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相识也未谋面,唯一的联系就是那根沾了血的羽绒钗,即便不是浮萍却怎么也够不上爱侣这两个字。“你我本咳咳,本素不相识,问这话不觉得好笑么”我喘息着回答,每多说一句话都在耗损残余的力气。鸿琰锢紧了我的身子,双唇贴上耳畔轻轻道:“原来这话好笑,我竟不觉得。”寒毒至我意识渐渐模糊,模糊到鸿琰道出的最后几个字都听不清了,隐约中只觉得最外层的玉袍被人卸去,再而身子便贴上了一层不知何处而来的温暖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眼之前嘴角边不知触到了什么痒痒的,好像是人的发,还有淡淡的清香。然而眸子睁开的时候,我却毫不迟疑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我推开鸿琰连滚带爬逃出好几步远,他抚着被我掌锢的颊笑得魅人:“你就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救命恩人你这狂徒趁热打劫好不要脸”我先瞧着被他弃于一旁的雪白衣衫,过后又指着他的上身口中谩骂。幸好我自己的衣服还在,否则出不了窥心镜我就先跟他同归于尽鸿琰对于我的愤怒是无所谓的,不紧不慢拾起地上的衣裳重新穿好嘴上也不闲着:“趁热打劫我只听过趁热打铁,或是趁火打劫。”我一时语塞:“管他趁什么不趁什么,你你你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好事”鸿琰系好衣带披上白玉袍子向我步步而来:“好事自然做的不少,你是指哪一件”我一路后退怒得脸颊羞红,召出拂光剑向他刺去,却被束于他的两指之间。鸿琰两指夹住我的剑锋冷眸:“要杀我那我们再打一个赌,你若三剑之内能伤我分毫我就助你夺下窥心镜,并且绝不与你争抢。”“谁要跟你赌,无耻”我抽回拂光剑又刺过去,鸿琰侧身移动到我身后:“若你输了,以身相许可好”以身相许我好一阵心惊险些站不稳,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果然不怀好意。“我随仙尊学法已得仙气,如今只差一副仙骨便可载入典籍位列仙班,你这魔物休想坏我根基”我转身挥剑却又扑了空,鸿琰纵身一跃站上树梢居高临下:“你还剩下最后一剑。”所以,他是在戏弄我吗我屏息施了曲寒教我的隐身术,悄悄绕至他背后一跃而起,这一剑却格外顺利,径直穿入他的胸膛绽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鸿琰闷哼一声跌了下去,重重的落地声才把我从思绪中惊醒,我竟然成功了鸿琰捂着伤口呛出一摊鲜血,仰面望着我微微一笑:“第三剑,你成功了。”我松手眼看着浮光剑落下不知所措,我以为他会躲开,所以这一剑使足了力气,正中他的心脏。“你你为什么不躲”我拂袖飞下蹲在他身旁红了眼睛,白袍染上了颜色,是我做的。“许是轻敌了,也没想到你会真下重手。”鸿琰嗓音沙哑说的我内疚,我原是没想过让他死的。“阿璃”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唤我,“你喜欢听人这样叫你么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和他共撑一把绘了梅花苞的油纸伞,那人最好穿着白衣”鸿琰哽咽似话语未尽,我俯下身听他讲,却被他冷不防抬头贴上了唇,冰冰凉凉就像落在手心里的白雪。那一瞬间我想逃,身子欲动才惊觉不知何时被他的手锢了双肩。我闭上眼不敢与他四目相对,却怎么也躲不过他唇上触来的柔软。吻了好久,他唇缘离开在我耳边玩世不恭:“第三剑,你失败了。”我睁眼,他的白袍洁净不染尘埃,方才淌了一地的鲜血早就没了踪影,我心尖一凉才知道,果真是被戏弄了连着之前的怒,我现在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滚滚的往上窜,扬手挥下却被他束在脸颊边缘:“刚才的亲薄算是回报了你醒来时的那一巴掌,怎么,还想再来一次么”我哑巴了,我蔫了,另一只手下意识捂上了唇防着他的再来一次。在河边初见时他便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如今变得戏谑调侃我险些不认识,也不知他的手心是不是一直这样冰冷,握上我的手掌间寒凉没有一丝温度。