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如果那个时候她不回乡醒亲,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如果她一时老泪纵横。就连钟县尉都微微走了神,提起的笔顿了顿,墨汁落下来在他面前的纸张上氤氲开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就像是一滴血渍。华蕙也紧紧的攥着拳头她那么美丽那么善良的母亲,竟然就这样被人泼了脏水。那是生她养她的母亲,是她这辈子最崇敬并深爱的母亲。华蕙又向前走了一步,伸出颤抖的双手来,就连一向和善的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她真的想掐死眼前这个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的婆子,她咬着牙,充满了恨意,“你现在说这些,能还命来吗”段妈妈吓得三魂掉了七魄,后脑勺重重撞在身后门板上,哀嚎道:“不要啊,不要跟我索命啊不是我害死的你,是罗氏,是她在你喝的药里做了手脚。”众人听了这句,身体皆是一震,惊涛骇浪皆是在心中翻滚着,仿佛要将人吞没。原来这阴谋算计的背后,还隐藏着谋杀。华锦也不是没往这上头想过,只是如今猜测得到证实,却是这般的难受。钟县尉平时没少受严家的恩惠,今日来这里本以为就是解决家庭纠纷,却没想到回过神来的他赶紧做着记录。“快说,你们是怎么害死的我”母亲二字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华蕙已经声嘶力竭,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来,摸得浓重的水粉被冲刷出两道泪痕来,在这诡异的氛围内,看得段妈妈更是触目惊心。“我说我都说”段妈妈举起手来,“是罗氏逼迫我找老家的一个乡野郎中要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偷偷的下在了你的药中。”段妈妈又缩了缩身子,“是她逼我的,我要是不弄到这副药,她就会要我的命。”就像她不进谗言,罗氏就能知道有这副药似的。华蕙强忍着上去撕咬段妈妈的冲动,“那为什么人死后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因为那药无色无味,人服用了之后就会慢慢走向死亡,只能在尸体的脚心处看到针孔大小的一点痕迹。”“罗氏三番五次的在背后算计她的继子继女,为什么没有再用这种毒药”华蕙强忍着心中悲愤问道。“因为那郎中找不到了呀而且,罗氏说过,死状都一样也难免引人怀疑,她还不如留着那几个孩子像玩猫捉老鼠似的慢慢弄死他们”“你”“你这恶婆子”严绍宁再也控制不住,一脚踹开了厢房的门,身后重重的惯力将段妈妈掀翻到台阶下,打了好几个的滚的她挣扎着要爬却怎么都爬不起来。姜氏也冲了出来拉住几乎要发疯的严绍宁。“我就这么一个亲姐,我还没来得及让她看到我当将军的样子,竟让你们就这样祸害死了。”他一脸的悲愤难平,英俊的脸几乎扭曲。华锦和哥哥也跑出来。严绍宁挣脱姜氏又是一脚重重踹在段妈妈的身上,“狗奴才,还想把自己摘干净,没有你的参与,怎么能事事知道得这么清楚”“小舅舅,先别把人打死了,她还没在供词上画押呢”华锦大声提醒道。严绍宁再抬起来的脚顿在半空中,最后踩在段妈妈扒在地面的手上,“快点画押”段妈妈被这一脚踢得已经昏昏沉沉,乍又看到这么多人一下从院子各个方向涌出来,心中惊惧的同时就有些犯嘀咕。听到华锦的提醒,她幡然醒悟,定睛去看眼前几人,几盏灯笼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有影子,哪里是什么鬼魂刚才怎么就没有发现。段妈妈悔不当初,就见一个穿着官服的大老爷手中拿着册子向她走来。当然,姜氏也不忘悄声在钟县尉耳边提醒,“钟大人,刚刚我们家小二老爷打人的事,就不要写在案卷上了。”钟县尉颔首,“严夫人请放心”说完,便走到段妈妈身边,摆出一副官腔,厉声喝道:“段氏,刚刚你所有的供词本官都已经记录下来了,任你抵赖不了。马上把人抓起来”钟县尉这一喝,段妈妈又身子一软摊在地上,“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啊”“若想保住性命,需得证明你是从犯,而不是共犯,你明白吗”“老奴刚刚所说供词全部都是真的。”段妈妈爬到钟县尉的脚边,用最后一点力气给他磕了一个头。钟县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既然这样,先在你的供词上画押吧。”“画。”段妈妈如捣蒜般的点着头,“我画。”她此时可管不了那么多,先保住自己的命是真的。陈妈妈递了印泥过来,段妈妈伏在地上伸出手指按下了手印。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依然是气愤难平。接下来,就要揪出罗氏这个杀人凶手了。钟县尉抖了抖手中画过押的证词,指着段妈妈看向姜氏,“严夫人,这罪妇就麻烦贵府替我们暂时收押。”姜氏明白钟县尉这是怕事情节外生枝,坏了他们的计划,便颔首道:“钟县尉放心,等天亮了府上就会和知府大人打招呼,择日押着这罪妇上德州。”钟县尉颔首,“夫人想得周到。”姜氏又忙命人准备车马送钟县尉回府。这才让人押了段妈妈回严府。严府中,睡得一直不踏实的曾妈妈突然被人摇醒了,等待她的也是被关到柴房的结果。轩云居正房,在姜氏还没有带着华锦一行人回府的时候,严太夫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事情真相的她免不了又是一阵心痛垂泪。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竟是这样与她天人两隔的,她内疚自责。心中那个久久不愈的洞口,仿佛又漏得大了一些。上了年纪的严太夫人,终究是再次病倒了。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舍已是辰正十分,太阳还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不肯出来。