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隐晦。宋域沉:“人有相似。今日有人见到与梅山先生相似之人入我无尽观中,明日或许便有人在别处见到另一相似之人。”乌朗赛音图皱起了眉。他怎么有点听不懂宋域沉在说什么宋域沉又道:“三日之后,毒蚁分群完毕,将军可以亲自入观查检。不过也许不须三日,世人便皆知梅山先生所在何处了。”乌朗赛音图若有所悟。他知道宋域沉这几个月来一直在找方梅山,为的不过是求医问药,有这么几天时间,料想方梅山可以开完药方,然后让宋域沉悄悄送往别处安置,之后再由其他人发现方梅山的踪迹、洗清无尽观的嫌疑。至于真金太子的病情,会不会因为这三天的时间便有生死之别,乌朗赛音图还真没有想过他远在江东,手握重兵,世镇宣州,无论哪位皇子皇孙登上大汗之位,都不会轻易撼动各地的镇守大将。乌朗赛音图忽而想到,宋域沉既然说三日后便可以入观查检,想必昭文在这三日内便会生产,或者已经生产,所以方梅山三天之内必定可以开完药方、离开无尽观。他踌躇一会才道:“摩合罗,你有了一个弟弟还是妹妹”听到“摩合罗”这个名字,宋域沉不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后一句话又令他的神情柔和下来:“是个男孩,母亲说很像我幼时模样,只是有些瘦弱,所以起了一个小名叫阿钧,好让他将来长得结实强壮一些。”乌朗赛音图已经想不起来宋域沉婴儿时的模样,但他还记得,宋域沉初生时瘦弱如猫崽,因此,昭文起了个小名“阿沉”,想让这个轻得似乎难以养活的婴儿平安长大。当年的小猫崽,现在果然平安长大、而且长成了一头猛虎。看来昭文起的名字,很是不错。乌朗赛音图感叹了一会,说道:“那么我就叫他那森布赫吧。”那森布赫,意为强健长寿。日渐一日地感受到生命的逝去,乌朗赛音图觉得,那森布赫,才是最好的名字,最好的祝福。宋域沉默然不语。他现在面对乌朗赛音图时,已经很平静淡然了。或许是因为,乌朗赛音图再不能主宰他和昭文母子的生死。他有足够的力量,让乌朗赛音图乃至于整个宣州将军府都不能不郑重对待。临走之前,乌朗赛音图又道:“为免引人注意,我不会给你派兵驻守。白莲会煽动的贼寇为数不少,你务必要保证不会有人在无尽观中看见方梅山。”宋域沉笑一笑:“自当如此。”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摸到无尽观的高墙,更不用提看见方梅山。乌朗赛音图看看他脸上的笑容,再看看那片杀机暗藏的毒林,不知是喜是忧。宋域沉若是变得太过强大,那格尔是否会被他压制得虚有宣州将军之名但在方梅山一事之上,乌朗赛音图还是希望宋域沉足够强,强到能够将白莲会狠狠打回赣州去。乌朗赛音图和他的两个百人队,呼啸而去。宋域沉盯着烟尘看了一回,才施施然退回到毒林之中,踏着林间小径,回到无尽观。看望昭文母子时,他向昭文说起了乌朗赛音图为幼弟所起的名字。一边忍不住低头去看襁褓中熟睡的幼弟,红皱皱的婴儿,还看不出会长成什么模样。昭文靠在枕上,轻轻答道:“这个名字,我希望永远也不需要用上。”她在宣州将军府中呆了二十年,时时都有燕巢于幕、朝不保夕之感,即便宋域沉离开之后的那些年,她每年可以到归元寺中常住数月,也始终都在利剑之下,无法安眠。只有这短短数日,她才真正感到安全宋域沉已经有能力将她从宣州将军府中带出来,有能力将乌朗赛音图挡在无尽观外。宋域沉怔了一怔。他忽然意识到,原来昭文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能够离开宣州将军府,甚至永远不要再有瓜葛。只有他在将军府外作为倚靠,对昭文来说,还远远不够。好在他已经建好了无尽观。此时侍女引了方梅山进来为昭文诊脉,宋域沉起身相迎时,视线落在方梅山脸上,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多谢梅山先生费心了。”