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丫环个个唬的一声不敢吭。正不开交之时,有丫环来传话,“老太太那边寻人。”宝莹如蒙大赦,忙道:“过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往老太太那边坐坐了。”二人这才收声,徐婷婷肃正了衣裳也不理会人,顾自先出去了。严真真在后哼了一声才跟着出了门,宝琪是个不嫌事大的,忙跟了出去,宝珏怕路上又吵起来也快步跑上前将二人隔开来。宝璐真想一拂额汗,老太太找人找的真及时,一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这才慢慢安稳下来。宝莹走到她身边,脸色不大好看,眼神甚是责怪。宝璐忙告罪,无心之言,倒引发了一场闹剧。宝莹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该在心里掂量着些。两位姐姐过来哪次是相谈甚欢的,你自小瞧着这些也不知道避讳着些,还拿这些话去引她们,何曾不是成心的。”宝璐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得默默认了,道:“在外两年忘了,一时不经心了。”宝莹训道:“这般心浮气躁,平日里该是多看看女则之类的补益补益,以免出去了辱及门楣。”宝璐无二言,一概认了。宝莹见她一声不吭,心中之气才略略平复,警训了几句方才往老太太屋去。严、徐二人兴致被打断,稍坐了一会便道:“家中还有小儿,稍坐一会也该回去了。”沈老太太着实是高兴的,只是顾忌到她们各自的家务要操持,再说了两三刻钟便也让人送出去了。外厅,因沈老太爷多年未回京,此时回来刚送了沈氏大姑爷他们走,后头便有旧日同僚部署来拜访。人走茶未凉便有人来传话,“曾大人携公子来访。”这曾大人原是沈老太爷做学道亲点进学的,后在外任了几年,到京又做了国子监司业,与沈老太爷既是门生又是部署,情份比别个不同。况沈老太爷向来欣赏曾大人做学问严谨,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所以一听下人来回,忙道:“请石松外厅坐。”沈老太爷到外厅之时,曾石松与曾公子正坐着喝茶,一见沈老太爷进来忙起身相迎。“老师多年不见依旧是青松不老。”“不比当年了,不比当年了。”沈老太爷笑呵呵道,又见曾石松身边一个少年公子颇是清俊,笑道:“这是少清吧,多年不见已是气宇轩昂。”曾石松忙让曾少清上前行礼,“原先老师在京时,对少清颇有赞许,这次老师回京,我便带着少清给老师请安。”沈老太爷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又让二人坐下,又让人奉茶。沈老太爷坐在正席细细打量少清,见他相貌清俊,年纪虽少但言行举止却带着一份稳重,且自有一股书生意气,心中暗暗点头。沈老太爷呷着茶对着曾石松说:“我记得,少清如今二十了吧。”曾石松道:“老师好记性,正是。”沈老太爷呷着茶,徐徐道:“我记得我在京时少清仍小,但那时已觉才思敏捷,如今可是有功名了。”曾石松回道:“老师关心了,少清这次乡试得了第十名,正准备春闱。”“哦”沈老太爷看向曾少清的眼神里又添几分激赏,却又有些不解:“以少清的才学,何以至今才试上。”曾石松回道:“老师不知,前次恰逢我母亲过世,丁忧未试。”沈老太爷捋着胡须点点头甚是欣赏:“百善孝为先,以少清之才此次必有佳音。”曾石松忙道:“老师谬赞了,我道他还是太年轻气盛些,写文章多重逸兴豪发,写诗赋词无妨,这对写八股文章未免太轻浮着些。所以带他来拜见拜见老师,老师任祭酒多年,又参与过多次科举应试,圣上在太子之时便曾与老师多次探讨学问,对这圣上喜好、八股文章老师最是了解。”沈老太爷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圣上向不喜我死板,来请教我怕是要误人子弟了。”曾石松忙道:“老师不必谦虚,圣上在学问上与老师虽有相左之处,对老师治学严谨之处却是欣赏的,曾有一次还说过国子监自老师去后愈发的没章法起来,唬的如今的祭酒郭大人直要摘帽谢罪。”