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宸望着她。他也是之后才听到她说的那些事。她小时候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猥亵过。长达一年。那时候她正上高中,正是敏感多疑的时候,身体的变化让她害怕。这件事她也不敢跟任何人说,可每每总能做恶梦想到自己怀孕,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那段时间她简直生活在黑暗的孤独与无助中。所幸最后她妈妈发现了,毅然决定带着她离婚再嫁。现在公司的老总实际上是她的养父,但总算对她算很好了。不过他们后来生了一个儿子,难免会有些偏颇。她之前说起这些显得很轻松。但高宸知道这样一段经历对于一个女孩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有多少女孩直到现在还无法摆脱那段过去,一辈子活在阴影里的。半年前,她的亲生父亲查出了肺癌。前些时日,医生证实她亲生父亲没几个月了,她母亲把这个消息带给了她。高宸对于她的事并不想给出想法。他并不想用自身对于仁义道德的概念捆绑她去还是不去,他尊重她的想法,正如她的母亲。“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他意味这种事大部分人都会藏得很深,少数的只会告诉自己最亲密的人。“因为我想安慰你啊,别老自怨自艾的,好像全世界都因为你坐过牢看低你了。我的事情我几个发小和朋友都知道,她们说起这件事都会替我生气,但不会大惊小怪。对于她们来说,那只是我的一段过去而已。”“你有一群好朋友。”“那也看是谁啊,不是谁都能有这么好的朋友的。”她得意洋洋的笑。“你为什么一直没交过男朋友”如果真的不介意她用筷子戳戳碗里的菜,“那是因为我一直都很讨厌男人,看到他们就恶心想吐。不过大四那年遇到一个很好的心理老师,这才缓解了。其实男生也有很多很好的,后来我就想找个男生好好谈一场了,哈哈。”“你很坚强。”他欣赏她。“那是。我大三那样出了一场车祸,差点就死了。能不坚强吗。现在腿上还有疤呢。”高宸看着她,“你真的觉得坐牢没什么吗”“没什么啊。干嘛你老觉得有什么”“这也许只是因为你是旁观者吧,要是你的男朋友,或者你的老公坐过牢,你就不会无所谓了。”“无所谓啊。”她仿佛无知无畏,“我要是喜欢他这个人,他什么我都接受的。”“你想得太简单了。”他感叹。“那为什么一定要想复杂呢”她眨眨眼睛,甚是不理解。他决定解释给她听,“你的父母呢,周边人的眼光呢,哪怕你生了孩子,你孩子会愿意承认他的父亲坐过牢吗”“你想得真多。我的爸妈都尊重我的意见,就算不尊重我的意见,也没法干涉我的意见。周围人的眼光是什么东西,我从来都没当一回事。孩子等生了再说吧,他敢介意我打死他。”高宸看了她许久,“你这么义无反顾是容易吃亏的。”“可是我觉得真正懂我义无反顾的人是不会让我吃亏的,所以我要做的是找到懂我义无反顾的这个人,而不是停止我的义无反顾,你说对吗”她的眼睛清澈无垠。高宸望着许久都没有说话。卫红红悄悄凑过脑袋,“哎,你跟你女朋友闹矛盾是因为你坐过牢这件事吗”“还有其他很多原因。”高宸低下头。“哦,那你还喜欢她吗”高宸看着碗里的麻辣烫,隔了有一分钟,“也许我喜欢的只是过去。”、所有的爱情都是为了爱自己余林林等了许久,高宸都没有回那条微信。她余林林放下手机,起来给自己做中饭。一个人吃也没什么劲,她只把昨天晚上的菜热了一下。稍微吃几口便饱了。想想好久没有整理房间了,余林林又把整个房子重新打扫了一次。床单被套全洗了,厨具全刷了,一直热火朝天忙到下午三点半。后来她终于累了,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脑。登上,发现公司的群里还一直闪动,他们好像今天还在加班。余林林又把给退了。有点无聊,余林林只能刷着微博和电视剧。到了下午五点半,余林林寻思着该做饭了,可是高宸还没有回来。想了想,余林林给他发了个微信:晚上还回来吃饭吗高宸回复:不了。余林林想和他聊会儿天:你今天怎么突然去学校了高宸:正好带人去那边看房。余林林:噢,那有没有碰见过去的老师和同学,去宿舍楼看了吗高宸:没碰到什么人,也没去看宿舍楼。