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看看伤口,挺干净的,再一摸骨头也没歪,“放心吧,接下来就是静养了。就是这地方,”他指指颜庆江小腿上的一个窟窿,当时骨头从这里戳出来的,“这里估计会留疤。不过没事,天长日久的,长长能埋回去不少。”他看看颜庆江的气色,“你们料理得不错啊看你们小叔这气色,可是好多了。”玉秀一笑,从云昌镇买回的老山参,一天早晚炖一碗给他喝着,气血自然能养回来不少。补品这东西,前世玉秀锦衣玉食时天天吃,觉得没什么用。现在发现颜庆江这样一吃,倒是挺有用的,难怪老人都说,补品会吃疲掉,不能常吃。胡大夫看完,又拿点药粉敷上,留下一瓶药粉。“对了,我给换副药方子。”玉梁一听,跑屋里找了纸笔出来,递给胡大夫。胡大夫没想到他们家里还备着纸笔,有些没钱的人家,都是随便拿张油纸让他写药方的。他写下药方,“行了,接下来就靠养了。这方子,你们抓药给他吃七天,吃完就不用吃了,只要没觉得腿疼,就没啥事。照现在这样养,挺好的。天热,也可以像这样,在门口坐椅子上,就注意腿别歪到。”、95章 老饕贪嘴胡大夫嘱咐了几句,伤收起药箱,准备走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反正接下来也没啥大事。这种回诊,照规矩只要前一次诊金给足了,是不需要再给钱的。玉秀想着不能让人家空手白忙,想想去找了一片干荷叶,包了一包自己做的椒盐泥鳅干,扯了劈成丝的棕榈叶扎紧,送给胡大夫。庄户人家,棕榈叶是常备着当绳子用的。而荷叶,是玉秀特意采了收起来的。因为颜庆山说,他当年在外面吃过荷叶包裹的蒸菜,格外好吃,有股子荷叶的清香。本来江南多荷花,就会拿荷叶当包裹,有了颜庆山这话,王氏每年更是会多采摘些,晒干了收着,拿来蒸菜或者包东西。这习惯,不知不觉家里人都染上了。玉秀往年就跟着王氏去摘荷叶晒荷叶,所以一回到家里,有时间就去摘些收家里。前世里,她还见过大夫拿荷叶入药,荷叶有清凉败火、解油腻的作用,她有时熬消暑汤时,也会扔几片进去。玉秀手脚利索,一下就将那包泥鳅干包裹得方方正正的,拿棕榈叶一系,打了个漂亮的结,“胡大夫,辛苦您了。我们自己烘的泥鳅干,不是什么值钱的,您带回去尝尝。”“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啊。”胡大夫客气地推辞了一会儿,还是接过荷叶包。玉栋将他送到门外,看他走上北边的河堤路,才回家来,将门给栓了。颜庆江能下床了,高兴地坐门口不肯回屋。玉栋几个只好由他坐那,玉梁拿着根木棍在院子的泥地上练字。玉栋想着田水还是得去看看,晚上又去东山看了看,金满堂家居然在那边扎了个棚子,父子几个轮流睡外边。金满堂看玉栋来了,跟他聊了几句,把他赶回家了。玉秀将泥鳅烘烤好,又收拾好灶间,催着家里几个人洗澡睡觉。说起来他们家在爱干净这点上,真是和别人家不一样。小时候,颜庆山就要他们经常洗澡洗漱,就算是大冬天,也得两三天洗澡擦身。所以,村里人都说,颜家几个孩子走出来,都是香喷喷的。村里的孩子也很喜欢跟他们玩。颜庆江本来没这么讲究,架不住玉秀几个老是嫌弃地让他快擦身洗澡。现在被几个孩子逼着带着,倒是天天换一身干净衣裳,没什么汗臭味了。胡大夫拿着那包泥鳅干,没当回事地扔堂屋桌上。庄户人家,没菜吃时弄点泥鳅干当荤菜。第二天,刚巧云昌镇上的药铺掌柜来他家找他。因为胡大夫是个乡间郎中,主要是给附近几个村的庄户人家看病,收入并不多。庄户人家,小毛小病大多就硬抗着不看医了。真要有大病,请医吃药的钱,又负担不起。不像镇上有名的大夫,给有钱人家看个病,除了诊金还能得个赏钱啥的。胡大夫家里,只能说日子比庄户人家好。可家里也是儿子女儿好几个,花销也不少。所以,他除了行医之外,家里也种田,他还上山采药,另外家里还种了片药田。