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肃然地拧起两道秀眉,心中升起了一股复杂而怪异的不适之感。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出现,如果对高珩,对燕王府来说不是一种庇护和幸运的话。那就必然是个灾祸。“什么独守空房,彻夜难眠,这个衡王真是让人讨厌,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也不看看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高勋拾起一旁花坛里的石子,像个孩子似得朝着元鹏离去的方向愤然地丢了过去,接着便转过头来很是担忧地看着程金枝。“金枝,他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去向三哥告状去,让三哥修理他”“没有,他没和我说什么,不过是些让我照顾她妹妹这种冠冕堂皇的客气话罢了。你三哥本来因为最近这些事就已经很累了,就别再为这些小事去烦他了。”程金枝知道高勋是真切地关心自己,为了让他少担些心,也出于不想让高珩知道自己见过元鹏,于是便装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轻松之态。“金枝,你后悔吗”“后悔什么”听闻高勋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话,程金枝不由调转脸色,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后悔嫁给我三哥啊。”高勋抿了抿嘴,抬起眼帘正色道,“我知道,你最希望的,是和所爱之人常相厮守,过平静安稳的日子。虽然三哥他他根本不想娶这个元熹公主。”“我从小就是个命如草芥的存在,从不敢真正去奢求什么,就连这条命也是殿下捡的,此生能嫁入燕王府已是三生有幸,为何还要后悔”看着高勋略显急切的眸子,程金枝眼神松动,将目光慢慢移开,眼中泛起了一抹柔和而温暖的笑意。可细看之下,却又透着深深的伤感。“若真说后悔,我只后悔没有早一些遇见他,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能再多陪他一会儿。”第三百二十六章 相思入骨后院的新房之中,红烛照壁,龙凤呈祥,放眼望去满目皆是红色,喜庆富丽,迷人眼眸。元熹公主端坐在卧榻之上,见外头的嘈杂声渐远,隐在衣袖中的双手交缠在一起,整个人显得既兴奋又紧张。头上的红色头纱还未取下,隔着斑驳的纱绸,在看到高珩缓缓朝自己走近时,她不禁呼吸一滞,胸腔里那颗心也加快了跳动的频率。终于只剩下自己和高珩两个人。这里没有让她心中生恨,无比碍眼的程金枝,也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此刻的高珩,只属于她一个人。然而,正当元熹公主正在对这个洞房花烛夜满怀期许时,耳边却猝然传来了高珩冰冷的声音。“你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殿下”见高珩说这便要转身离去,元熹公主心头猛然一颤,瞬间从幸福的憧憬中挣脱而出,掀开头上的红纱,跑上前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殿下,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不能走,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感受到元熹公主那深切的眷恋,高珩的眸光微微地闪动了两下,眉宇间依旧笼罩着一层清冷的寒意,随即低垂眼眸,无奈地沉下了一口气。“你早该料到会这样的。”“熹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元熹公主收紧环在高珩腰间的手,将头抵在他的背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有力。“既然我今日嫁进了燕王府,那我就是殿下的人,这一辈子就只会守在殿下身边,一步也不会再离开,永远都不会。”听着元熹公主这番动人心弦的话语,高珩虽然没有开口,可心中却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他不明白,这个远在楚国的陌生女子,为何会对自己产生如此的倾慕之情若说只是在为了某种目的而装腔作势,那她的演技,未免有些太过惟妙惟肖了。只是高珩此刻心系程金枝,根本没什么心思去加以猜度揣测,正在为难该如何抽身,背后却响起了元熹公主略带沙哑,却又满心向往的感慨之音。“殿下或许已经忘了吧可是我却一直都记得。自从七年前在平南关树林内的那条溪涧边得殿下舍命相救,有过惊鸿一瞥之后,我便知道,这一生,便只会认定这一个良人。”“平南关,树林,溪涧”听到这些似曾相识的字眼,高珩拧起眉角思索片刻,突然间,眼前几幕熟悉的画面疾闪而过,让他眸光一滞,眉间的寒意也随之散去了一些。“原来当时那个落水的小姑娘,是你。”“对,是我,就是我,原来殿下你还记得”听到高珩回忆起了当年之事,元熹公主很是激动地绕到高珩面前满心喜悦地凝望着他,眼中竟然泛起了盈盈的泪光。“整整七年,日思夜想,魂牵梦系,若非父王告诉我所嫁之人是一心所念之人,或许这个时候,我早已经灰飞烟灭,归入尘土了。”望着元熹公主泛红的眼眶,高珩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抹复杂的情愫。或许有一些内疚,又或者有一些同情,但是他很清楚,这不是喜欢,更不是爱。他怎么都没有料到,面前这个大楚的公主,竟然是自己多年前为了查看地形偶然路过树林时而救下的那个小姑娘。这人世间的机缘巧合,总是这样来势汹汹,猝不及防,更让人无力招架。“公主。”他轻唤一声,收紧瞳孔有些凝重地注视着元熹公主,犹疑片刻,这才语气沉重地道出了一句。“公主如此痴情,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只是我此生,怕是要相负了。”“不,不可以,你不能负我,不能”元熹公主眸光一颤,双手紧紧地扣住了高珩的手臂,咬紧下唇,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动着。“我离开我的母国,离开我的亲人,一心只为了心中所爱而来,我牺牲了这么多,不是为了在今天这个大婚之日,听到殿下说这句话的。”她话音刚落,随即目光一沉,凑近高珩赫然抬高了音量。