余林林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们的对话越来越趋于问答式。他许久也没再说什么,她只好提前结束:那你忙去吧。我自己做饭了。高宸晚上九点才回来。进到房里,余林林已经睡着了。她大概之前是躺在床上看电视,笔记本合起来放在床头柜上,灯也没有关。高宸放下包坐在她旁边,扭头去看她。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丝质睡衣,被单盖在腰部,长发散落在枕头上,侧着朝向里侧,身体微微弯曲着,胸口起伏着。她的面容在长发掩映间熟悉,而又陌生。高宸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去洗澡。他抬头用冷水冲着自己,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清楚,好好想清楚他们的关系。他出来,她仍然睡着,无知无觉。旁边闹钟一分一秒滴答滴答,高宸空视前方许久,听着她悠长绵软的呼吸声,最后他把旁边的灯关了,入睡。余林林,我认真地爱过你。第二天中午。“下个星期,我可能会找到房子搬出去。”余林林抬起头望他,他低头把米饭送入嘴里,“我们之间该结束了。”余林林放下筷子低头坐着。他也没有抬起头。整整十年的感情,囊括了所有人生对于爱情的记忆,青春的感触,最美好年华的热情与等待。就在此刻要结束了。“余林林,咱们这辈子只能共患难,没办法再共幸福了。你的幸福不在我身上。小尾巴鱼,我要你找到一个条件好的,很爱很爱你的,能给你一切的男人。”高宸找的房子很小,是个隔断,好在押一付一。对现在的他来说足够了。床很小,闷热无比。搬进来的第一个晚上,高宸把手臂搁在额头上,在寂静的夜里无法入眠。分开以后才深刻的感觉到,他们俩个像被他坐牢这一场大雨淋湿,浑身湿透却还抱在一起企图用体温取暖的人,傻得天真又可怜。他们本应该早点分开,各自回家脱掉湿衣服好好大睡一觉,等待明天的太阳。可是,他也得感谢余林林在他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选在留在他身边,她从未放弃过他。从未。如果他不提出分手,她也是永远不会提的。这是他们爱情最好的结局。他们并不是完全不爱对方了,只是再也撑不起了。高宸把手放回腹部,闭上眼睛。即便眼眶微热,明天还要上班,还要工作。他必须从头开始,过新的,没有余林林参与的人生。两个星期后。余林林一个人在一家面馆吃西红柿鸡蛋面。因为中午人多,她特地等到一点才下来,这时候整个餐厅已经没什么人了。她找了一家靠窗的位置坐着。阳光透了一个长方形在桌面上,打亮玻璃下面深绿的盆栽,天气真好。余林林吃着面,有个人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余林林抬起头看到了他西装的扣子,是陆一清。余林林没有理他,继续低头吃面。“你心情不好”他问,“出什么事了”余林林当做没听到。“你和高宸分手了”余林林的手这才一顿。陆一清看着她的反应,果然。上个星期开始,他就发现余林林很不对劲了。每天都能看到她一脸平静地坐在电脑面前,忙碌的工作着,直到晚上九十点也不会产生一丝不耐。他了解她,这样连续不断机器人一样的工作,并不是她的风格。她是喜欢用阶段性奖励的心态工作,所以总会在办公室里备上零食。这几天中午的时候,他都不怎么看得她吃东西,明明她是带饭的,可无论他什么时候出来,她总是坐在电脑旁盯着电脑。有一次他看她中午很早就一个人下去了,陆一清以为她应该是去吃东西了。后来,他也想下去透透风。他在公司前的一个小公园的座椅上发现了她。她一个人靠在长椅上,发着呆,坐了很久。她坐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她好像很难过很难过。那一刻,陆一清确定,她一定出了什么事。她这个年纪,只可能是感情问题,或者父母的问题。如果父母出了事,高宸不可能不安慰她的。但是他没有听到过她接什么电话,所以他想,应该是她和高宸出事了。严重到持续这么久是分手了。“是跟上次聚会的事有关么”余林林仍然沉默着,只是握着筷子的手没动。“你很难受。”他不是疑问。余林林垂了垂眼睛,“陆一清,我没你想象那么好的。我是个很自私很势利的女人。”“举个例子。”