这些药材,除了自己制药外,其他的都卖给镇上的药铺。这药铺掌柜每年都会来胡大夫家里,看看他们药田的产量,估个收购价格,若是紧俏的药材,也可以付个定钱啥的。胡大夫一看到他,很高兴,“我估摸着你这几天就该来了。”“是啊,老哥今年种了什么走走,快带我去瞧瞧。”药铺掌柜一拱手,打了招呼,就拉着胡大夫去药田看药。这事每年都差不多,老主顾了,也没什么多说的,很快就敲定了今年收购的事。药铺胡大夫一看,这时辰,吃午饭还太早,让他家媳妇做几道下酒菜,请掌柜的喝一杯。胡大夫的媳妇收拾堂屋桌子,一看桌上的荷叶包,知道肯定是人家送的。她打开一看是包泥鳅干,看那颜色鲜亮,好像比自家的还好点,自家弄的泥鳅干还没来得及抹盐,索性就把这包泥鳅装盘,拿来待客了。这药铺掌柜已经是熟人了,熟不拘礼,也没推辞,坐下来和胡大夫喝几杯。桌上几样菜蔬,都是当下应季的。“老胡,你家这泥鳅干味道不错啊。”他看那盘泥鳅颜色黄亮,尝了一条,这味道,好像比镇上酒楼的还好胡大夫以为他是客气,“你客气了,还不都是那味道啊。”“不是,今年嫂子这做法不一样,香脆好吃,连咸味都恰当好处,真是好吃。”这药铺掌柜是个老饕,就好口吃的。这几年云昌镇里能吃的他都吃遍了,能得他说好吃的还真不多。他又夹起一条,小口小口吃进嘴里,又回味了一下,“这里面放了什么吃起来还真是有回味,这烤得也脆,好像不全是油炸的吧嫂子做了多少要还有,回头给我包一包回去啊。”胡大夫看他不像恭维,也去夹起一根吃了,还别说,这味道真不是平时家里吃的味道。泥鳅干几乎家家都会做,做法也大同小异,大铁锅里将泥鳅丢进去烘焙干,太阳下一晒,抹点盐就成了。他们家日子比起别人家要好很多,所以他媳妇做泥鳅干,会舍得放点油炸一炸,然后放把粗盐拌进去。这样做出来的泥鳅干,味道上有烟火气,咸味也不均匀,吃到盐粒就极咸,没盐粒的地方就淡而无味。而用油炸酥的,吃多了的确感觉油腻,尤其是这大夏天的,容易墩着积食。但是,面前这盘,比他们家做的更香酥,咸味恰到好处,还有股米香、艾叶香“这味道还真是,我去问问我家那口子。”他是吃过自家做的泥鳅干的,当然知道不是这味道,到灶间一问。他媳妇说,“这泥鳅干,就是你扔桌上的啊,拿荷叶包的那包。”胡大夫一拍脑袋,想到了,是东屏村玉栋家给的,“兄弟,这包泥鳅干,还真不是我家做的,是我给人看诊人家送的。”药铺掌柜一听,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好面前这盆多吃几条了。、96章 掌柜来访对一个老饕来说,最大的遗憾,就是尝到一口美食后,竟然不能再吃第二口。这药铺掌柜的回到镇上,想着吃到的那味道,忍不住跑到南街那五味酒楼去,点了一盘炸泥鳅,吃了几口,叹了口气。都是在云昌镇上开铺子做掌柜的,大家互相之间也熟络。五味酒楼的钱掌柜看药铺掌柜吃一口叹口气的样子,“哎我说周掌柜,你大清早地这是在愁什么吃口菜还叹口气。要不知道的,以为我这菜不好吃呢。”钱掌柜开了句玩笑。云昌镇有两家大酒楼,他们酒楼的酒菜,更加精致到位,所以生意也一直压另一家一头。五味酒楼的东家在建昌县里开了几家分号,云昌镇这边是其中之一。“钱掌柜啊,还别说,你这泥鳅,真不如我吃过的。”周掌柜憋不住,直话说了。“什么”钱掌柜知道周掌柜是个好吃的,“你哪里吃过更好吃的这泥鳅,我们大师傅可是炸得恰到好处,你看这颜色,这香脆劲儿。”钱掌柜有点不相信。这炸泥鳅干是夏秋季的应季菜,泥鳅不登大雅之堂,他们酒楼的大师傅特意参考其他菜系,用油炸的方法处理泥鳅,再用盐焗法让泥鳅入味。放凉之后,下饭也下酒,成了本酒楼应季名菜。每年夏日,几乎是食客必点的一道。另一家酒楼的掌柜的,都不惜脸面带着掌勺大师傅亲自来吃过几趟,可做出来的还是比不上他们家的。“老钱啊,往年我吃其他地方的泥鳅干,都没你们的好。可今年,我真吃到头一份了,人家没你们油腻。”