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灌了一碗汤药下去,良久,杨淳武才又醒来。大夫又问他眼睛可有异感。杨淳武答道:“没有,不痛不痒,就是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大夫见此,又问道:“那眉心呢”杨淳武道:“又痛又胀。”听了这话大夫对杨忠说道:“杨少爷的伤有些麻烦,我给你留下药,内服的每日两次煎汤服下,外敷的每三日换一次药便可,至于这眼睛,我实是看不出什么名堂,请杨少爷另请高明罢。”说罢便离了开去。杨忠忙塞了二两钱子给那大夫。那大夫却说什么也不敢收,杨忠却硬塞给了大夫。送走了大夫,杨忠见杨淳武坐在破竹床上发愣,于是开言安慰道:“三少爷不用难过,我们天明就去另找名医,天下这么大,总有能治好少爷眼睛的大夫。”杨淳武问道:“我娘怎么样了”杨忠只得如实相告。杨淳武闻言,半晌方道:“忠儿,我想回家。”杨忠听了立时说道:“三少爷,使不得,君山上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听说现在正在四处追查大少爷的下落,现在知道你没死,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四当家王争的劫杀,浪里蛟让他离开岳阳,杨忠心中明白。杨淳武心如死灰的说道:“忠儿,你说我这辈子还有可能打的过浪里蛟吗”杨忠想了想才字斟句酌的说道:“现在肯定打不过,以后不好说。”杨淳武无限伤感的说道:“忠儿,你知道方才我是怎么又昏过去的吗”杨忠先前在外面见到他时,就已经猜到了,于是说道:“三少爷不要再说了,小的以后不会再离开三少爷,会好好伺候三少爷的。“杨淳武道:“忠儿,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这辈子我怎么还可能有可能打得过浪里蛟,送我回家让爹娘入土为安,让我尽了人子之孝后,你把我一埋,也就解脱了。”杨忠好一会才说:“三少爷,你好歹留着性命,才能有希望不是,要是你死了,肯定没有可能再能打的过浪里蛟了,可你若活着,那世上的事就一切都有可能了。三少爷,今我还买了纸烛回来。打算着烧给我娘”杨淳武闻言道:“你还在恨我娘”杨忠摇了摇头,而后才意示道杨淳武已经看不到了,才又开口说道:“已经不恨了,我只是想让少爷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跟本就不是我们所能想的到的,就像我当日看夫人,她捻死我真比捻死只蚂蚁都容易的多,全仗了三少爷,我才捡了条小命苟活。现在你别看浪里蛟翻江蹈海的不可一世,我瞧他那性子,被困浅滩也是早晚的事。若你今日就此一死,那以后无论再有什么样的好机会,你也不能再起来杀他了。”杨淳武闻言半晌才道:“忠儿,扶我到外面朝家的方向最后再给爹娘行个李吧”杨忠依言扶他起来,两人来到院子里,杨淳武朝家的方向行了跪下行礼,烧了纸烛。烧了之后侧耳听着杨忠一直在围着自己转,于是问道:“忠儿,你不是说要给你娘烧纸吗”杨忠笑道:“小的早就烧过了,在给三少爷你熬药的时候就烧了,烧了很多,叫我娘拿着钱给小鬼,赶紧找个好人家去投胎”杨淳武说道:“忠儿,以后别叫我少爷了,爹娘死了,家没了,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不嫌我拖累,你以后就叫我三哥吧”杨忠低头道:“三少爷,小的不配忠儿这一辈子都是你的僮儿,也只是你的僮儿,侍候你是忠儿的本份,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可别的,忠儿也替你做不了。”杨淳武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待沈二再次踏足江府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江烟波看他后,沉着一张不阴不阳的脸没有半丝表情。