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六郎也不争辩,只是淡淡一笑。众人一同碰杯之后,沈二郎把那柄折扇递给了宋六郎道:“初次见面,送你。”一桌子的人都不由的一怔,忧夏更是叫道:“你有病啊,你买他的扇子再送给他。你直接把这钱给出了多好。”沈二郎淡淡的说道:“这不一样。”宋六郎冲沈二郎一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忧夏大叫一声道:“这不公平,我鞍前马后跟了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苦劳吧怎么都没有这个待遇”一桌子的人具都大笑起来。酒过三巡之后,小粘过来说万老板同意二十贯把人出手,顺带在品香楼设宴,请大家赏光顺带交个朋友。沈二郎取了三十两银子交给韩老三道:“这事就有劳韩班头跑上一趟了。”韩老三推辞了一下,就接了银子带着蝶恋去品香楼给她交割卖身契去了。宋六郎看着始终郁郁寡欢的江烟波,淡笑道:“我看夫人有心结。”江烟波默然不语。宋六郎瞟了沈二一眼向江烟波笑道:“你是嫌他偷的有点小吧”江烟波一脸恼怒道:“胡说什么”宋六郎笑声轻爽:“岂不闻,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江烟波一下子呆住,就不出话来。宋六郎又笑道:“世俗所谓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你又何必非把自己禁锢与这些所谓知者圣者的言论之下”江烟波好半天才道:“可我爹从小教我的却是忠孝贞节。”宋六郎淡淡说道:“那你为何不想想这些说法都是为了谁的利益。”江烟波想了又想,终于说道:“可我爹说庄子的思想太过消极,而且他的想法也都太过不实际。”宋六郎轻快的笑了起来:“难道你不知道所谓的圣人之言,都是跟据自己的需要审时度势断章取意吗”江烟波张口结舌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宋六郎折扇轻摇道:“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对人也是一样的道理,昔日孔融曾言: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物寄瓶中,出则离矣。”江烟波疑惑的说道:“我爹说孔融的这些言论实在太过大逆不道,连曹操都看不下去了,才杀了他。”宋六郎笑道:“不过是官样说法罢了,至于曹操为什么要杀孔融,连孔融自己都清楚的很,所以他在临终诗里写道:“言多令事败,器漏苦不密。河溃蚁孔端,山坏由猿穴。”你对你的父亲过于迷信了,多认识些有见识的人就不会这样了。”江烟波心中很乱,一时也说不清心中倒底是个什么滋味,听到最后一句,还是本能的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爹爹没见识吗你知道我爹爹是谁吗”宋六郎淡然一笑道:“昨日御史大夫左清扬弹劾岳阳知县江进德不顾圣人教化以妓冒女诱匪,有伤朝庭颜面,要革职查办。你说他算不算是自做聪明办蠢事如果不是他怕丢面子,故意放出风去,说被劫走的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他从青楼里买来的女子,又怎么会陷入这种漩涡这下好,面子找没找回不知道,反正帽子是不大能保得住了。”江烟波脸色惨白的说道:“你怎么知道”宋六郎不以为意的说道:“无意中听别人说的罢了。你要不信,再过几日就要明发了,你留心朝庭的邸报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在报尾之处找一找才行。”江烟波直觉得浑身发冷的眼前发黑。而后便又听宋六郎说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不想让他成事,我趁没人的时候替,找出来替你烧掉就是。”江烟波只觉得整个天地都被晃的睁不开眼了,难以置信的说道:“烧掉”宋六郎嗯了一声道:“以前有一个宰相就常这么做,他会把不想皇帝看到了奏折全扔到一个大釜之中,等什么时候大釜满了就一把火烧掉。”江烟波难以置信的说道:“真的假的啊”忧夏点头道:“这个绝对是真的,我也听我爹说过这件事。”