“你的手怎么是冰的”我问。鸿琰听我此言手心不禁松了松,眼脸触动间拂袖收了回去:“你猜”我顺势凑上前左右捧住他的脸颊,鸿琰笑意全无直勾勾看着我有些无措,我几乎是顷刻之间将手缩了回去,好冰。“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捧得哪里是脸,分明就与冰山一角无异。“哪有怎么,是你自己一惊一乍罢了。快点寻出路吧,否则当心客死异乡再也见不到你的仙尊了。”鸿琰恢复了他的冷眸扬长而去,我转身追赶,到了距他两三步的位置自觉放慢了步伐,曲寒说过,背影是观察一个人最好的位置,表情神色可以伪装,可那人的身姿步伐赫然眼中,再如何伪化也必有破绽。鸿琰走了几步觉得不对,转身看我不语也不动,我也乐意陪他如此耗着,双手环胸不知找打为何物。“你跟在我后面做什么”鸿琰质问,说话间渐渐失了唇色,如此变化竟是这般明显。“你该不会”我看着他眉心闪烁,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什么”鸿琰上前两步问我,忽而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前栽了下去。我近乎下意识上前将他护在怀中,锦袍冰凉犹如覆上一层寒霜。他这体征分明是寒毒,他是将我体内的寒毒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鸿琰,鸿琰”我拍拍他的脸颊唤了好几声,依稀间只听他喃喃自语。你叫什么名字,孤不记得了不要撞,回来,回来名字撞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双手从他腋下环过托向了一处枯木下倚靠着歇息,鸿琰的体温不见回暖,找出路的事我已不指望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施凝神法为他度气,鸿琰恢复些意识喃喃问我。“我也不清楚,不过仙尊上天找一个叫流光的人调查迷音扇,定也会来寻窥心镜的,你可不能睡着。”鸿琰双眸合上越发乏力,我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许他睡。“没事做了就想入梦,要不你陪我说话可好”鸿琰晃了晃头向我一笑,我靠在他身侧坐了下来:“行,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你听过帝王家的故事么”鸿琰抚上心口淡然,我迷茫摇头。他又道:“从前有个王,他的一生钟于权势,鱼与熊掌誓要双双兼得。成王前,有个貌美仙子曾经救他一命,他对这仙子一见倾心遂将自甘卸下仙籍的她带入宫闱,江山美人,他以为他做到了。”我听得入迷:“然后呢”鸿琰顿了顿:“这仙子来自天界不沾尘世,她只希望这个王做她一个人的夫君。王却不然,他觉得来日方长,与其无谓的陪伴不如巩固帝业根基,故而拉拢权臣暗中行诛杀之计,谁知仙子等不了这一刻,她在他最享受帝王权的那一日留下短短几行字撒手人寰”我哑然,良久只淡淡了一句:“男人多是钟爱权势吧,这也不奇怪,最难得是帝王心。”鸿琰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仍是自顾自地仰天低语:“这个王受到了报应,他孤寂操劳了一生到死不能解脱。心中茫然只记得自己负了一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人姓名样貌。”“王既爱她,又怎会经受岁月年轮忘记那仙子的姓名容貌说到底,得不到的才是最好,他追求的不过是个自己想要却没有得到的东西罢了。”鸿琰的眸光有异我并非没有察觉,只觉得他讲出的故事很怪,怪到不知怎么描诉才好鸿琰眼皮颤动,后颈靠上树干看物的影子开始重叠,无力地扬起嘴角也未做任何辩驳。“不许睡,你快醒醒”鸿琰二次困倦,我索性跳上他身前对他的双脸左右开弓留下红红的掌印,“怎么样,清醒了吗”鸿琰扬起眸子看我:“还从来没人敢打我,你”“我怎么了,你有能耐就起来打我,没能耐就忍着我再扇两巴掌。”我说着还真真儿地又添了两掌,只不过看他清醒我这两巴掌也轻了许多。“应琉璃”鸿琰吃力地扬手锢住我的腕,“你可知此举的代价”应琉璃他叫我应琉璃“那羽绒钗怎么会在你手里,我们曾经可是见过”我诧异,原来他还知道我的全名鸿琰挑眉:“你在回避我的问题。”我努嘴不然:“你也在回避我的问题。”