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先沐浴吧。”小太监为难的说道:“回寝宫的话只怕时间赶不及了,而这里又没有热水。”赵祯脸上仍是万年不变的说道:“无妨,就在这里洗了吧。”虽然只有冷水,赵祯还是匆匆梳洗了,虽说八月份的天气也还不是太冷,却也让这位含着帝国唯一一把金钥匙出生的小皇帝打一个寒噤。等他洗好,小太监体贴的给他用了香熏和漱口的青盐来压他身上那淡淡的酒味。赵祯带着一堆太监赶到了太后的寝宫。赵祯跪下规规矩矩的给太后刘娥磕头行礼道:“儿子见过大娘娘。”刘娥好一会才抬眼道:“起来吧”赵祯说了声:“谢大娘娘”这才站起了身。而后又向躬身向坐在下道的杨淑妃道:“见过小娘娘。”杨淑妃忙道:“官家免礼。”赵祯站直的身子,往常这时刘娥会令他入坐的,可是今天的刘娥沉着脸没有半分让他入坐的意思。整后整个大殿都像陷入死寂一样的安静。杨淑妃打破了殿上的寂静:“官家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呢”对于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杨淑妃是打心底心疼的。他总是那样乖乖的不多言语,可是刘娥对这个皇帝儿子却从来都没个好脸色。今日因为听到皇帝这两日后晌没去上课,刘娥就又给皇帝摆脸子看了。她这问询也是对赵祯的提示。赵祯自幼由杨淑妃抚养,自然明白小娘娘对自己的提点,于是回道:“回大娘娘,小娘娘,因着近日天气转凉,崔先生身子违和,儿子便自行在宫中温习功课。”刘娥冷冷的说道:“崔遵度病了资善堂就没别的人了吗冯元呢”赵祯轻声说道:“冯先生每日上午授课已经很累了,儿子不忍再”一句话没有说完,便听刘娥厉声道:“分明是你自己想偷懒耍滑”赵祯乖乖的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因为刘娥说的同实话,冯元每日上午的授课是两个时辰,崔遵度是下午的两个时辰,崔遵度不来,他的确可以让冯元下午再来给他上课的。刘娥见赵祯没有说话,稍顺了点气,淡淡的说道:“既然崔遵度身子不好,那以后下午的课就换孙奭吧他的学问也是没得说的,而且身子也好,我看你精力也跟得上,以后两位先生的课各加一个时辰。”赵祯仍只是平静的说道:“随意给先生增加授课时间也不太好,若大娘娘怕儿子担耽了功课,不如让张士逊在孙奭授课后再给儿子授两个时辰的课。张士逊的学问虽不及孙奭,却也极为难得的了。”其实原本一天如果上四个时辰的课对他来说,已经是蛮重的了,尤其是上午的课,虽说大朝会是五天一次,但每日早晨例行的议事还是会有的,如果赶上哪天的朝事纠纷不下,就只能让冯元在资善堂等到他回去才开始上课。好多次等他赶到资善堂的时候,离午时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了。刘娥如电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赵祯。从小这便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现在她愈发无法明白他倒底真的只是不愿随意增加先生授课的时候,还是另打了什么鬼主意。而且他点名了张士逊又是为了什么张士逊本就身为太子宾客、枢密直学士,由他授课本也无不可,但这个张士逊贫家出身,进士及第后由从九品的主薄作起,任三任县令,历江南、广东、河北转运使、礼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曾在先帝时做过一任丞相,可以说他是从宋朝从下至上都经历过了,赵祯为什么要特意点他赵祯弯腰低头并不与她目光相接。每天再增加两个时辰,这就意味着以后自己每天要有十二时辰呆在资善堂了,大娘娘的心意究竟是什么,他也同样摸不透,是怕自己不能及早的读完圣贤书,好接管朝庭大事呢,还是只是想把自己时间和精力挤占掉,好让自己没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注意朝政。虽然对于朝政他从来都是不敢表什么态的。面对着那些久经风浪的三朝元老们,他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且那些是比书本上的学问更为实用的东西。仰或是这几天的悄悄出宫,还是让大娘娘听闻了什么。良久才听刘娥缓缓的说道:“那这次就依你。”赵祯怎么想的她此刻无法知道,但是他如果有什么想法,那就定要有所动作的,想知道他的那些小动作,实在是太过简单了。赵祯的心往下沉,面上仍是极为平静的说:“谢大娘娘”看来对于大娘娘来说,只是想增加自己的上课时间,至于谁来上这课,大娘娘真的并不在意的。