沈二讪笑道,把一包君山银针的头茬春茶放在了她的面前道:“烟波,这是今年的春茶,你且尝尝”江烟波冷冷的说道:“你手下的人跑完了把我当不要钱的丫鬟给你充茶使唤了”沈二只能放下了茶说了一句:“那你好生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隔了几日,沈二再来时,江烟波仍是冷嘲热讽的没个好脸色,沈二本就是个急性子,忍不住怒道:“我就告诉你我杀了杨从林,可没见你有半点不开心的样子,都是杀人,为什么只因为我是浪里蛟,你的态度就差这么多”江烟波毫不示弱的说道:“那是因为杨从林本就是个坏人鱼肉乡里,欺男霸女,白日掳略的坏人只是我没想到,你是个比他还大的强盗头子”沈二一阵头大:“坏人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好人遵从你爹手里那劳什子的大宋法律的就是好人,不听的就是坏人了吗其实真正遵从的人,只是因为没有力量反搞罢了。大宋朝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渔民们从船下湖就要交湖税,待船上岸还要再交渔税,临了还要再交人头税,这还不算,时不时的还有各种各样的修路捐,修桥捐,这不是抢钱这是什么百姓们都是被逼的活不下去,这才会去水寨落草,强盗头子你知道最大的强盗是谁吗是朝庭最大的强盗头子是皇帝因为他们抢的最多然后再把那些力量不如他们的贴上强盗的贼名而已,你告诉我,那些所谓的税赋,一年是多少,那就是皇帝这个强盗头子抢天下百姓的钱你爹不过也就是跟着皇帝那个大强盗手下的一个小喽啰头目罢了什么朝庭命官,不就是皇帝派来的一个小头目吗”这次一直隔了月余,沈二再次来时,却见江烟波已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成了皮包骨头,一时间心痛无比,问道:“烟波,你这是怎么了”江烟波恍惚的说道:“我没怎么啊”沈二强忍了心中的酸楚,递了一包和记蜜饯,痛惜的说道:“你尝尝这个”江烟波这时才有些清醒,瞟也不瞟一眼,只是冷声说道:“把我当小孩子打发吗甜腻腻的谁愿意吃啊”沈二闻言立时说道:“那你要什么只要是这天下有的,你说出来,我都能给你。”江烟波冷笑一声:“也不用这天上有的,我就跟你要一样现成的,只怕你就不舍得了。”沈二立时燃起无限希望道:“是什么”江烟波却一下子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沈二柔声道:“又或者你且想想,想好了我下次来时你再告诉我。”江烟波你是不语。沈二叹了口气道:“烟波,我们就再也不能向以前那样了吗”江烟波背转了身子不去理他。沈二突然一下把江烟波抱到了怀里硬着声间说道:“烟波,只要你能再像以前那样待我,我就把这颗项上人头给你也没半句怨言。”江烟波闻言突然抬眼直视着他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沈二点头道:“是我自己说的。”江烟波咬牙道:“那你先砍条胳膊给我瞧瞧看。”沈二一言不发的放开了她。江烟波冷笑道:“刚还说项上人头呢,这会不过是条胳膊就落了馅了。”沈二伸手在自己左肩上连点了几下,封住大穴,而且拔了背后长剑,一道血光划过,一条左臂已是齐肩而断。江烟波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颤,傻在了那里。这时只听屋顶之上一声巨响。沈二却恍若未闻,只是抬眼看向江烟波道:“信了吗”江烟波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来。沈二柔声说道:“烟波,跟我走好吗”江烟波脸皮一变,猛然退了几步。惊恐的说道:“你走不了了,我爹爹在外面布下了很多人。”沈二闻言万念俱灰,叹了口气,右手一松,手中那柄长剑呛啷一声坠在地上。随着噪杂的脚步声,江进德带着一大堆衙役涌进了江烟波的绣楼之上。将沈二团团围住。江进德把江烟波推入里间帐内,而后手一摆,喝道:“拿下”两名衙役先上前把钢刀架在了沈二的项间,另外两名衙役上前给沈二戴上了四十斤的重枷,三十斤的铁脚镣,仍是不放心的问着同伴:“这样行吗”沈二却淡淡的一笑道:“我觉得差了点。”众衙役相顾失色。于是又给他加了一副铁脚镣。并把两幅脚镣又用大锁锁在了一起。沈二不屑的一笑,江进德皱眉道:“压到大堂”沈二闻言转身离了开去。吓得一干衙役急忙跟了上去。江进德立时带人到大堂连夜审问。人去楼空,江烟波却似失了魂一样,从里间出来,膝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的血泊之中,双眼死死的盯着地板上那条手臂,好半天才向前爬了两步,颤着手抚上了那条手臂,眼中的泪像无穷无尽的泉水一样落了下来。沈二对所有犯下的罪责都供认不讳。