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来吧,我也有些不解的地方。”云锦嘟囔着:“她和灵秀姐妹多年,不过是央求娘娘您为她求情罢了,若是平日还好说,您正病着,宋太医嘱咐了要安神静养。”夏玲珑含笑摆了摆手:“放心吧,她不是为这事而来。”灵舞是红肿着眼睛进屋来的,进屋便盈盈下跪:“灵舞有一事相求姐姐,姐姐若不答应,灵舞就是死也不起来了。”云锦撇撇嘴,想要上前劝灵舞不要让夏玲珑烦心,夏玲珑却挥挥手,沉声说道:“舞美人和我有体己话要说,你们都先下去吧。”见众人退去,夏玲珑慢慢吃了口清茶,笑道:“你和灵秀是好姐妹,若没来求我,倒容易惹人怀疑,如今人都退下了,你也不用做戏,可以起来了。”果然灵舞眼中至悲之色不见,但依然跪着:“夏昭仪是极聪慧的,在你面前我并不敢说谎。我今日虽不是为灵秀求情,但却是真有事求你。”她神色郑重:“灵舞这一次,多少算帮了夏昭仪的忙,他日若灵舞有难,也求夏昭仪答应我一件事。”夏玲珑一直觉得她行为神秘,不知身后又有什么秘密,但想起自己跪在御花园里她巧解的难堪,想起这次她冒险提醒,虽面色仍沉沉,但心中却是一软:“玲珑是知恩图报之人,你若有一日需要我,我又恰有余力,定当助你一臂之力。”灵舞面露喜色,郑重其事地给夏玲珑行了大礼,见夏玲珑对如此大礼很是不解,灵舞在心中微微叹道,夏玲珑是至聪至慧之人,只是当局者迷,她尚不知自己之后那滔天的福气。彼刻只听夏玲珑问:“我不是那宽宏仁慈的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以将来后宫主位的事情来离间灵秀和皇后,若我没有猜错,灵秀怀了龙嗣,她在皇后身边多年,心知皇后行事狠毒,不少妃嫔肚里的孩子都没保住,她总要搏一搏,因此信了我的话,也引起了皇后的嫉恨。我只是不明白,灵秀应当知道这仿制的手串和薄荷混在一起会有剧毒,即便皇后赐了这薄荷油,她也应当避开才是。”灵舞望向夏玲珑的脸上含了敬佩之色:“夏昭仪果然是聪慧,灵秀怀孕之事我也是今晨才知,原是灵秀罚跪头晕不已,请了太医才知晓。”灵舞叹口气接着说道:“她一直因是舞姬出身,心怀自卑,对待下人并不好,手中又无真正的权势财富,那下人又岂有真心服气的,不说别人,只说她信任的香风,明着是她的心腹,背地里却是为皇后办事的。手串上涂了至毒的双子柏,见薄荷便毒发。香风要成此事是极为简单的。所谓家贼难防,灵秀算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罢。夏玲珑正被这句“家贼难防”扰动心绪,只听灵舞悠悠道:“皇后怕串子上涂抹太多会被人发现,因此双子柏剂量极少,竟是只让她终生疯癫,我是她的好姐姐,如今只得亲自送她最后一程了”、113第113章 雪中送炭夏玲珑闻言一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紧了灵舞:“你我以为你们不过是偶尔的纷争,到底还是姐妹一场,你虽救不了她,却因何去害她最后的性命呢”“人各有志,”灵舞轻笑道,“夏昭仪或可认为我是心狠,可是她既然选择了争宠这条路,便成者盛宠,败者鬼魅。”“那双子柏之毒,不仅可导致堕胎,还会使人血流不止,皮肤溃烂,若和薄荷合用,轻则疯癫,重则致命。人人都道性命珍贵,我却知道,灵秀一生拼了命的想要做个人上人,若她清醒,也不愿如此失容失子,如此凄惨活着。在来沉雨阁之前,我已悄悄去了冷宫一趟,将这毒方子,又加了些剂量。”“一直以来,她荣宠未必和我分,若有责难却全推到我身上,这样的姐妹么,我如此对她,已经算是不薄了”彼时彼刻,灵舞的面容依然柔美温柔,一双眸子依然含着诚恳憨厚之气,可这字字句句里的意思,竟是如此森寒。这如此巨大的反差,便是平日镇静如夏玲珑,也是脸色忽变。灵舞偷眼看夏玲珑的反应,心中悲拗:一切不过是那个人的安排罢了。若我真真只是这宫中嫔妃,倒可以和你成为至交姐妹,偏偏我如今不得不如此做,来激发你的狠毒斗志。