方梅山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在榻前坐下,微闭了眼,慢慢诊脉,再问了昭文近日的食宿情形,略略颌首,略说了几句,觉得不必换药方,便又慢慢踱了出去。宋域沉陪着方梅山一路出了春萱堂,走了一段路之后,低声说道:“梅山先生虽已年老,行动其实并不迟缓。韦师兄的架子,端得略有些过了。”那位假扮方梅山的韦师兄,并不因被宋域沉识破而惊惶,仍是以方梅山的声音缓缓答道:“乔师弟此言有误。世人能够识得梅山先生真面目者,廖廖无己,我只需让他们看到世人心目中的梅山先生即可,不必处处模仿。而且,”他转过目光看向宋域沉,“或许世俗中人皆会以为,我比梅山先生,更像一位国手圣医。”他站在一丛绿竹之下,负手而立,脊背挺直,面带微笑,长须飘拂,气象端严又飘逸,神情慈和又自信,仿佛药王降世,让人一见之下,便生出无限感激与信赖之心,果然比真正的方梅山,更容易让世俗中人顶礼膜拜。宋域沉哑然失笑:“不错。韦师兄来此,不过一天时间,无论如何也难以将梅山先生模仿得丝毫不差,不如干脆将自己当成梅山先生。唔,只恐世人见惯了鱼目假扮的珍珠,将来哪一日会指珍珠为鱼目了。”韦师兄答道:“如此有眼不识泰山,也只能怪他们与梅山先生无缘了。”宋域沉又道:“世人不会轻易相信你就是梅山先生。无论白莲会还是各地衙门,都会小心确认你的身份。”韦师兄嗬嗬而笑:“我所习内功,乃是三清正传,袪病延年,不亚于药石,偶一用之,于我自身并无妨碍,足以应付。”他的确不曾精通医术,但并不是说不能治病救人。这样万能宋域沉不免轻轻叹了一声。当日他一想到方梅山的行踪可能被泄漏,便给赵安送了一封信,指名要那个曾经假扮杨琏真珈弟子的人去假扮方梅山,以假乱真。他断定那易容高手与东海关系密切,赵安必知其下落。只懊恼不曾早些时日想到这法子,难免要耽搁时间。不想赵安早在知晓蒙古王廷征召方梅山时,便已寻到那兄妹二人,预备下之李代桃僵之计,只苦于一时间找不到方梅山的踪迹,无法将真正的方梅山藏起来、以免乱了她的计划。所以,宋域沉的信一到,赵安大是欢喜,立刻便将那兄妹二人送来无尽观。那位兄长,姓韦名明佗,妹妹名圆苑,都是东海弟子,因为修习易容术须得熟知人身奥秘,故而由乔空山教过三年,与宋域沉有半师之缘,这师兄师弟之称,也算是名符其实。韦明佗假扮的是方梅山,韦圆苑则假扮方梅山的药僮方梅山其实凡事都不喜假手他人,但世人眼中,方梅山这样的国手,身边怎可没有服侍的药僮正因为有了韦明佗,宋域沉才会向乌朗赛音图许诺,三日之内,必定会有另一个方梅山出现在别处。他虽然不怕乌朗赛音图,但也不想真的撕破了脸。毕竟,昭文母子,还要在无尽观中长住下去。、卷九:山雨欲来风满楼三入夜之后,潜藏在敬亭山中的各路贼寇,又一次蠢蠢欲动。前两次的偷袭,堪堪踏入毒林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些人随身自备的避物便已经失去效用,损兵折将、狼狈而逃。所以,这一次的夜袭,不再各自为战。宋域沉站在观星台上,遥望山林中隐约可见的点点火光。影奴探来的消息说,这一次五路贼寇推举齐云山武威寨的寨主高雄为盟主,调派人马,备了数十桶桐油以及无数松明,打算用火攻烧出一条通道来无论何等毒虫毒蚁,没有不畏惧烈火的,便是那些毒草毒木,也能够被一把火烧得干净。金城之哈哈笑道:“那高寨主还是有点儿本事的嘛可惜的是,有些草木,着火之后,蒸腾出来的毒烟,足可放倒整个敬亭山上的人了”对于火攻,宋域沉早有准备。金城之一边佩服,一边又有些遗憾,毒林已经长成,他设在无尽观内观外的阵法,反倒没有了用武之地。鹰奴审视着山林中的火光:“小观主,我们不能坐等对方来放火,得先杀一杀他们的锐气。”金城之一怔,看向宋域沉:“不会吧外面的毒林,挡不住火攻”鹰奴道:“九公子过虑了。我不过是觉得,小观主这几日过于清闲,所以需要找人磨磨刀,以免手头生疏了。”金城之张张嘴,又闭上了。他知道自己每天和宋域沉的过招,在鹰奴眼里,根本不算一回事。只有你死我活的杀戮,才算是真正的磨砺。