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早就化成了那一滩血水,骗了佛尊,如今他的,比琉璃虚伪飘渺,不过是一抹残存的气息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风吹一吹,就这么散了。这主大殿,所有的一切皆是金灿灿的,供奉着一座高大无比,根本就望不到头的佛尊像,前面的供桌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放,只染着一盏油灯。四周,金灿灿的雕梁画栋,金灿灿的垂帘,连云雾都是金色的。琉璃就坐在蒲团上,一脸痴愣,双眸空洞,全然地失了神魂,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魔头、若离、沂轩、寒鸢、鱼聿、兔子,凌彻、汐妖、小龙王过往的一切,不断地重复,修罗,妖界,魔界,人界,仙界,鬼界,神界彼岸并没有走,他就在大梁之上,他似乎看着她,双眸却是紧闭着,眼角隐隐看见血迹。要躲过佛尊的渡化,唯有如此的绝望。他陪着她静静地等待,等待佛尊的到来,这里,一样是满地的白色彼岸花,有没有看到,唯有他自己知道,而曼珠罗华就在佛界中,会不会去找她,也唯有他自己知道。正文 彼岸,说说话吧足足过了一天一夜。当佛尊出现在无根大殿那金灿灿的宝座上时,他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佛光满面。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琉璃,看了她许久,终于开了口,低沉而庄重的声音立马充斥了整个无根大殿,“佛界一日,六级千年,你便得悟,明了方向,寻到无根之殿,本尊从未看走眼过。”他的话,在彼岸听来,不过是一个滑稽的笑话,整个佛界的存在都不过是个滑稽的笑话罢了。琉璃没有回答他,低着头,仍旧是跪着。见琉璃再没有反驳,恭敬地低头长跪蒲团,佛尊似乎欣慰不已,轻轻一飞袖,左右两旁便出现了两列观音,似乎是幻象,又似乎是真实,皆坐莲花座,持玉净瓶。渐渐地,诵经声越来越大,犹如先前那佛音一样空灵而悠扬,如同是一曲唱不完的颂歌。琉璃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长跪蒲团,看似恭敬谦卑,实则双眸空洞,对周遭一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这一场渡化,持续了整整十日十夜。琉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跪了整整十日十夜,佛尊早在第一日就已经离去,宝座上的不过是幻象而已。而彼岸,依旧坐在高高的屋梁之上,整整十日十夜都没有睁开过眼睛,眼角的血迹亦不曾擦去,他守着这一切,守着琉璃。这这一抹气息,越来越淡了,他的身影都快变得透明了,为什么,他还不去找曼珠罗华他万年的等待,万年的绸缪,为的不就是这一日吗不管曼珠罗华曾经留下了什么话给他,他也该去看一眼,也该去相见,不管有什么爱恨情仇,他也该去道清楚的,不是吗为什么不去谁都不知道。第十一日,两侧的观音全都消失不见了,佛尊现身,他步步踩着莲花祥云走向琉璃。因为静默的琉璃身上泛出了金灿灿的光芒,而与此同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屋梁上那一抹妖红褪尽,他的身影终于彻底透明了。他若是散去,天地间连他的气息都会消失不见,永远永远地消失。“本尊说了,本尊渡化得了你,哪怕你是灵魂也能成出血肉来,本尊也渡得了你。”佛尊一步步朝琉璃走近,站在琉璃面前,依旧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唯有独尊。只是,良久良久,琉璃都没有说话。“就令你在这无根大殿,守着长明灯,如何”佛尊又问道。“弟子遵命。”终于,琉璃扬起了头来,空洞的眸中尽是虔诚。佛尊点了点头,十分满意,这便是他要的虔诚。“你慧根聪,佛缘善,好好守着这无根大殿,忘了六界红尘,那是非之地,本尊一步都不想迈入,你便放空六根,待他日修出正果,本尊便收你为座下弟子。”佛尊施舍一般,说道。“谢尊上,弟子谨记教诲。”琉璃那苍白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虔诚的敬畏,仰着头,仿佛仰望一座高山。佛尊点了点,也没在多说什么,转身就走。良久良久,琉璃脸上的虔诚才渐渐消散而去,却依旧仰着头,看着屋梁。她能感受得到这十日彼岸加于她身上的修为,他的劝说一直一直萦绕在她耳畔。“若是可以忘,为何一步都不想迈入,正果,何谓正果,在这空荡荡的无根大殿,没有爱恨情愁痴癫狂,何来修何谓修,如何修”她喃喃出声,似乎问屋梁上那个人,又似乎在问自己。她仰望了许久许久,只知道他在屋梁上,却再也看不到了他身影了。他也走了吗他去找他的曼珠罗华了吗他没有走,他连自己都看不到自己,身影淡到了透明,他甚至连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气息,几近消息。只是,他还一直撑着,没有将他的璃儿送出佛界,送回六界,他如何舍得离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地低下头,就这么幻成了小白猫,小小的身躯蜷缩在那大大的蒲团上,前面是巍峨的佛像,明亮的长明灯,她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单独。她在想她的孩子,想她的魔头,想她的家乡。从来都不觉得六界好,只是,到了这里,却感觉六界,便是家乡,甚至是她最不喜欢的妖界,都比这里好上千百倍,不似这里空荡荡的,冷清清的,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所有人说的话也都是一样的,甚至是,地狱,都比这里有生气。