皮智杰“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被打成那样,纯属无妄之灾。于情于理,皮家都该为皮智杰做的孽负责,不说登门道歉了,至少该给点医药费作为补偿,可皮家始终装聋作哑,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加害者是知县家的公子,这些受害者自然不敢上门为自己讨个公道,只得默默忍下这口恶气。可当这些受害者看到不远处的皮智杰时,还是忍不住对他指指点点,向众人诉说他们的悲惨遭遇,用以排解他们心中的怨气。宋知言恰巧就是听众之一,好打抱不平的他自然要为这些受害者出口怨气了,于是便有了他上面那一出。宋知言多么希望那些激斗中的人能将皮智杰手脚打断,让皮智杰以后再也无法出来作恶。可他心里清楚,皮智杰不大可能被打成重伤,他顶多也就吃几记拳脚。毕竟打斗之人一旦认出皮智杰,就不会再打他。事实和宋知言所料想的一样。范文俊这方认出来人是皮智杰后自然收手不打,就是温良辰那方一见此人是那个闻名静海的傻子后,也都收回了拳脚。经皮智杰这么一打岔,双方都有意罢战。范文俊这方刚才一直在遭受武力碾压,被揍得不要太惨,要不是以后还要继续在静海混,他们都想要当众跪地求饶了。眼见因为皮智杰的乱入,争斗有了一刻的停息,当然想借这个机会和温良辰罢战言和。至于温良辰,先前是悲愤于苗佑仁的惨死,就忍不住要去收拾肖守安这个最大的疑凶。都是出来混的,他自然认识肖守安和范文俊,知道这两个人时常狼狈为奸,凑在在一起为恶。既然肖守安和苗佑仁之死脱不了干系,那么作为肖守安的狐朋狗友,范文俊很有可能也在苗佑仁之死上插了一脚。反正范文俊来都来了,就把他和肖守安凑在一起一锅烩了得了。可皮智杰的出现使得盛怒中的温良辰终于想起,范肖二人都和皮家沾亲带故,真要再打下去,把他们打出什么好歹了,皮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虽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皮茂声就是任满,他对静海的影响也有限,更何况他才到任不到一年,皮家在静海的根基甚浅,其势力自然无法和在静海经营多年的温家相比。在温良辰看来,他们温家根本就不用畏惧皮家。可要是从此和现管的皮家交恶,那也是一件烦心事儿。真要和皮家翻脸了,他肯定会为此被他大哥训斥。一想到他大哥,温良辰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起来,见教训得差不多了,就打算让手下人停手。然而,有理智的双方有意愿罢战,没理智的第三方皮智杰却不愿意息事宁人。平日里皮智杰无风还要掀起三层浪,今天他可是被人拳脚相加了,如今浑身上下都痛得要死,哪里还能忍得住心中的怒火,即时秒变武疯子。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温良辰穿了一身骚包的大红衣裳,让皮智杰看得特别不顺眼,他出手打的第一个就是温良辰。温良辰哪能料到这个痴肥的傻子忽然就跳起来冲他来了一记王八拳,根本来不及应对,登时被打得蒙圈。偏偏皮智杰是个不晓得见好就收的,见一击命中,又飞快地给了温良辰第二记第三记。等到温良辰以及他的手下反应过来的时候,温良辰的鼻梁骨都被打断了。成了歪鼻子的温良辰顿时暴跳如雷,哪管皮智杰后面有谁,就高声喝道:“打都给我打都给我往死里打”他嘴里喊着,手里也不停,挥舞着手臂就和皮智杰对打起来,恨不能生撕了这个武疯子。有着大批帮手的温良辰动起真怒来很可怕,这块地方瞬时间又变成了激烈无比的打斗现场。由于温良辰这方占据绝对优势,皮智杰自不必说,就连范文俊和肖守安也被揍得奄奄一息。后来还是县衙里的官差倾巢而出,才好不容易从愤怒至极的温良辰手里救下了他们仨。至于宋知言他们,早在官府介入之前,就被姜荷莲子和赵三娘合力给拖走了。而许家诸人则在更早的时候,就被詹惠岑和赵永忠夫妇送去了附近的医馆。那时詹惠岑还不知道范文俊和肖守安这两个人渣很快就要被送去十八层地狱下油锅了,生怕他们还会找许香兰的麻烦,就让巧云赶紧收拾行李,在她家回府城的时候把许香兰也一起带走了。