沈二郎佩服的说道:“宋六郎见识卓尔不群,小小年纪说话总有醍醐灌顶之效,日后必定不凡。”宋六郎淡淡一笑道:“只盼天假其年。”沈二郎失笑道:“你又没病没灾的,好好的怎么就说这话”宋六郎淡然道:“只是世事无常罢了,当年若不是柴世宗英年早逝,必定也会有一番大做为的。”沈二郎猛的想一起一件旧事,于是问道:“难道你的哥哥们都很厉害”忧夏接道:“怎么这么问,厉害不更好吗我都巴不得我的哥哥们越厉害越好呢”宋六郎微微一笑道:“看来你的哥哥们都很疼你了。”沈二郎朗声笑道:“我刚出道没多久时,有人找我做杀手,我那会正没银子花,也就答应了,接的第一单生意就是,一个大家的公子找我,说他的继母为他生了一个弟弟,聪明可爱很得父亲的欢心,他怕父亲日后会把家产分给他的弟弟,于是拿了银子来找我,让我杀了他的年幼的弟弟。”江烟波一下子瞪大了眼道道:“然后呢你没真的因为银子去杀人吧”沈二郎很开心的笑了几声道:“为什么不杀不过我一想,都是为了银子杀人,我还是少跑几步路,直接把那个大的杀了省事些。”江烟波皱着眉没有说话。忧夏拍手笑道:“好这才叫活该呢”宋六郎亦是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江烟波看着他们三个,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爹爹常说人命大如天乃是朝庭的纲常法纪,可沈二郎一个强盗这样做这样说也就罢了,为什么忧夏和宋六郎这两个大出身的公子小姐也会都是大笑着拍手叫好呢而且刚才他们还说,宰相不想让皇帝看的奏折就扔到大釜中,最后烧掉,而且这事也不止宰相能办的到,好像宋六郎也可以。可爹爹往日里不是常跟自己说皇上高于一切吗为什么这些皇帝身边的人却都不这亲认为呢于是浑浑噩噩的追问:“那后来呢”沈二郎一怔而后道:“后来他们说我侮辱了杀手这个称号,是强盗。还派了几个人追杀我,不过都被我杀了,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一日众人兴尽而散,不但宋六郎自行返家,就是忧夏也因江烟波无病不用再找御医,而与两人做别。、第 16 章忧夏这日与他们四个尽兴一醉后,竟去青石巷里寻自己的二哥,走在狭小的背街,忧夏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走过一道神秘之门,已经离开了楼房林立,繁花似锦的汴京城了。在问了好几个人之后,忧夏终于站在了一坐高高院墙的院子前,拍开院子的门,却见一个年轻的丫鬟开了门,脸上略有迟疑之意。忧夏说道:“这是曹倚家吗”丫鬟点了点头迟疑的问道:“你是”忧夏道:“我是曹忧夏,我二哥在家吗”丫鬟听了赶忙说道:“老爷当值尚未回来,不过夫人和两位公子都在家中,我给你通禀。”丫鬟奔进去没一会,一个年轻的夫人立时赶了出来,一见忧夏立时热情的笑了声来:“原来是忧夏来了,上次见你是时才这么高,一转眼都长成俊俊俏俏的大姑娘了,这要是不说,我可真认不出来呢”口里一边说着一边热热情情的把忧夏给拉到了里面。“你怎么来京城了跟谁一块来的”忧夏口中随口说道:“我在家里呆的没意思,就自己出来玩两天。”随着年轻妇人进了院子才发现这院子极小,不过一丈见方,还扯着绳子晾着衣服,正面是三间正房,东西两面各是两间偏房,正南边也是大门,两面则是小小的房子一边是小小的厨房,一边是茅房。东屋里两个不大的小孩子正在争一个木马。都要打起来了,边上两个年青嬷嬷拉来拉去难以应付。忧夏二嫂听到她竟是一个人从家里出来的,觉得不妥,想说她又知她自小是被父兄娇惯大的大小姐,自己一个嫂子,说了又怕她恼。正感没法接话,看到两个就要打起来的孩子,连忙叫过两个孩子道:“青齐,青斋,看,姑姑来了。还不快来叫姑姑。”两个孩子跑了过来,忧夏看着两个粉团一样的孩子,不由得笑了一笑道:“青斋都会跑了,你们上次回去时,他才三个月,连坐都不会坐呢”五岁的青齐伸着手叫道:“姑姑,给齐儿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呢”忧夏脸上一红,笑斥道:“给你带巴掌饼来了,你吃不吃”青齐睁着纯净的大眼睛道:“巴掌饼我还从来没吃过呢,姑姑快给我。”旁边的青斋也往前挤着叫道:“我也要,我也要。”看着两个天真未泯的孩子,忧夏噗哧一笑,伸出手道:“巴掌饼呢就是把这巴掌拍在脸上。”说罢轻轻把手按在青齐的脸上,而后笑道:“现在你们谁还要”两个孩子立时大叫道:“我不要了。”