那些说话声渐渐地紧了,男男女女皆是佛的小弟子们,那么成群结队远远而来。猫儿蜷缩着,听到了他们的千篇一律刻板的欢声笑语,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从她身旁而过,听到了他们在佛前顶礼膜拜的声音,听到了他们在佛前高颂赞歌,佛界五百年,六界该要几世轮回了,她回得去,还能寻到谁“这儿居然有只猫”突然,一个碎玉般的声音传来。“听说是尊上亲自收的弟子,在这无根大殿修行。”有人回答道。“曼珠罗华,你当初不也在这无根大殿上修行过有什么好惊诧的,我还记得当初就在这蒲团上开了一朵白彼岸呢”有人又说道。曼珠罗华这个名字惊醒了她曼珠罗华与其说彼岸是这一切的缘起,不如说曼珠罗华才是真正的缘起。一切的一切,只为了她猫儿想都没想,一下子坐了起来,就置身不断飘过的云雾中,仰着小脑袋,望着屋梁。所有弟子都围了过来,有人甚至大胆地触了触猫儿的耳朵。她却一动不动,依旧仰望着屋梁,似乎是一尊已经在这蒲团上坐了千年的雕像。“它在看什么,上面什么都没有呀”“不知道,好生奇怪。”“不会是有什么闯入者吧”“不可能,你是无根大殿,殿外守护的是十八罗汉,没有他们的允许,谁都别想轻易进出,就算是那神尊老儿,也休想”对他们来说,闯入者只能是六界中人,佛界者无人敢做此事。“神尊老儿早就灰飞魄散了吧,听说前几日,就尊上带回这只猫儿的时候,发现了六界被琉璃舍利毁了呢”“琉璃舍利那东西出现了”“不仅仅是出现,还给六界带来了灾难呢”“究竟怎么回事”“不清楚,这里头的缘起缘落,都是他们六界的事,尊上本有意插足六界之事,如今他整日热衷于斗法,连地藏菩萨都遗忘了,无人敢提醒。”“把如今的六界,岂不空了”“没呢,听说尊上把琉璃舍利送回六界了,那东西说邪很邪,说正又正,可毁天地规则灭六道轮回,亦可重新创立新的秩序,尊上丢了琉璃舍利,我看是没打算管六界的事情了。”“这样啊走吧走吧,早课快开始了。”“曼珠罗华,你还愣着做什么,一只猫有什么好看的,它要修成正果,也不知道要几年。快走吧”“好。”说话声渐渐远去,而琉璃渐渐现了人形,她却依旧安安静静地仰望着屋梁,依旧什么都没有看道。“你在吗”良久,她才淡淡出了声。没有人回答,周遭安静着,远处是飘渺的佛音。“彼岸,你在吗”琉璃又轻轻唤了一声。突然,她身子微微一僵,隐隐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她裙角缓缓流溢而出,在她身上萦绕着,没有散去。如此熟悉的感觉,只是那气息不再炙热,亦不再浓烈。她必须很认真很认真地感受,才能察觉到他就在身旁。“你看到她了吗”琉璃淡淡问道,事已至此,怨和恨何用不如有个能说话的人。“嗯。”他回答了,一样是淡淡的语气。“她的样子有变化吗”琉璃又问道。“更美了。”他答道。琉璃笑了,道:“为什么不去找她。”“怕。”彼岸淡淡说道。“怕什么呀”琉璃还是浅笑着。“怕她认不出我来。”彼岸亦是笑了,他笑起来的声音,可温柔了。“傻瓜,怎么会忘记呢”琉璃说道。“等救了你出去,我再去找她。”彼岸淡淡说道。“我能出得去吗”琉璃似喃喃自语。“能,明天,明天我送你走。”他的语气,终于有了波澜。“六界真的像他们说的,新的秩序建立了吗”琉璃又问道。“或许吧。”他答道。“你为什么不带她走”琉璃又问道。“她适合这里,我留着陪她。”他答道。“你也要入佛”琉璃问道。“不,我们的事,我们将来会打算。”他答道,残忍地避开了话题。“那和我说说你们以前的故事吧。”琉璃如何追问,只能笑着问过去。“太久了说来话长,你歇息吧,明日我带你走。”他淡淡说着,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她都没来记得多问。她无奈,懒懒倾身而下,躺在蒲团上。明日,她开始安静等待。只是,她没想到,今夜她就安静不了,曼珠罗华折回来了。正文 曼珠罗华如何,睡得着,如何,休息得了琉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蒲团上,身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她不知道彼岸去了哪里。她更不知道,其实他哪里都没有去,他还是在屋梁上。她想了好多好多事情,全都是过去的回忆,从她记事开始到现在,当一个人开始回忆的时候,意味着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将过往的每一件记得的事情,全都彻头彻尾地想了一遍,发现,记得最清楚的,每一件都离不开魔头,她是如此的想念他。想念他无心时候的绝情,如今看来,这种绝情却让她觉得他好可爱,那家伙不是无情,而是什么都不懂。想念他有心之后,待她的种种,她好想好想知道,她被冰封在离殇宫里的这几年,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有没有好好照顾女儿和若离她只剩下这最后一魂了,回到六界,唯有重新入轮回,才可长久。她开始纠结了,她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近了,她心下警觉,却还是懒懒地躺着。终于,待那个人走近了,她才看得清楚,是一个白衣女子,竟是同她一样的白纱素要鱼尾长裙只是,那女子的个头没有她那么高挑清瘦,否则这背影看去,是如此的相似。她的脸呢又是怎样的一张精致好看的脸,会也同她相似吗她来做什么的只见她端着灯油,缓缓朝那浩大的供桌而去,她是来添香油的。琉璃虽是惊讶着,却依旧没有起身,不敢谁来,都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直到这个女子止步在她前面,就站在她随意伸出的双臂旁边,她才惊了。来者,似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