沈老太爷捋着胡须笑起来:“圣上只是随口一说,郭大人倒是当真了。”曾石松忙道:“老师是先帝钦点的祭酒,原又任过几省学台,这历届科举程墨,各处的宗师考卷,老师是最熟悉不过,这八股文章老师肚里说有千百篇也是少的,别的不看单看老师府上几位公子便知老师学问,还望老师不嫌弃点拨少清一二。”沈老太爷也喜少清少年美学,遂道:“我家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子孙侥幸入了会试,我瞧他们甚是不成气候,这还有几月少不得在家中亲自督促督促,少清若不嫌那几个吵闹便一起交流交流也无妨。”曾石松一喜,忙拱手作揖:“有老师指点少清必能大有进益。”曾少清也做礼谢道:“多谢师公。”沈老太爷捋着胡须笑的甚是畅快。宝璐回房,赵姨娘早在房中等着了,圆桌上已有一些笔墨纸砚,翠芸说是书房送来的,下午读书要用的。宝璐便让翠芸装起来,午后一起带去。赵姨娘坐在桌边,抓着帕子把玩,见她一点经心也没有,不由的皱了眉:“宝琪还在太太屋中,你怎就先回来了。”宝璐知她又要说她不够卖乖,便笑道:“我若迟迟不来,岂不叫姨娘久等”赵姨娘嫌弃了一声,将视线转向宝璐头上新得的金累丝嵌珊瑚珠蜻蜓纹簪,看着上头珊瑚珠一亮一亮红透可爱,心想到底是侯府的东西,道:“你就没心机好了,日后叫宝琪骑到你头上去,你可别哭。昨晚若非我在,你还能得这些东西。”宝璐笑道:“左右不过这两年了,再说不过是些小事,若这般较真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老太爷又是刚回来,向来听不得这些,少不得忍一下罢。”赵姨娘听到老太爷,心中的气也着实灭了几分,可见宝璐这一味的忍让,竟叫一个丫头这般得意,心中又十分憋闷,哼了一声道:“所以也叫你多到太太跟前多走动走动,没的太太什么话都听她说去了,若真遇大事任凭你叫破天也无人信你。”宝璐暗忖,太太这边还可,只是老太太那边像是不喜她,宝琪若真作妖虽不至于有甚性命之忧,却也叫人有苦难言,只是这事难办,做女工认真些怠慢些好坏立见,但这人喜不喜你,这感情却是不可理喻的,少不得谨小慎微些罢了。赵姨娘还未作罢,“时不时多去老太太处走走,老太太最是喜欢伶俐能言的女孩子。”又瞧了一会宝璐,恨铁不成钢道:“你小时候那股子机灵劲到哪去了,如今真是愈长愈内秀了。”宝璐亦无能为力,总不能要求她二十多岁的心理年龄再做八岁孩童状,况她如今已是十三,这般举止并无不妥,只是与老太太并不熟做不来那般亲热状罢了。再说她瞧着老太太不喜她,三房在外三年,此时才回也未见到老太太有关怀之意,说明老太太在这之前,她还没来,原先伶俐能言的七姑娘时便不喜她了。看来老太太不喜她并不因为她不伶俐也不能言,自小如此罢了。只是这话又是说不得,否则又要被唠叨许久,少不得一一应了。赵姨娘瞧她恭敬有加,态度也缓了几分,又交代了几句下午上学之时要乖巧听话之类的话方才离去。第58章 好好学习中午吃过午饭,早早的宝璐便听见隔壁房门响起,应是宝琪过去了。宝璐疑惑时候尚早,离老太爷的上课的时候还有半个来时辰,何以这般急切。不过,虽是如此想她也不敢耽搁,原宝玲在之时她事事跟着宝玲便错不了,如今宝玲不在,这又初回京,这一大家子的她原不知道以往的规矩,少不得要两三个月适应,只得处处小心着些,宁愿慢半拍或者不说也不叫人拿了错处指责。况这宝琪最是机敏会奉承的,她这般早必是老太爷喜早的,只怕她一人迟了又挨说。宝璐忙让绿萝、翠芸收拾收拾带上书笔便往祠堂去。这临时学堂设在祠堂,祠堂三间厅大,学堂设在左手边最边间,宝璐带了文具想也没想一溜烟进了去,刚进去却唬了一跳,学堂里已满满当当坐满了人。这学堂是临时设的,又都是自家人原也不用十分避讳,如今却是中间安了一间木屏,靠窗边坐着男学生,靠墙边坐着女学生。宝璐思忖着,定还有别人才这般安排,只是见大家都在一时有些慌张并未细看,所幸她们都背着她,一时也无人发现她进来,她悄不声的在女学生处寻了个空位坐下。宝璐放好笔墨纸砚,暗暗瞧了眼四周,只想知道她们来的这般早都在做什么。她们这边四张桌,前头坐着宝莹、宝琪,后头坐着她和宝珏,两两并排分开。