“我也不要了。”忧夏笑道:“那下次你们再回边关是,姑姑带你们去捉小鸟打兔子好不好”两个孩子听了纷纷欢呼点头。旁边的嬷嬷听了甚是不满,上前笑着说道:“你这姑姑是怎么当的,两孩子在这,就空着俩手来了,你倒好意思。”忧夏心下恼怒双眉一挑就在发作。曹倚夫人见了连忙责道:“张妈,别胡说,忧夏自己也是个孩子呢”张嬷嬷道:“那就更不成话了,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么抛头露面的,别说是大家小姐了,就是我们穷门小户的闺女也没有这样啊可见你的嬷嬷不称职,没有把你教导好。”忧夏冷笑道:“我的嬷嬷吗因为在我面前罗哩罗嗦,早在十年前便被我给撵走了。”张嬷嬷听了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那你嬷嬷小时候真是白疼你了。”忧夏哼了一声道:“疼不给你工钱你会在这里疼别人的孩子啊张口规矩,闭口规矩的,在这里顶撞主子,又是哪门子的规矩”张嬷嬷被她顶的哑口无言。曹倚夫人赶忙圆场:“整日里就你话多,可好让忧夏来教训你几句。”正说间,曹倚当班回来,听了这话,人还没时门便接着:“叫忧夏教训谁啊,忧夏也是你用的动的吗,连我爹都”说到这里,一进门见忧夏就站在自家院子里,一时便哑在了那里。忧夏上前一把住曹倚又跳又叫的说道:“二哥回来了,我来看你,二哥高不高兴”曹倚噱了一跳,把她拽到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一会才道:“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跑这来了”忧夏白了她一眼道:“就巴着我病是不是真是心术不正,我想你了,就来找你玩两天嘛”曹倚皱着眉说道:“父亲不在家,本就已经够乱的了,你怎么还给母亲添乱呢”忧夏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你们倒好一个跑的比一个远,叫母亲成天拿我撒气。”曹倚四下一望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居然还一个人跑京城里来了,这么远的路,要是出点事,可怎么是好。”忧夏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二哥,你怎么比八十岁的老太太都啰嗦啊”曹倚无奈的一笑道:“那你也不该往京里来啊”忧夏不以为意的说道:“瞧你那点胆子,多大点事啊真这么怕,我住驿站去。”曹倚道:“行了,行了,我的大小姐,算我怕了你了。让张妈跟青齐暂时先住到青斋的屋里好了,你就在家里,先老实几天,改天我值晚班时,带你出去逛逛。”忧夏立时叫道:“凭什么啊我在家里就是闷出病了才出来的,还改天带我出去,我还能丢了啊再说,就你这家,还没我的那个小院子大呢,你直接闷死我算了。就这么个小破地方,还六千贯,你是让人给坑了吧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让爹给你钱了。”曹倚只得缴枪投降道:“好好好,你都对,二哥请你出去吃饭好不好”忧夏道:“得得得,都也自家人,也不用破费了,就在这里吃吧”曹倚道:“还是出去吃吧,家里就一个厨子,估计也没准备什么菜。”于是两个嬷嬷抱了青齐青斋连同厨子和丫鬟一家人就一同去街上吃了,也不远,就在街口便有一家饭馆。忧夏不由得的问道:“二哥,你现在都不骑马吗”曹倚笑道:“家里没地方养马,再说这里离宫里也不太远,走几步就到了。”曹倚夫人笑笑道:“这房子贵就贵在了地方,天子脚下,离什么都近,挺方便的,现在这个价还买不到呢大西北的房子更便宜,就愁没人去呢”忧夏听出她话中有话,知道她是意在自己先前随口抱怨的那句话,笑了笑没有做声。客栈之中,韩老三带着乘着一顶青衣小轿的蝶恋来至沈二郎门外敲响了门。沈二说道:“韩班头,请进吧”于是韩老三带着蝶恋进了房中。笑道:“这是蝶恋的卖身契,沈爷您过目,三十两银子没有用完,这是剩下的十两。”沈二淡淡的说道:“我花三十两银子买的是宋六郎的扇子,所以这人不能算我的,而是宋六郎的。这多出来的十两,是品香楼老板卖给韩班头的面子,所以,人,银子,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