“是因为程金枝,是因为她对不对”“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高珩容色清寂地眼中浮动着一层即便知道在高珩心中,程金枝是无法代替的存在,可如今听到他亲口承认,纵使元熹公主自认心性坚强,此刻却还是觉得胸口传来一阵撕心的疼痛。“怪我,怪我没有早些去找你,错过了最好的时间。”元熹公主垂下眼帘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竭力平复心中的情绪,可语气间,却满是怅然若失的痛苦与不甘。“如果你在她之前先遇见我,一切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的。”高珩眸色深重地拧起眉角,一时有些不忍去看元熹公主强忍着泪水,憋得通红双眸。“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应该去找一个真正爱你,疼你,此生此世,都不会辜负你的男人。”“如果现在,是程金枝在对殿下说这番话,殿下也能坦然接受吗”元熹公主将头仰起,每个字都说的缓慢而吃力,努力不让眼角的泪水夺眶而出,嘴角泛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殿下你知道吗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元熹公主没有去擦拭眼角的泪痕,而是带着回忆的口吻,将目光落在了火光摇曳的红烛上。“自从我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坚强,绝不能在人前软弱。哪怕在战场上被敌军突袭,被那无比尖锐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划过肩膀,那种撕裂的疼痛,都不曾让我流过一滴眼泪。”元熹公主说着下意识地抬手覆在了肩头,转而怔怔地凝望着高珩,晶莹的泪水夹杂着款款深情,着实让每个男人看了,都我见犹怜。“可如今在你面前,我输了。不过我没有输给任何人,只是输给了时间。但是不要紧”她说到此处突然戛然而止,眼中精芒微闪,将头深深地埋进了高珩的怀中。“这往后还要大把的岁月,我一定会让殿下知道,这世上,只有我元熹是最爱你,也是你最值得爱的人。”第三百二十七章 流水无情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留恋不舍的元熹公主,高珩凝滞目光轻叹了一口气,想要轻轻地伸手将她推开,却反而被她抱得更紧了。“公主,你又何苦如此”“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元熹公主语气坚毅地说着,默然少顷,她松开手上的力道,抬起头来深深地注视着高珩,嘴边泛起了一丝酸涩的笑容。“殿下,等我皇兄离开以后,除了殿下和这燕王府,我在大周就再也没有任何依靠了。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对一个女人来说,也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殿下能坐下来,陪我喝完这杯交杯酒吗”纵然他不满面前这个女人暗中使诈骗取了这门婚事,但此时此刻望着她满是恳求的眼神,高珩原本坚若磐石的心还是受到了一丝细微的触动。或许她真的仅仅是为了心中那份执着的眷念,才会背井离乡,跋山涉水,冒着欺君的风险篡改圣旨,只为能陪在所爱之人的身边吧只可惜,高珩很清楚,自己永远都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见高珩没有说话,元熹公主知道他已经默然应允,这才安心的松开双手,脸上欣喜之色顿显。“他们说,没有喝过交杯酒,就不算是真正的夫妻。”她转过身去拿过那将摆在桌上,映着大红喜字的酒壶,将里头的酒水缓缓倒入了边上的瓷杯中,随即递到了高珩面前。望着元熹公主递过来的酒杯,高珩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眼中溢满了复杂的情愫。他看着杯中澄澈的酒水,抬头看了一眼满目期许的元熹公主,却并不敢直接送到嘴边。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当初徐如烟一事让他心有余悸,不得不有所顾虑。而望着高珩迟疑的神色,元熹公主眸色微转,很快便意识到他在担忧些什么,于是出言试探道。“殿下,怎么了难道你是怕我在这酒中动了什么手脚吗”话音刚落,只见她率先仰首饮尽,将杯身翻转朝向地面,随即用袖子拭了拭嘴角。“殿下放心吧,我还没有低贱卑微到,要用这样的办法去设法得到一个男人。况且我想要的,不仅是殿下这个人,更是殿下的心。”听着元熹公主这番诚挚的深情之言,高珩轻抿唇角没有再去反驳些什么。他知道,现在说再多拒绝和劝慰的话都已是无用,只会徒增爱而不得的伤痛。况且他此刻牵肠挂肚的,依然是一个人独守空房的程金枝。回想起当初和程金枝大婚那一天,她不胜酒力喝得酩酊大醉,扑在自己怀里失声痛哭的样子此时此刻,她是否也在为了心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而暗自神伤呢想到此处,高珩举着酒杯的手突然一滞,转而重新将这杯酒放回了桌上,眼中薄雾弥漫。“交杯酒要和真心爱你的人喝,才能常相厮守,白头到老。而我,不是那个人。”“殿下”高珩这番话字句沉重,仿佛一道冰冷的利剑,深深地刺进了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元熹公主眉间一颤,胸口的气息剧烈地起伏着,目光停驻在桌上那杯未动一口的酒杯上,泪水再次湿润了眼眶。“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满足我在殿下心里,只有程金枝,只有她才配和你喝这杯交杯酒,是吗”元熹公主的质问凌厉而凄然,听得高珩心中涟漪微伏,收紧两颊的肌肉,默然不语。“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他淡淡地抛下一句话,终是无情地转过了身去,不想再给元熹公主留有更多的念想。自己此刻越是表现得有所顾念,只会给她制造更多的错觉,让她对未来怀抱更多的幻想。长痛不如短痛,此时的绝情或许显得太过残忍,却也是最能减轻她痛苦的方式。“那我想问殿下,皇位和程金枝相比,哪个重要”正当高珩准备推门而出时,身后赫然响起了元熹公主急切且激动的声音,让他猝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