宝璐仰着脖子探了一眼,宝莹此时正摊着书在看,她向来冷淡虽是姐妹却不曾正经说过话,此时她正看得出神,宝璐也不敢惊扰。宝璐视线转向宝琪却也奇了,她向来不爱读书,此时也摊着一本书在看,十分认真的模样,只是半晌也不见她翻动一页,泄露了她的装模作样。宝璐又往右边觑了一眼宝珏,更加惊讶,听说二房的两个孩子向来爱武的,此时也正在临帖,虽写的不得法却瞧她写的十分认真。这边三人性格各异,此刻却也是正襟危坐,十分向学的模样。宝璐脑中警铃大作,往日在宿迁偶听老太爷治学严谨,她并未放在心上,此时看来果不虚传,这氛围跟最为严厉的教导主任也无二般了。宝璐也不敢偷懒,忙摊开纸,拿笔沾了墨开始临帖,从众总是最安全的。半晌,张猛龙碑写到一半,宝璐正想吁一口气,眼角余光处突然飘进一方蓝色衣角,她刚欲放下的笔立刻转了一个方向起头又接下去写。蓝色衣袍已到身边,就站在身后静静看着,宝璐手心微汗,这比读书时班主任站在后窗瞧着还要紧张,越紧张手劲越发软,况前面已写了许多,此时也有些无力,心中盼着老太爷瞧一眼便过去罢。谁知老太爷竟迟迟不走,在她写到十二个字之时,有声道:“手劲绵软,且有些操之过急了。”宝璐忙借机放下笔起身行礼:“不知老太爷在旁,宝璐失礼了。”沈老太爷一捋胡道:“我记得你是三房最小的女孩子”宝璐忙回:“正是宝璐。”沈老太爷捋着胡子笑道:“我走之时你尚小,那时你着实顽皮,如今也是能识文写字了。”又拿起宝璐临的那张字墨看:“三岁看大,我当年道你大了必如你那个姨娘般巧言令色,因此并不喜你。”宝璐一呐,正想替赵姨娘分辨两句,沈老太爷又继续道:“你这张字虽不成气候,但胜在端正,人如其字,最近两次看你大了却也是规规矩矩,斯文行事的,反倒是当初看走眼了。”宝璐忙道:“虽无福受老太爷教诲,但父亲、太太常说咱们是书香门第,读书虽不是姑娘们本职,却也须得懂得道理,才是沈家女儿。”末了又添了一句:“这几年在姨娘院中,姨娘虽不识字却时时警醒女儿莫要辱没了老太爷名声,总须识得几个字出去莫教人笑话了。”沈老太爷微微一笑,放下字帖方走上前去。宝璐吁了一口气方坐好,所以平日里宝琪使些小坏,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她也并不十分计较,因为实在是形势逼人啊她们不是嫡出的,没有那天生自带的光环,可是美好的生活人人都想往,少不得多些心思,卖些乖,时间一久习惯成自然,好像这原便是她的本性般。原在宿迁时,郑氏并不十分管制她们,她自在惯了,便有了一种能顺心而活的错觉,便不如宝琪这般左右逢源。可如今回了京,上下人等看着,稍有差池怕就有心人拿这几年在姨娘院里说事,少不得谨言慎行卖些乖,如今瞧来,她今日这一手使得不还是很溜。心中又叹一气,人只要活着便有所求,有所求便不会事事顺心。她的有所求便是低调安稳的活着,既不想在这宅里耀眼的令人侧目,也不想事事最差时时被人责备,所以该卖乖时还得卖乖,守住底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众子弟起身行礼。沈老太爷伸手向下虚按了几下示意大家坐下,乐呵呵道:“我今日早了两刻钟来,想看看勤奋向学的是谁。谁知,个个早已整整齐齐坐好温书,连几个丫头都端端正正,值得嘉许,值得嘉许。”宝璐微汗,怪道各人这般积极,原是沈家遗风,她瞥了一眼宝琪,事事多看着她总没错,得不了好也出不了太差。沈老太爷又道:“少清,你们都是认识的,这次一同读书可要共勉共进。”几个子弟同应是。几个姑娘坐在这边皆是微微侧目,不免好奇。沈老太爷见状清咳了一声,众人俱肃目看他,老太爷这才道:“咱们废话也不多说,既是科举,开篇便先讲一讲这科举,科举自开设之始,科目繁多但到后面便各有侧重,前朝有重诗赋的也有重理学的,到了本朝,原在之时还有荫生,但圣上登基后重视科举,武官尚可,文官便是非甲科不授,而如何取士呢便是用这文章取士。如何做这文章我便不多赘,你们十年寒窗便是专学这个。”“然举业老师八十进士学生十八状元也是常有之事,无他只主考之人欣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