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软甲,又套上中衣,才慢条斯理的开始穿戴皇子服制,整好冠帽,她拿过剪子从花盆里挑了一朵开的绚烂的菊花剪下,插到了周承寅头上。周承寅问她:“做什么”“如果你死了,就当给你插在坟头了。”文锦绣道。周承寅笑笑,也不在意,“我会回来的。”陷入沉默。文锦绣只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周承寅握住她的手,郑重道:“等我回来。”文锦绣“嗯”了一声。又是沉默。“我走了。”周承寅轻声说。文锦绣放开他的手,不在意的挥挥,低沉道:“你走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记得要回来”她朝着周承寅笑笑,笑得有些勉强,有些难看,像要哭了一样,“我可等你带我装逼带我飞不是带我吃香的喝辣的”周承寅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他胸中似乎含了一口气,“玉京,我当许你半生荣华。”掷地有声。文锦绣低低的应一声。“你走吧。”她说。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场景拿一条性命搏富贵,挣荣华,多少人倒下后依然站立的,就是王者。可是她这条命算不算捡来了她并不很想要荣华,只是既然来了,既然站在这一边,赌了,赢了,总会有附送的筹码。周承寅大步走了。刚跨出门,他似乎想起什么,把插在头上的菊花拿了下来。他放在鼻子下闻一闻,并没有什么菊花的味道,反而更多的是文锦绣屋子里撒的玫瑰花露的香味。清馨混着浓烈,就如她的人一般。“周承寅”文锦绣大喊。周承寅回头,文锦绣倦鸟归巢一般的向他扑了过去,按着周承寅的肩膀一跳,捧上周承寅的脸,对着嘴唇印了下去。文锦绣比周承寅矮上大半个脑袋,周承寅只好腾出双手抱住她。和那天的一样。周承寅想。我们互相托付性命。这是最重要的东西,那么其他的就不重要了。文锦绣的眼泪糊了他一脸,嘴唇碰撞辗转,也带着咸苦的味道,只是这中间的甜,谁又知道。“想要我给你生猴子,你就要回来啊不然我真去找隔壁老王去了”文锦绣一边吸鼻子一边说。很奇怪的,周承寅听懂了。他嘴角慢慢扬起,会心一笑,轻声道:“都听你的。”、菊花残京城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好好的中秋过得胆战心惊。城中人家户户大门紧闭,躲在家中,听着门外偶尔呼啸而过的马蹄声和喊杀声。嗒嗒嗒嗒嗒嗒什么东西掉下来咕噜噜滚动的声音。“砰”的一声大物件倒下的闷哼声。中秋了,街上的小摊小贩都差不多收了,铺子都没有开门,又是什么东西倒下了,什么东西在滚王府中的女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竟然齐聚一堂请了文锦绣过去。文锦绣扫视一圈在座的女人,冷着脸问坐在上首的廖氏:“王妃请妾身来这里做什么”“如今外头有异动,文姨娘,还是把府里的对牌交出来,免得误了王爷的大事。”廖氏今天一反常态的强硬。“异动不知王妃所说的异动是什么”“这不是文姨娘可以知道的。”剑拔弩张。一抹讽笑爬上文锦绣的嘴角。这个时候,找她要王府的对牌做什么要打进来,肯定先是外院,而廖氏在外院如果有心腹,根本就不用对牌。这个时候,对牌能干什么还能指挥王府的护卫什么都抵不过她王妃的身份。徐姨娘受了文锦绣的好,这个时候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先扯了扯文锦绣的袖子,见文锦绣不为所动,又强笑着劝廖氏:“王妃,不止文姨娘一人,妾身也想知道所谓的异动是什么”廖氏刀子般的目光马上投向了徐姨娘。“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不止文姨娘徐姨娘,妹妹也想知道,姐姐所说的异动到底是什么”方姨娘扶着肚子,笑看廖氏道。她如今身孕不过四个月,扶着肚子的样子却好像六七个月一般。廖氏看着她的肚子,马上捂住了胸口,对着所有的人厉声道:“你们敢忤逆本宫”方姨娘马上低头:“妹妹不敢,是姐姐话只说一半,妹妹胆子小,着实有些担忧。”