“”鸿琰无话可对,沉默了半晌眼皮又重,这一次任我推了多久也没有反应。“鸿琰,鸿琰”我几巴掌下去他的眸子再未睁开,连推带晃也不起作用。“鸿琰”我放大了嗓门喝他,鸿琰嘴边喃喃说着我听不清的字,俯下头贴着他的唇边去听,好像在说对不起。曲寒说人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总会说真话,我几乎已经可以猜到,他就是那个王,到死亦不能解脱的王。、垂危之际我得想法子救他,可是移毒之法我不会使,怎么办才好“要是仙尊在就好了。”我自言自语感叹曲寒不在,蓦然间思绪回到从前,我似乎曾经用琉璃珠的一半法力救过他,若是剩下的一半度如鸿琰体内不知是否可行想到此,我却立刻摇头:“不行不行,这琉璃珠的法力是仙尊用来救我的,如今已消耗一半,再失一半我不是没命了”“对不起对不起”鸿琰还在喃喃,脸色如纸惨白。我心中思量着琉璃珠的法力万万不能失,双手却不自觉扶起他的身子施法凝气。我的双手掌心渐渐触向了他的背脊冰凉,一百年前曲寒救我于危难,手中拿着那颗如今早已遗失的琉璃珠向我一笑莞尔。那时他对我说,傻瓜,你可无碍我望着他的眼眸迷茫,良久才问了一句,你是谁。双手掌心映映生光,鸿琰的脸上渐渐恢复了红晕。那时的千秋殿,我不记得所有,曲寒为我取了名字为应琉璃。他告诉我琉璃珠本是神物,是被神遗弃的东西,却恰好可以救我的性命。自那以后,我有了琉璃珠的法力,琉璃珠却成了凡物。仙光渐浓,鸿琰在暖流中缓缓睁开了眸子,我的双颊取代了他的苍白无色。这百年来,曲寒教我仙法将我养在酌烟殿,却从不肯提起我的过往,也不愿让我知道他是在哪里救了我。他恨魔,因为是魔害死了风华上仙,拐带了师妹曲灵。恨屋及乌,我也不喜妖魔。可现在,我好像变了,至少,我不想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这样再也睁不开眼。我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不想,仅此而已。“你在做什么”鸿琰回头眼眸仍然憔悴,“你不要做无谓的事情,你的仙法根本无力与窥心镜抗衡。”我当然知道我的仙法无力,仅凭琉璃珠的一半仙法根本消除不了窥心镜带来的寒毒,甚至一个不备,我会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他是中寒毒至死,我则是琉璃珠的法力耗尽而亡。我无谓地扬起笑意口是心非:“不试试怎么知道,大不了耗损一些仙气罢了,你别乱动。”喉间涌上腥甜,我隐忍着头疼欲裂为他施法相度,鸿琰眸子紧促体内生出的异样的感觉,不是源于被我注入的仙气,倒像是本就在体内的那颗雪珠。我睁眼感知到了雪珠的法力,这股力暗流涌动似能化解寒冰之毒,只是需要外力催动触发才行。既如此,只要将琉璃珠的法力灌与这股力融合说不定可催动着化解寒毒。我心中惬喜,掌峰不自觉加大了传法的速度。流失的法力越来越多,支撑我体力的仙法所剩无几。每过一刻于我便是一种折磨。我不敢惊动了鸿琰,隐忍着痛处呕了一地鲜血。若将仙法比作池水,那我这浅塘早已临近干涸。度法的双手险些支持不住,鸿琰身子受我影响微动:“你的法力催动了我体内的雪珠,不过你没事吧”“没、没事,你别回头看,我会分心的。”我声音低沉呛出了一缕光芒点点,如今不止呕血,已经开始吐仙气了么鸿琰暗觉不对,蓦然回头却见我嘴角带血整个人跌了下去,体内不断流出残余的仙气动也不动,月光衬着眼睑微颤,逐渐退去的生机竟是那样明显。“阿璃,阿璃”鸿琰如何唤也得不到回应,心中疑惑流失仙气也不该致此才对。天上投下的月光转动了方向,鸿琰抬头看却见初入枯林时的那轮明月移了位置,且与先前的所在之处隔了不少的距离。窥心镜镜中世界“我知道了”鸿琰豁然开朗,低头看我俯身拦腰抱入怀中,“阿璃,你撑着点,我找到出口了。”松坞山庄,无情老人望着跌落桌角的窥心镜言语冷漠:“你们两个擅闯松坞山庄还敢动我的法器,好大的胆子。”流光向他拱手赔礼:“我二人乃奉天帝之令带回窥心镜不可致其落入魔手,还望庄主海涵,以天下大局为重。”“大局”无情老人拾起窥心镜捻须坐下,“你们神魔争夺与我无关,我只想做个避世庄主,谁若要打窥心镜的主意我就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无情老人话语未落手中的窥心镜便已颤动,镜面泛光透出枯林中的双双白影,鸿琰抱着我从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