“高宸和我分手,我的确很难受,可是我也感觉到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我是真的介意的,我介意他坐过牢,我介意他的过去,我介意他不能给我物质。”余林林的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自从高宸走后,她每天回家上班好像行尸走肉,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提过,她隐忍得太久太久了。“从小,我就活在世俗里。我介意别人的眼光,想要在别人眼里面过得好,过得幸福,我对爱情建立在物质之上,贫贱夫妻百事哀,所以我不敢全心全意,不敢毫无顾忌。高宸为了和我结婚坐了牢,我却突然害怕了,甚至都没有去见过他一面,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直到他出狱来找我。我不仅伤害了他,也伤害了你。就算后来我选择跟他在一起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再勇敢一点,再坚定一点。我要是再勇敢一点,给他一点信心,也许他就不会走了。”余林林的手还握在筷子上,而筷子还在汤碗里,而余林林的泪也顺着苍白的脸庞流下去,“陆一清,你看到了吧,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这样的自私的,势利的女人,我不值得你喜欢的”陆一清伸手抹去她的眼泪。“我也是。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要坐在你面前,因为我要趁虚而入。”陆一清望着她,“没有谁是十全十美的,谁都有自私的一面。你做不到勇敢坚强那是因为你只能做到那些,要是真的毫无顾忌你就不是余林林了。你和高宸虽然在一起又分手了,但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世界上所有在一起又分了手的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吗不见得吧。至少你也给他带去过希望和温暖,至少你跟他都用了彼此最大的努力在维护这份感情,这就已经足够了。”“余林林,所有的爱情都是为了爱自己。”、不过算了,她想给他。余林林状态好了许多。虽然并没有完全释怀,但终归被安慰了。接下来一个星期,余林林回到了正常的日常生活。每天晚上回去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也不会有那种窒息感。每天无聊便去打扫房子,一次又一次地把所有有关于他的东西都清除。天气入秋了,余林林经常穿着长袖上班,因为她喜欢晚上走回去,当是运动与散心。星期五晚上,天色还没全暗,晚霞满天,远处吹来徐徐微风,周边都是慢慢走过的人群。大家脸上都带着放松与期待的神情,饭馆里传来阵阵香味,甚至隐约有水果香。余林林觉得心情有点微微的惆怅又有点微微的欣喜。一辆车停在她身边,陆一清摇下车窗,“上来。”身后的梧桐树叶呼啦作响,余林林摇摇头,“不用了。”她继续往前走,他打开车门下来,牵住她的手。余林林和高宸才刚分手,她没有多余心里再去接受他。她想抽出来,高宸却用不弄疼她的力气攥紧了,“我送你。”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余林林还是拧不过他。她上了车,端正地坐在副驾驶座,“陆一清,我现在想静静,还没有打算恋爱。”“嗯。”他应和了。余林林便不再多说。开了没多久,她的手机便响了。还是那首好想告诉你的主题曲。余林林接过电话。“喂,房东阿姨。对,嗯,还没找到房子。可能要再过几天吧。二十号啊。行,那之前我会搬走的。嗯,嗯,好的,没关系。好,就这样。”陆一清等她挂了电话,“你要搬家”“嗯。房东阿姨有个侄子要来这里,所以要我先搬出去。”“你们没签合同吗”“签了。其实正好也是十月份到期了,提前了而已。”是啊,他想起来。她是十月份回来的,已经一年了。“房子还没找到”“没怎么找,也许就搬回家住了。”余林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你家离公司很远吧”“是啊,坐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