姜荷莲子后来打听到,当时还剩一口气的范文俊被抬回去后没多久就咽气了,而临场经验丰富的肖守安则保住了一条性命。至于皮智杰,或许是他那一身厚厚的肥膘保护了他,又或许是他那两个护卫后来跑过来替他挡了不少拳脚,居然也捡回了一条命。由此可以看出,任你满腹智计,一肚坏水,在拳头面前也是枉然,还不如二愣子和二傻子。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双贱合毙话说,一边是“皇亲国戚”的姻亲苗佑仁,一边是县太爷的小舅子范文俊,就这么没了,两家肯定要找个说法。肖守安和苗佑仁之死有直接关系,这点几乎可以肯定。他对范文俊之死也难辞其咎,毕竟范文俊出现在打斗现场是为了给肖守安助拳,后来才会“无辜”受到牵连,最终导致了他的枉死。于是,肖守安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众矢之的。在肖守安的诸多仇家中,苗家是第一个发作的。他家心痛苗佑仁之死,直接把肖守安从医馆里揪了出来,一把扔进县衙公堂里,一定要皮茂声给他家一个说法。换做以前,皮茂声看在肖云裳的面上,不说当堂开释肖守安,再怎么也得包庇一下他。可苗家背后是实力雄厚的“皇亲国戚”温家,即便皮茂声是一县之长,心里还是有些怵的。加上自家老娘儿们在后面不停闹腾,皮茂声不得不将肖守安关入大牢,宣布来日秉公审理。不过,肖守安没能等到来日。当天晚上,身受重伤的他就死在了县衙大牢里。肖守安死了,但这事显然没完。估计是肖守安这个好儿子临死前又坑了他爹一把,肖永业很快就追上他的脚步,这对劣迹斑斑的父子立刻就在黄泉团聚了。尽管姜荷莲子还没打听出肖守安临死前都说了些什么,但她可以猜出个大概。她先前就猜测死在赵家老铺里的那个人是苗佑仁,而他的死恐怕和肖家人脱不了干系。果然静海街头上随便一诈,就从肖守安嘴里诈出了干货。如果肖守安当时所说不假,苗佑仁确实不是他所杀,那么动手杀人的多半就是肖永业了。听说当晚肖永业被人打死家中,这显然是遭到仇家恶意报复,当是苗家为苗佑仁报仇来了。苗家对付肖永业手段如此过激,半点都不给他活路,一定是知道了他就是杀死苗佑仁的真凶。至于苗家是如何得知的,不用说,这必定是从肖守安嘴里问出来的。正是肖守安在死前供出了肖永业,才会给肖永业招来了杀身之祸,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坑爹货。肖永业死了,姜荷莲子原以为自己大仇得报,会很开心。可出乎她自己意料的,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她仿佛就是在听说某个作恶多端的坏人伏法,随口感慨了一句恶有恶报,仅此而已。对于肖永业之死,姜荷莲子无感,赵老爷子却伤心得要死。自打他和老伴儿跟着大儿子夫妇搬进县城后,着实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不说别的,街坊四邻哪个不敬重他的个个见了他都喊老太爷,可着劲儿的巴结。这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啊能够过上这种神仙般的日子,多亏了儿孙出息,多亏了他当初没把大儿子一家拒之门外,这就是福报啊可这种梦一般的好日子并没能持续多久,忽然有一天祸事就临门了。那一天,他先是听说孙子在大街上被人打成重伤,顿时急得要命,立即动身前去收治孙子的医馆探望。可刚走到半路上,就听说孙子被抓进了衙门,忙吩咐大儿子前去打探消息。说实话,这要是在以前,家里头招惹上了官司,他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打探消息。可现如今,他是不怕的,毕竟他家在衙门里头有人,不怕官府会为难他家。可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去打探消息的大儿子迟迟不归,一直到入夜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当时大儿子也顾不得和他细说什么,白着一张脸,一叠声地让他们几个赶紧把值钱的细软收拾好,说是一收拾好马上就走。