夏玲珑闭目思忖一瞬,睁开眼睛嘴角已泛出盈盈笑意:“舞美人今日来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送走灵舞,云锦不知实情,说道:“娘娘您在宫里也太寂寞单薄了些,我瞧那个吴贵妃,一心使坏也就算了,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来过问一下,相比起来,还是舞美人有情有义,娘娘不妨与她多交往些。”夏玲珑微微笑道:“她倒不愿和我多交往呢”云锦想再问什么,见夏玲珑精神不济,也住嘴不提。若是旁人,听见灵舞这番话,定会以为灵舞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可夏玲珑却明白,舞美人大可不必告诉自己这些事,她此次帮了自己这么多,原本可以假装和自己姐妹情深,便如吴贵妃一般,却偏偏把自己最狠毒的心思说出来,使得夏玲珑警醒,这宫中只有胜负,绝无感情而灵舞自己,也自是没有和夏玲珑深交的意思。吴贵妃等到三日后才来沉雨阁探望夏玲珑。她脸色看起来倒是比夏玲珑还要苍白三分,她身为贵妃,夏玲珑本该向她行大礼,她一踏进沉雨阁,倒是先一步向夏玲珑微微曲了身,笑道:“妹妹前些日子出了大事,姐姐原该早些过来探望的,只是因为身子一直不大好,又知妹妹聪慧,化险为夷,方才一直没有露面。”她一扬手,红霞捧上一匣子精致的宫花来,看这手工样式,定是不可多得的珍品。那云锦打着帘子请吴贵妃进来时,脸色便带了三分不耐,如今见吴贵妃如此说,便忍不住插嘴道:“也是,我家娘娘如今是更得太后娘娘恩宠了呢,那养凤串的奴串如今太后娘娘也命了夏昭仪收着,说原是秀婉仪福浅,罩不住这珍贵物件。更别说慈宁宫里的赏赐,流水一般往我们沉雨阁里搬呢。”云锦今年刚刚十五,进宫不久便被选了伺候夏玲珑,心思尚浅,心地却是赤诚。她只当是吴贵妃和宫中那些势力之人一般,当时观望着形势才不敢出言相救。于是这几句话里讽刺十足:“吴贵妃您送的花也好,您原本也是个擅长锦上添花的。”吴焉儿似毫不在意,反而笑着对夏玲珑点头道:“你有这样忠心的丫头,姐姐看着也放心不少”彼刻,恰好云华端了一碗刚煎好的汤药上来,吴焉儿一双柔弱美目紧紧盯着它,话中有话道:“只不过今日,我倒真是来雪中送炭的”、114第114章 忠告夏玲珑刚要斥责云锦的无礼,却被吴焉儿这句话引住了心神。吴焉儿生得极美,如今一身白衣袄裙,更显得楚楚动人,她一双眸子望着夏玲珑,哀伤与担忧各占五分,竟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夏玲珑何等聪明,只对云华道:“你先放下罢,另外这药极苦,你去取些蜜饯来。”又转头对云锦道:“这屋外的蝉叫得令人心烦,好是聒噪,你去帮我赶赶吧”云锦脸一红,知道夏玲珑是不动声色地批评自己,不忿地看一眼吴贵妃,弯身出去了。彼刻,红霞早已站在了沉雨阁的外头,名为和云玉云簇几个闲话家常,实则在为自己的主子把风。吴焉儿瞟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药,轻声问道:“我知妹妹不似我,身子一向是好的,怎么这次也有三五日过去了,脸色却依然这么憔悴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妹妹可曾换过太医,又可曾仔细瞧过方子”夏玲珑的心突突跳了一下,她不是没怀疑过宋太医的,昨日她还命云锦云华去请了另两位德高望重的箫太医和赵太医来,所开的方子居然和李太医一模一样。不尽如此,那箫太医还神色凝重的告诫她,要少生思虑,病才好的快些。夏玲珑因兴王一事,一直郁郁寡欢,听箫太医如是说,以为是自身心结所致,心中警戒便放了下来。她吃口茶,如实回道:“我知因了凤串一事,多少人盼着我出点事情才好,于是最是小心,只是太医换了几个,药方却都是一样的,大约这病是急不得吧。”吴贵妃轻笑着摇摇头:“妹妹你想想,普通嫔妃势力薄弱,倾尽全力也不过收买一两个太医作为心腹,可是这宫中,要想让太医众口一词的人,也并不是没有。”夏玲珑何等聪明,当下思忖一下,便轻轻道:“你说的是太后我全无争权之意,太后对我又一向慈爱,只怕她不会如此狠毒。”