鹰奴与宋域沉悄然没入暗夜之中。山林幽暗,不过于宋域沉两人都无碍。潜行至山麓,前方小径上,两队人马正背负着油桶向无尽观方向疾行,左右各有哨探护卫。鹰奴与宋域沉停下脚步,取下背负的长弓,各自搭上三枝箭,分别对准运油队的头尾,射了出去,箭头上涂的白磷,在箭枝呼啸破空时剧烈地燃烧起来,插入油桶之中,烈火烹油,头尾六个油桶立时也烧了起来。刚刚反应过来的两队山贼,立时大乱。只这一片混乱之中,又是连珠三箭射到。一连九发二十七箭,宋域沉背上箭壶已空,立刻向后急退入山林之中。鹰奴比他更早一步退入林中,追过来的山贼,在这黒夜里不敢踏入密林,在山路上跳脚大骂,一边急忙逃离火海。原定的计划已经不能再用,各路头领带着自己的人马匆匆跑去与高雄商量,不满高雄领头的则急于质疑这个计划。高雄此前一直以为,无尽观只会倚仗着毒林固守,不敢出战,所以才想到火攻之策。却不料有穷会反过来偷袭他们高雄心中懊恼,但他做了多年寨主,深知此时自己绝不可示弱、以免失了威信,当下沉着脸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多言一次战败,下一次找回场子来便行了,啰嗦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看紧营寨,以免再遭偷袭,都赶紧给我守好了”他身后左侧山崖上,隐在黑暗中的鹰奴,听了这番话,微微笑了一下,侧过头向宋域沉说道:“小观主,你打算留哪一个”杀戮是为了立威,所以需要留一个人活着回去宣扬这威名。宋域沉审视一会才答道:“就高雄吧。此人刚愎自用,色厉内荏,又算得上一方头领,颇识时务。放他回去,为了不失威信,此人必定会自吹自擂,也必定会想方设法约束他的手下,避免再次与我们为敌。放走个喽罗,人微言轻,不太能起作用。”鹰奴颇为赞同,不过补充道:“须得让此人明白,是放他走,不是他自己能够逃走。”宋域沉微一点头。他们在山崖上安静地等候着。那个匆匆搭建的临时营地,颇有些章法,但也正因为有章法有循,反倒便利了宋域沉下手突袭。借着营地中昏暗的火光,宋域沉仔细度量距离,推算这些人受到袭击时可能的反应,以及如何才能将其一网打尽。直至天际隐约可见一丝曙光。这是寻常人等一夜酣睡、心神与身体最放松最无力的时刻。宋域沉悄然滑下山崖,绕着营地转了一圈,布下防止有人逃脱的药粉,最后回到谷口处,袖中软鞭无声无息地抽向谷口那名岗哨,卷住他的脖子和大半个上身,拖了过去,那人无法出声,又被勒得头晕眼花,拼命挣扎着要抽出手来去拔刀时,后心忽地一凉,再无知觉。被软鞭缠住的尸身,随即轻轻瘫在地上。另外三名岗哨,紧接着也被分别放倒。宋域沉借助摇曳火光在营地中投射出来的阴影来遮掩身形这是他从金城之那儿挖出来的鬼谷遁术左手软鞭,右手短刀,倏忽隐现,所过之处,悄无声息地留下一地尸体,直至终于有人发现,开始混战,但也无法阻挡宋域沉的锋芒。有机灵的见势不妙想要偷偷逃走,却在刚刚踏出营地外栅栏时便软倒在地。混乱之中,原本各自为战的山贼,慢慢拧成几股,由各自的头领带着,进退之间,相互配合,宋域沉难以再像最开始那样轻松自如,干脆收了短刀,挥鞭抽开两名山贼的同时,右手弹出一枚烈焰丹,落入高雄帐前最大的那个火堆之中,火势立时高涨,焰头吞吐,紧跟在后投入火中的两枚银叶丹,被火势催发药力,顷刻间弥漫开来,离火堆最近的十余名山贼,已经开始头晕目眩、立足不稳,稍远的十余人,手中兵器也把持不住,纷纷落地。在三个火堆中投入药物之后,整个营地,很快再无人能够站稳,宋域沉从容收拾完毕,将已经面无人色的高雄拖到营地之外,微笑着说道:“今日我心情不错,放你一回。希望你下回还有这样的好运气。”高雄瘫软在地不能动弹,只能硬撑着说道:“我尚有几位兄弟,不知观主能否”宋域沉“哦”了一声,毫不在意地道:“那就看他们的运气了。要是现在还活着,倒不妨留下来做试药人。”微微晨光之中,宋域沉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