廖氏捂住胸口道:“王爷还在宫里。”她拿着帕子嚎啕大哭起来。文锦绣皱眉上前,抓住廖氏的肩膀,咬牙道:“现在情况尚未明了你哭什么哭”廖氏还没停住,文锦绣又听得身后的女人开始小声的抽泣起来,哭的她心烦意乱。她猛地转身,看着屋子里连事情都不明了,却哭的欢的女人们,烦躁得大声吼道:“哭什么哭这么想死那我成全你们好了”“来人啊”文锦绣大喊。“反正都要死了,给这些姨娘一人赏一条白绫挨个儿执行没吊死的直接活埋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彭姨娘拿着帕子颤抖的指着文锦绣震惊道。文锦绣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如今八皇子叛乱,固山伯乱军要是闯进王府,你们不都是要死不如趁早死了,还能留下个好名声”“说不定还有贞节牌坊呢”这话十分讽刺,八皇子造反成功,怎么会给失败者的小妾立牌坊八皇子造反失败,她们的死更是一文不值。“造反了”彭姨娘指着文锦绣的手慢慢垂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文锦绣。陈姨娘再也忍不住,拿着帕子放声哭了起来。整个王府一片混乱。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报信:“有人攻打王府”屋里的哭声停了一下,然后更加肆虐。文锦绣死踹了厅内的博古架,博古架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她一下抓起了架上的花瓶,狠狠的摔在地上。“快滚回去自己的院子里去”文锦绣恶声吼道。文锦绣听见身后的廖氏声音颤抖的低喃:“载澄载澄还在宫里”她呼吸急促,语气空灵,带着文锦绣从来没有见过的害怕与不安。原来如此。宫中有侍卫,有禁军,再加上各路皇子驸马,浑水摸鱼的情况恐怕比王府被重点照顾的情况要好上一些。“只要有人护着,世子当是安全的。”文锦绣转头对廖氏道。廖氏惊愕的看着她,转瞬明白过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从容。不知是谁起了头,一边哭一边呆着丫鬟慌慌忙忙的跑出了院子,然后接二连三的有人怯怯的看着文锦绣和廖氏,提着裙子像见鬼一样的跑了。平日里的姿容礼仪呢文锦绣气笑了。“是不是很可笑”廖氏问她。“是啊。就像狗一样。”文锦绣转身,看着廖氏道:“从案板上跑下来,逃回了笼子里。可是只要在屠宰场内,怎么逃得掉”廖氏慢慢的笑了,她双手缓缓高举,环顾四周华丽的陈设,有些痛恨的说:“我经营了十年的王府后院我的感情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权、力。”她直视文锦绣,面容平静,眼神狠戾。“你居然用屠宰场来形容”“姐姐”还坐在廖氏身边的方氏弱弱的出声。廖氏抬眼看她,像是看见什么腌臜货一样,赤裸裸的厌恶和嫌弃,不加掩饰。“我姓廖,你姓方,哪里是姐妹”她抬手,给了方华柳一巴掌。可她终究病久了,身子虚弱,如今又心神不宁,哪怕再忿恨的心情也激不起她内心的力量。这一巴掌轻飘飘的,就像她对所有事情的掌控一般,最终还是无力的趴下。方华柳捂住脸,笑看廖氏:“我永远清高自傲的姐姐啊”她神情似癫似狂,带着恶毒的快意,然而话未说完,不得不咽在喉咙里。文锦绣的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倒是聪明。”文锦绣冷笑道。“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乱军攻打进来,德兴院的防护肯定是最安全的。”“可是你有什么资格”“就算如今我掐死了你那又如何如今京城混乱,一个小小的王府姨娘,死在了乱境中,谁又会计较”文锦绣用力把方氏甩在地上,更是踢了她一脚,冷声道:“滚”青杏也放开了捂着珊瑚的嘴的手。珊瑚恶狠狠的瞪了青杏一眼,赶忙扶起瘫倒在地上的方姨娘,正要理论,却被方华柳抬手止住了,方氏捂着肚子,虚弱的道:“珊瑚我们走”不看方氏,文锦绣转身对着廖氏道:“如今就剩咱们俩了。”