江进德让沈二画押之后,又让人把他押入了死牢,这才算长出了一口气,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沈二虽说没用什么刑,但重伤之后的来回折腾,这时他身上的囚衣也已是鲜血淋淋,虽着八名手持钢刀全神戒备的捕快往牢中走去,走到半路却见到容颜憔悴两个眼圈乌青的江烟波正站在路边。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沈二才道:“你在这里是特意等我有事”江烟波垂下了头不言语。沈二微微叹了口气道:“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南方天潮露重,你的身子怕是受不住。”一句话,江烟波眼中雾气腾升,阻住了自己的视线:“到了现在,为什么你还这样说为什么你不恨我”沈二淡淡一笑道:“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又为什么要恨你”江烟波张口无言,只有两串晶莹的水珠儿又从那双清泉一样的美目中垂落。就在这时却听江进德叫道:“烟儿,你怎么在这里”声音中满是不悦与威严。江烟波慌忙擦了泪水,转头快步向江进德走去,口中说道:“我在等爹爹”沈二不屑的一哼,而后竟自向牢中走去,那八名捕快这才赶紧跟上。江进德眉头略皱的看着这一幕,这哪像是捕快押犯人,倒像是出行的老爷身边跟着的护卫,要停便停要行便行,一且都是他说的算。不过想想那只令捕快们闻风丧胆的浪里蛟便也只能便罢,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自己的阶下囚了。到了那群没什么不敢作践的牢子手里,就有他受的了。回眼看了看神色慌张却故作掩饰的女儿,气色极差,心中暗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没什么事就回去歇着吧,一切都结束了,什么都不用再想了。”江烟波低头嗯了一声,这才回了房去。江进德立时吩咐人去抓药,一切都了解了,这个麻烦也要赶紧解决。到了午饭过后,江进德书房里侍候的丫鬟便送了一大碗汤药来。江烟波闻着那股浓重的药味已是先皱了眉道:“这是什么药啊”丫鬟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反正是老爷让给大小姐送来的。”江烟波有些皱眉道:“那就先放着吧,我一会再喝,你先回去吧。”那丫鬟却不肯走,说道:“那奴婢就等着小姐喝过了再走,这是老爷的吩咐”江烟波只喝了一口,就觉得那药苦得让她一阵阵恶心,可是因着是父亲让送来的,强逼着自己勉强把药喝了。丫鬟见她把药喝完,这才端了药碗退下。日夜不分的劳累蹲守了这么久,终于大功告成抓住君山匪首浪里蛟,众人都是兴奋无比,江进德犒赏三班衙役,众人竭尽兴狂欢豪饮。而衙门里更是张贴出君山匪首浪里蛟沈二郎已被活捉的安民告示。老七托了好多道关系,上下打点了几百两银子,才在这晚趁着夜色被搜身之后,在牢头的带领下,进到了阴暗潮湿狭窄的死牢里。牢头领着老七又转了好几道弯,这才打开了一道精钢的牢门,门开之后,老七见那牢门高不足五尺,宽不过三尺,深不过五尺,当真是站不起身,躺不下人,浑身是血的颈中戴着重枷,脚是戴着脚镣的沈二就闭着眼睛倚墙坐在墙边。老七眼中一酸,险些落下泪了,只是碍于牢头就在眼前,只是强忍了,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了口气说道:“多谢牢头大哥带路了,我有几句私话想跟二哥说,不过几句话的事。大哥行个方便。”沈二知道老七到来,并不睁眼,只是懒懒的说道:“你挤进来干什么走吧剩的那把椅子谁爱争谁争去。”老七听了声音里都带了哭腔的说道:“我的好二哥,你这是跟谁制气呢咱们君山不能没有你啊这江南七十二家水寨也不能没有你啊”沈二睁开眼,闲闲的说道:“又是这些俗事,我累了,想歇会,你走吧”老七哭道:“二哥想歇,咱哪不能歇,非在这牢里干什么,二哥,你跟我走吧,我知道这座牢困不住你的。”沈二闭目不言。不去理他。老七突然想起二当家的交待于是说道:“二当家的让我跟你说下,江府分别派了几个下人,却了几家不同的药铺分别买了红花,益母草,麝香这些药。二当家的还说这些药合在一起就是落胎用的,还说”说到这里,老七停顿了一下。沈二猛然睁睛,又目之中锐利无比问道:“还说什么”老七结结巴巴的说道:“还说若是胎儿大于三个月,极有可能一尸两命。”沈二嗓中怒吼一声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