周掌柜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他吃到的泥鳅干如何好吃,末了叹了口气,“可惜就那么一碟子,我还没吃够呢,就见底了。”周掌柜以一种相思入骨的口气,细细说了那泥鳅干的色泽、味道、回口如何清香。他说得细致,边上的食客不由也听进耳朵了,纷纷打听是哪里吃的。钱掌柜一看,这是老饕得了相思病了,这描述肯定夸大。不过,能被周掌柜如此夸奖的食物,肯定有过人之处。他做酒楼生意,碰上好吃的菜肴总是要打听仔细的。钱掌柜一撩衣裳下摆,坐到周掌柜边上,“老周,你倒是说说,你是哪里吃到的啊”不管是县城还是旁边的镇子,他决定都要去尝一尝。周掌柜看他那兴致,自然是说了胡大夫家的地址。钱掌柜记下地方,也顾不得天热,让人套马车直奔胡大夫家,随后,又赶往东屏村。玉秀不知道,自家的炸泥鳅被人惦记上了。她跟玉栋两人忙了一上午,将玲珑山的地整好,因为接下来的活都不急在一时了,两人回家打算修一下鸡窝。那九只小鸡和四只小鸭子长得不错,如今都混养着关在鸡笼里。两人商量着,在屋后猪圈旁边,打算拿木板搭个鸡窝,再搭个小鸭棚,将鸡鸭分开关。这样喂养方便,小鸭子也能每天带到水田去吃点螺蛳水草啥的。颜庆江一个人待前院寂寞,一定要跑到屋后来,躺在竹椅上看着玉栋和玉秀动手,在边上瞎指挥。一会儿叫着门要往左开,一会儿叫着木板要换一块。玉秀两个嘻嘻笑着答应着,做还是得按原定的做,照颜庆江那指点的做,估计最后这鸡窝就是个四面开门带顶的凉亭。玉梁哐当一声推开院门冲进来,“哥,大姐,有人找。”他身后,还跟了铁蛋等几个同村的孩子,“是坐马车来的。”“那人没见过,说是做掌柜的。”几个孩子跟着玉梁叽叽喳喳地叫。玉秀被他们吵得头晕,“小四,人呢”“哦,在村口问路呢,我们赶来给你们报信。”一个孩子邀功地大声说。原来,这几个孩子在村头桥下玩,听人打听玉栋家在哪,他们一看是坐马车来的,连忙跑村北去找玉梁,玉梁就赶紧冲回家来报信了。玉秀看几个跑得满头大汗的,还报信她好笑地舀了几碗消暑汤给几个孩子喝,又让玉梁带他们到外面玩。几个孩子跑到院门外,不走了。“马车,就是那辆马车。”钱掌柜看看地方,应该没错了,靠河堤路到底的一家,也只有这家了。他看几个孩子围着他的马车打量,刚想开口问,有孩子已经热心地说道,“这里就是玉栋家,也是他家。”他们把玉梁往前一推,嘻嘻笑着自己往后退了。钱掌柜就看到一个浑身泥污眼神清亮的小男娃看着自己,“小娃子,你家大人在家不”“在”玉梁清脆地应了一声,转头对着院子叫,“大姐,人来了”“是谁啊”玉秀应了一声,走到院门口。钱掌柜一看,又出来一个孩子,应该就是那孩子口中的大姐了。这女娃梳着十来岁丫头常梳的双丫髻,眉目修长如画,看着自己嘴边含笑。那神情不慌不忙,也没有寻常孩子乍见到生人的拘谨,居然有着她这年龄不符的沉稳之感。这丫头一看就是美人坯子,就是脸被晒黑了些。“小姑娘,我是镇上五味酒楼的掌柜的,姓钱,来找你家大人。”玉秀听说是酒楼掌柜,疑惑地看了一眼。钱掌柜长得矮矮胖胖,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倒是很适合做酒楼掌柜,一看就觉得吃的好。她不知道钱掌柜的来意,不过,来者是客,她让玉梁把孩子们带别的地方玩,自己侧开身,把钱掌柜往里让,“钱掌柜,您请进,坐这边歇会儿吧。”她搬了一张竹椅放在杨梅树下,这边荫凉有风。“钱掌柜,您到我家有什么事儿啊”“哦,我想买你家东西,你家大人呢”钱掌柜问了第三次,这大热天的他从镇上跑到胡大夫家,又从胡大夫家跑到东屏村,热得够呛。只是,做生意的人,为了生意不辞辛苦,快点把生意定下才是要紧的事。、97章 无心插柳这时,玉栋停下手里的活,也走到前院来,“秀秀,是什么事儿啊”钱掌柜正打算问第四遍你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