“你的丫鬟呢怎么不出来杭嬷嬷去了外院找菀禾,如今这德兴院,又有几个人能保你”廖氏笑得冷冽:“杭嬷嬷就算在又如何你我之间,你猜王爷会保谁”“有什么保不保的,不过是个死字罢了。保你又如何你就算活下来,恐怕还不如死了。”文锦绣无所谓道,咧嘴的样子在廖氏眼中就像恶魔。文锦绣靠近廖氏,抚着她的脸,似乎沉醉在她的美貌的容颜里,“这样的姿容,娇弱美人,又是高高在上的王妃,王妃你说那些低贱的逆臣贼子,会对你怎么样”廖氏的笑容有些哀戚:“到底还是你赢了。”“你始终不明白,很多事,是没有输赢的。”文锦绣放开她,面无表情道。“生死如此,感情亦如此。”“你的感情,加上筹码,不过就是一场待价而沽的买卖。”“不知道你的命,又值多少钱”文锦绣看着廖氏惨白的脸色,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快意。她微笑着,说出的话让廖氏心中一颤。“我的王妃。”文锦绣轻轻道,生怕惊吓到了廖明娴。“轰”的一声,一个身带鲜血手持长剑的男子闯了进来,他把腋下夹着的东西扔到地上,对着廖氏道:“王妃,属下奉命将世子救出。”“贼子正在攻打王府外院,属下不便久留。”他一抱拳,马上退走,带着淋漓的杀气,转眼间便没了身影。廖氏马上起身,鞋也顾不得穿,踉踉跄跄的跑到个团乌黑带红的身影,摇着周载澄大喊:“澄儿澄儿”文锦绣跑过去,只见周载澄灰头土脸,身上脸上都带有血迹,他艰难的睁开眼,看着廖氏,用微哭的声音喊道:“娘”廖氏一把抱住了他,声音哽咽:“娘在这娘在这”母子俩哭成一团。文锦绣走到椅子边,重重的坐下。她抱着双手,还是觉得有些冷,干脆双脚都上了椅子,很不雅的蹲坐在椅子上。她望着门口,那个侍卫进来时带进来的尘土和血迹,把猩猩红的地毯弄得灰扑扑的。院子里空无一人,都说繁华落尽一场空,她还没有享受过繁华,这凋零景象倒是提前身处其中了。周承寅,你不会真的死了吧。文锦绣把头埋进双臂。要是她再牛逼一点,可能就跑去外院了。可是她不敢。在这里十几年,她只学会了当一个看起来正常的闺秀而已。除了算账花钱做衣服,她什么都不会。她不想去送死,所以只能在这里等着,等着死来找她。我还有那么多钱,别让我没机会用啊。周承寅,你要回来啊。“文姨娘”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扯着她的裙角。文锦绣在袖子上蹭了蹭,然后抬头看着脏兮兮的周载澄,勉强露出一个笑:“你怎么这么丑一点都不像你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文锦绣面前。“爹爹让我带给文姨娘的可惜已经坏了”是一朵已经稀巴烂的白菊花。文锦绣抱过周载澄嘤嘤哭了起来。、哭灵周承寅这一去去了整整一天。京城内响起“咚咚咚”的钟鼓声,漫长绵延,却让文锦绣松了一口气。这是寺庙内再为死去的皇帝“造福冥中”,一般会在小殓之前,想必局势已经定了下来。周承寅是在八月十六子时回到的王府,他穿着丧衣,看起来除了有些累,并没有受什么伤。文锦绣依旧在德兴院的厅堂里坐着等,一看见他进门,就笑了起来。周承寅一愣。走到她身边,拨了拨她凌乱的头发,轻声问:“怎么到这儿来了冷不冷”“我一天没吃饭了。”文锦绣委屈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周承寅笑的有些无奈。“完了”“完了。”“那你走吧,世子回来了,大家都好好儿的,就是你那个幕僚守外院的时候出了点事,我让菀禾去了,估计没事了。丧服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去哭灵啊”文锦绣起身下椅子,一边把周承寅往外推一边说。如今刚刚大定,宫里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父皇和钟皇后都去了。父皇被人暗害,钟皇后饮鸠而亡,八皇子一党皆被关押,父皇已经过了小殓,明日大殓,后日开始哭灵。你让她们收拾箱笼罢。”周承寅知道文锦绣的意思,也没有推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