刘娥淡淡的说了声:“坐吧”赵祯谢了座,坐在了右首的位子上。这时正上坐的是刘娥,刘娥左首下坐的是杨淑妃,右首下空着,对于赵祯坐的这个位子,刘娥心中还是有些纠结的,赵祯没有去挨着抚育他长大的杨淑妃,而是先择了这个离自己更近的位子,自是表示他与自己更为亲近,但这份亲近是畏于自己强大的权势呢,还是源自于他心中所谓的母子天性无论赵祯是出于哪种心理,这都让刘娥心中有些郁闷。于是刘娥板着脸不说话。赵祯心下没底,向杨淑妃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目光。杨淑妃于刘娥和赵祯二人的心理,都犹如明镜一般,于是向刘娥笑道:“太后若没有什么事,就让官家先回去准备一下明日的功课的事吧,必竟一天又加了四个时辰的课呢”刘娥没好气的说道:“他就那么忙,这多加四个时辰的课都挤得出时间,在我这多待片刻便挤不出时间了吗”杨淑妃笑道:“就算官家不忙,太后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不是,这待会几个妹妹就要来给姐姐问安了呢”刘娥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而后说道:“受益,那就去准备你自己的功课去吧”受益是赵祯最初的名字,自从他更名赵祯后,刘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赵祯大喜之下,不疑有它,起身向刘娥施礼告退,暗想不管怎么变幻,他还是母后的受益,这是天定的母子血脉情份,无可改变。并向杨淑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越祯走到宫门口,正迎见几位先帝的太妃来向太后请安,一众嫔妃见了他,齐齐跪倒参拜。赵祯谦和的说道:“平身吧”众人谢了恩,赵祯起身离去,自是看不到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在一个一脸平静的李婉仪脸上扫过。、第 19 章一众人嫔妃进了太后的寝宫内,给刘娥请安,前后的时间相隔太短,不用问,刘娥也知道她们一定在路上遇见了赵祯。扫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李婉仪,刘娥心中暗想,这幅不管碰到什么事都八风不动的平静脸,他们两个倒是很像。这让刘娥心中更不是滋味。待众人行礼赐座后,刘娥开了口:“你我姐妹得以在此安享天年,可每当思及先帝孤身一人在西京,哀家便悲觉凄凉难当,而今帝陵已成,若非幼主少年,哀家倒想到去为先帝守陵。”一句话说出来,众人一片沉默,虽说先帝已然过逝,她们这些嫔妃已然画上了句号。但是封号俸禄皆在,她们的宫中也早就备下了自己亲信美女,眼见皇帝日益长大,她们也都在想尽办法能把自己收养的美少女送到皇帝的面前。去守陵,虽说封号俸禄皆不变,但是那是有钱都没处花去的帝陵,跟被打入冷宫没有什么两样。众人只在自己心中期盼着那个识相的人自己站出来。这时李婉仪站了起来,平静的说道:“臣妾愿前去为先帝守陵。”听到最该去的人自己识相的站了出来,众人一听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在这皇宫里,李婉仪是一个极其奇特的人,她一向独来独往,宫中无论多高品秩多红的太监都不敢去得罪于她,宫中也无论多失意的人,也绝不敢去亲近于她,因为这关于这皇宫之中一个除了皇帝外人人皆知的秘密,那就是她有一个生下来就被太后刘娥抱走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还是先帝唯一存活的独子当今的圣上。刘娥淡淡的说道:“李婉仪有心了,哀家就给你晋为顺容,再给另加太监宫女各十名明日就启程去西京吧”李婉仪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礼道:“臣妾谢太后恩典。”对于刘娥这个决定,李婉仪是从内心感激的,别人都无限的留恋的皇宫,李婉仪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多呆,自先帝过逝后,她虽说竭力的避免出自己那个小院子,可仍有此场合她不得不见到赵祯,见到自己的儿子一日日的成长,她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不愿见,可是对于这个儿子,她却要跪下一丝不苟的行李,因为儿子这时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了。