可他们刚收拾好,还没来得及走,一大群明火执仗的匪徒就冲了进来,揪住大儿子就打。任凭他们几个如何讨饶,那群匪徒就是不肯停手,直把大儿子活活打死了。那群匪徒把人打死了还不够,还把他们的家当能拿走的都拿走了,拿不走的就都砸了。临走前,那些匪徒居然还把大儿子的尸身给拖走了。他活了这么久,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虽然他还不清楚大儿子之死的内情,可他们家只和县衙隔了两条街,那群匪徒竟然也敢闯上门来杀人抢劫,这就说明他们有恃无恐。再结合大儿子临死前的慌乱反应,大儿子肯定是得罪了万万不该得罪的人。大儿子都得罪不起的人,他们就更加得罪不起了。谁知道人家会不会迁怒于他们,杀个回马枪来收拾他们出于安全起见,还是赶紧离了这儿去别处避一避吧。于是,他就带着老伴儿和大儿媳妇从那堆破烂家当里头找出几件不那么破的,打成了几个包袱,就等宵禁一解,他们就背着包袱回赵家村避难。可天亮以后,大儿媳妇肖氏到底放不下牢里的孙子,哭着喊着要他去打听孙子如何了。其实,他也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不甘心放下到手的富贵,便顺着肖氏的意思去打听了一番。这一打听,他的心彻底凉了,富贵梦碎了一地。如今全县城的人都知道,苗家独子之死和大儿子父子有关,苗家和苗家的姻亲温家恨毒了他们,发狠话说要他们血债血偿。听说孙子昨晚已经死在了牢里头。不能再耽搁了,他一路小跑回去,叫上老伴儿和肖氏就走。可肖氏这个不懂世道的,就是不肯走,她还想去找她闺女给丈夫儿子报仇。她怎么就不明白呢她丈夫儿子得罪的是苗家和温家,这两家可是静海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绝对要压过皮家一头。别说她闺女肖云裳只是个买来的儿媳妇,她就是当家主母,皮茂声也不可能为了她而和温苗两家交恶。他们家曾经的保护伞肖云裳,她连亲爹和亲弟都保不住,也就不指望她能护住他们几个了。换句话来讲,这柄保护伞已经起不到保护作用,就快要作废了。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撒腿就跑赵老爷子把这里面的道理揉开了掰碎了,细细讲给了肖氏听,就指望肖氏能够想开点。可肖氏这个一根筋的,根本听不进去,还是一个劲儿地闹腾不休。赵老爷子有些恼了,暗想,人要想作死那是谁也拦不住,她不走就不走吧,他和老伴儿两个走,毕竟他俩还没活够嘞。于是,赵老爷子夫妇顾不上满地撒泼打滚的肖氏,拎起包袱撒腿就跑。那速度,啧啧,和兔子有得一拼,行动力之强完全不像是两个加起来超过百岁的老人所行。这是赵老爷子重回赵家村的第二天,他坐在堂屋里抽烟袋,正伤心着呢,肖氏就回来了。只见肖氏蓬着头,还穿着昨天那身衣裳,衣裳皱皱巴巴的,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似的,焉了吧唧的。不消问,肖氏找肖云裳为肖永业和肖守安报仇的计划肯定没成。事实上,肖氏连肖云裳的面儿都没见着。昨天赵老爷子夫妇走后,肖氏就立刻上了皮家的门。以前皮家的门房见了肖氏,都夫人长夫人短的,巴结个不停。可昨儿个,那些门房一见着她,脸就立刻黑了,别说通传一声了,差点儿就拿棍子把她给打出去。肖氏不肯死心,又绕到了后门,从贴身藏着的一小包银子里取出了一个银角子,塞给看后门的婆子,让那婆子放她进去。可那婆子银子收是收了,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她进门。不过她那银角子也算没白花,那婆子告诉她,皮夫人的亲弟弟昨儿个为了帮她儿子打架,把自个儿的命给送掉了,如今皮夫人就把这笔账记在了她儿子的头上。“咱家夫人正要找你们算账呢,你这会儿撞上去,不是妥妥的找死吗”那婆子暗暗捏了捏手心的银角子,善意地提醒道:“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最好连县城都别待了,走的越远越好。否则的话,依着咱家夫人的性子,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