吴贵妃只是轻笑,笑着笑着,那琥珀色的眼珠里,竟缓缓蒙上一层泪气:“慈爱之前我也只当是如此,尤其是皇上对我恩宠正盛之时,她对我也宠得似亲生女儿一般,可是后来吴家虽然由商贾起家,出身微贱些,但历来注意培育子女,到我父亲这一辈,已经接连出了好几个守关大将,只因不唯太后娘娘马首是瞻,竟遭满门抄斩之祸,而我的皇儿五个月了,也是她的亲孙子,她居然也下得了手”门外依然是炎热酷暑,蛙鸣蝉叫,一片盛世,可眼前女子里的眼睛里,竟似雕刻着冰一般的恨意,这样刻骨怨恨的眼神,绝不似伪装可以达到。竟然是太后,她的权势,竟然越出了后宫,伸到了朝堂之上怪不得吴家满门抄斩之后,皇上对吴贵妃依然怜悯有加,想来内疚占了绝大部分。夏玲珑轻轻握住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姐姐只知道萱草对胎儿不好,因此众嫔妃都来观赏种植之时,姐姐宁可得罪太后也不愿过来。可是姐姐却不知,你这满身的愤怨,伤了身子,对孩子的危害更大,姐姐如今还是以保养自身为重。”吴贵妃一惊之下,手已经不自觉地从夏玲珑手中抽了回来。见夏玲珑眼中真真是一片关怀之色,她不禁轻松一口气:“妹妹你真是玲珑慧智,这件事除了我几个贴身丫鬟,谁都不知,可我也不是特意瞒你,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她自上次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如今怀着孩子,似一朵不断被吸去营养的花,面上依然娇美,可内里却逐渐枯萎了。只说了这一会儿,吴贵妃身上便虚汗连连,她支撑着起身告辞。外面守着的红霞,连同云锦云华几个也打了帘子进来随身伺候。谁知她走出几步又回身轻轻道:“原谅姐姐有些事情确实是瞒着你。但这一次,你一定要信姐姐,京城的妙应寺里有个叫妙善的大师,医术高明又品德出众,妹妹若有法子,让他帮你瞧一瞧也好”、115第115章 巧合因了听到吴贵妃的这句话,云锦云华这几天一直催促着夏玲珑,让她想法子出宫去瞧瞧。夏玲珑每日服了药,只觉得头脑昏沉,四肢无力,但心里却了如明镜,只是笑笑。被催得多了,她亦正色说道:“宫里的太医也都是极好的,吴贵妃是怀疑太后心中恨我,不肯让太医帮我好好诊治,这都是什么笑话,吴贵妃对我也不错,但多少心中有私,太后对我才是一片真心,似女儿一般,我怎么可能怀疑太后”夏玲珑和沉雨阁的下人们历来亲厚,多少密事都不瞒着她们。云锦听了,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脸上一片担忧之色。云华却撇嘴说道:“可不是嘛,太后才是实心实意对咱们沉雨阁的人,吴贵妃一家奸佞,她也必然良善不了。”夏玲珑轻轻看她一眼,微微笑道:“确实如此,再说太后权倾六宫,不说别的,你们就都受她辖制,随便指使一个下毒下药的,就轻松至我于死地。何苦用那些繁杂的法子呢。”夏玲珑惯常和她们开些玩笑,云玉云簇听了不已为意,云华和云锦却是脸上微微变色,尤其是云华,偷眼回望了几次夏玲珑的脸色,见她始终笑意盈盈,方才确定刚才不过说笑,这才放下心来,神色如常。自服药以来,夏玲珑的午睡时间大大加长了,要到申时左右才起。好在太后体恤她,吩咐了旁人不可打扰,一般沉雨阁此刻都极其安静,可今日不过才过未时,德文就满头大汗地跑进沉雨阁,嘴角疾呼道:“夏昭仪,出事了出事了”暑天将至,他满身是汗水,气喘吁吁,跪在刚刚起身的夏玲珑面前道:“夏杰少爷夏杰少爷的腿,快不行了”自那日听夏皇后所说夏杰赌博一事后,夏玲珑早就派了德文出宫联络夏杰,查证此事,那夏杰听说是妹妹派来的人,脸色红红,伸直了脖子,只羞愧承认确有此事,但债务已还清,其余便不肯多说一字。夏玲珑知道夏杰腿伤反复,如今夏夫人当家,决计不肯花重金为他诊治。夏玲珑思忖良久,夏杰即将赴任,治疗腿疾要花去大把银子,也只有这个原因,使得一向老实胆小的夏杰做出赌博之事来,她既然知道夏杰腿疾因自己而起,心中内疚难当,又命德胜送了好些银两过去。可夏杰看到这些,竟似看到洪水猛兽。“我怎么能要妹妹的银子,我是个男人”德文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