她自幼丧父家贫,自来到这深宫之中磕过的头早已不记其数,她可以不在乎再多磕几个,可同时她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每一次行李,都会收到地场每一个人悄悄的注视,儿子现在是不知道,可若等儿子知道的那一天,自幼学习儒学仁孝的儿子又会是何等的痛心自责呢所以她也想避免儿子再与儿子相见。一行人都退出了大殿,刘娥看着也想随众人一同退出去的杨淑妃说道:“你且留下。”于是众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杨淑妃,刘娥叹了口气道:“你觉得我是迁怒了李氏吗”杨淑妃陪笑道:“太后说哪里话来,再怎么说这以母跪子,都是极为不妥的事,太后让她去西京也是一片好意。”刘娥说道:“你能明白就好,再说这李氏在宫里的日子也没什么开心的,去西京疏散疏散也好。反正她也不用像别人那样忙着替官家调教美人再博取老了的富贵,哀家百年以后,有她的富贵可享。”杨淑妃忙道:“太后年岁正盛,何必出此不详之语。”刘娥闭了闭眼说道:“他们两人都是一般的沉闷性子,看起来温和易处,可是你永远都无法知道他们的心中真正在想的是什么。”杨淑妃一窒,刘娥这话分明是说赵祯的性子肖李氏因而赶紧说道:“我看官家的性子虽说少年老成,骨子里却也还是明朗贪玩的。”刘娥微一闭眼道:“那是在你跟前,你不见他在大殿上,问都问不出一句有主意的话来。”杨淑妃陪笑道:“必竟军国大事,他还不懂,说错了岂不更跟太后添乱。”刘娥冷哼一声道:“很快就会懂了,故意点名加了张士逊的课,那可是从主薄一步步爬到了宰相的人,官场上有什么是他张士逊不懂的。”杨淑妃一怔,而后小心的说道:“太后要觉得这个张士逊不妥,那就再换一个人便是了。官家必竟还小,未必想得了这么多,或许只是心善不忍加了两位师傅的课。”刘娥猛然抬眼道:“你这是护得太狠了,听话遇事都不过脑子了吗怎么你这么精明的人也说这种糊涂话,两个师傅的课都不忍加了,那是说我给他按排的课太多了吗”杨淑妃忙陪笑道:“太后这是说哪里话,太后这是爱之深,盼之切,望子早日成龙,只是先生们都上了年龄,又兼着别的职。比不得官家少年人的静心学业。”刘娥冷哼一声道:“静心学业吗那倒未必。不过换人倒也不必,张士逊性子温和,倒也是个好人选。”当夜李氏隔着重重宫墙凝视着赵祯的寝宫,明早一别,她以后就连那座宫殿也是看不到的了。那里住着的是整个大宋朝的九五之尊,也是她生下来甫一落地便被抱走的小娇儿,同时还是太后手下的儿皇帝,她不精明,也没有能力呼得起风唤得起雨,但至少她明白,在这座皇宫,乃至整个大宋朝当家做主的都是那个抱走她儿子的女人。虽说那是一个整个朝堂和后宫都知道的弥天大谎,却不妨碍那个女人母以子贵,凭着她的儿子一步步当上德妃,皇后,皇太后。其实从内心来讲,她并不是那么恨刘太后的,她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而今她的儿子已贵为天子,太后又善待李家,还给了自己原本为人凿纸钱为生的弟弟按排到这宫中做了三班奉职这样钱多差少的闲官,她没什么不满的了。同时她也明白,自己这一去,在刘太后的有生之年,她是回不了这座皇宫了。想起今天在太后宫外见到他时,刚从大殿中出来时,她清楚的看到赵祯在刚一触到外面的凉气时,身形微微一僵,明明已经转凉的天了,可他穿的却还是那样的单薄,为何天凉他身边的人却未提醒他加衣。但她同时又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件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来置言的事情。而此刻的赵祯正坐在软塌之上,喝着煨得香甜黏软的红枣糯米粥。粗如儿臂的几枝大蜡烛将整个大殿照得通明。放下粥碗,一边早有贴身太监上前来把接了粥碗,递上刚拧好的热面巾。赵祯擦过手后,随手把面巾丢给太监,缓步来至书案前续而补起了今日下午所应学的功课,孙奭这个他也是知道的,那是太宗皇帝都亲自到国子监听他讲书经,并对孙奭的讲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和嘉奖。先帝在日,举朝都在迎俸天书时,孙奭敢两番上书直言:天何言哉,岂有书也明日他来上课,岂有不查自己近日的功课之理。第二天一早,面色憔悴的李氏带着两个手里拎着两个小包袱的宫女出了自己殿门后,此刻她已经是顺容了,但这个长了一级的虚号对她似乎没什么差别。便看见等候着自己的二十名在这宫中各处不得意的老弱病小的太监宫女。带着他们一同出了宫中,见宫门外的马车边恭恭敬敬跪着一个略微单薄的身影,却是自己的弟弟李用和。不由得心中一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