天灰蒙蒙的,就像此时严府中每一个人的心情。有些事实的真相,太过残忍,也太过伤人。姜氏亲自服侍严太夫人喝了药。刚刚将药碗递给丫鬟,就发现严太夫人用那双饱含沧桑的手扯着她的袖子。“母亲。”看着严太夫人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姜氏的心里就跟刀剜似的。她嫁入严府十八年,这位婆婆从来没有给她立过规矩,从来没有插手过她房中的事情,就算初嫁入侯府的头两年,她子嗣艰难,这位婆婆都没有难为过她半分。多年的相处让姜氏早就把这位婆婆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多年的了解让她更加了解这位母亲。姜氏把严太夫人的手握在手中,将她的被角又掖了掖,“母亲,您可是要吩咐儿媳去德州的事情”严太夫人颔首,目光看向一直立在床边的华锦、华琛和华蕙三人。“儿媳就是不放心留您在家里。不过儿媳也明白,要是不解决掉罗春英,您这心里总是堵的慌,病也利索不了。”“舅母,不如让甥女留下来照顾外祖母。”众人的目光全部看向此时站出来的华蕙。姜氏黯淡的神色一亮,“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严太夫人对着华蕙招了招手。华蕙走到榻边,严太夫人握住了华蕙的手,“蕙儿,难为你了”她太需要哪怕是女儿的血脉留在自己身边了。华蕙含泪摇头,咬了咬唇,又帮严太夫人理了理斑白的鬓角,“外祖母,您就让蕙儿代替母亲承欢在您膝下吧。”严太夫人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热泪,拍了拍华蕙的手背,“好孩子”华锦也觉得,如今姐姐留在这里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既可以躲过接下来的一场腥风血雨,也可以慰藉外祖母的思女之情。最主要的是她刚刚和离,在这里可以忘却那段不堪的往事,重新开始生活。姜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母亲,儿媳去安排一下,明日就启程去德州。只是这样”离别来得是这样快,她看了看立在榻边的华琛华锦兄妹,“你们在这里多陪陪外祖母。”说完,才离开正房。华琛华锦上前一步,同姐姐一同倚在榻边。良久,严太夫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们。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因为生病而有些浑浊的目光中有不舍和内疚。她的唇微微颤抖着,几番翕动之后才终于开口,“是外祖母对不起你们,这些年让你们受了委屈。”闻听此言,三人皆是同时跪在了严太夫人的榻边,“外祖母”“快起来”严太夫人勉强撑起自己的病体,“你们都起来”华锦和姐姐几乎是同时起身扶住了严太夫人,华琛也在一边宽慰,“外祖母,您好生休养,外孙和妹妹一定会早日过来看望您的。”“好好”严太夫人笑望着他们,又顺势拉开了架子床上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丁香紫的荷包来。她笑着将荷包塞到了华锦的手中,“外祖母知道你这孩子性子稳重又聪明,又知道惦记身边的人。”她欣慰的摸了摸华锦的头,“你的性格最像你母亲了,所以外祖母放心把这个交给你。”华锦接过荷包,见其没什么重量,不禁想到了在月楼的时候小舅舅用箭射给他们的那个荷包。“祖母,这是”“打开看看。”虽然早已经料到了这里面会是银票,但当华锦看到里面的数目的时候,还是讶异的睁大了眼睛,六万两“这是给你们兄妹两个的,蕙儿我会留她在这里住一阵子,以后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亲自准备嫁妆。”也就是说,这六万两只是她和哥哥两个人的华锦不由抬眸看向严太夫人,“外祖母,母亲已经留了私房银子在陈妈妈那里,我们现在真的不需要这么多银子。”“是啊,外祖母,我们不需要这么多银子的。”华琛也附和。严太夫人却笑笑,也不理他们说什么,“灵儿那丫头还攒了私房银子托付在陈妈妈那里像她的性子,聪明又狡黠。”她像是陷在回忆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是你们的母亲,给你们留银子是应该的。这是外祖母给你们的。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有了这些银子傍身,总是有用的。”华锦也知推脱不了,便欣然收了,“这些银子华锦不会乱花,会妥善保管好的。”严太夫人宠溺的摸了摸华锦的小脸,呵呵的笑道:“傻丫头,这里可不是章家,每月就给你们那点月例银子。这些银子外祖母就是给你们乱花的,你们想怎么使就这么使。”这里不是章家,可这里胜过章家。虽然认识这位外祖母不过三天,但华锦的心中已经有了深深的眷恋和不舍。看到哥哥的神情,亦是如此。聚散终有时,浮世千重变。不过华锦希望有一天还能够回到这个更像是家的地方。午后,天没有转晴,还刮起了风来。莱州湾,海浪随着风的节奏拍打着一望无际的海岸线。有几艘破旧的商船远远的停泊在海滩上。其中一艘船的甲板上,负手立着依然一身玄色长袍的宣飞。任凭寒风瑟瑟,身姿依旧笔挺。他想象着当年这里一派繁荣,各国商船往来于岸的景象。一名侍卫跳上了甲板,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宣飞的身边。“公子。”侍卫双手抱拳行了大礼。宣飞依然盯着海面,深色的眸子中有晕染不开的情绪,却让人看不透。片刻之后,他才微微颔首。那侍卫便悄声在他耳边报告起来。宣飞微微凝眉仔细听着。最后,他才悠悠吐了一句,“这办法倒像是她想出来的。”只这一句话,却让人听不出来是褒还是贬。侍卫不敢接茬,便又报道:“公子,邱家的人已经落了狱。来时客栈的纵火虽是邱婉姚肆意而为,却并不是事先蓄谋的。”宣飞颔首,本是意料中的事,便引不起他什么情绪上的变化。“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