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师傅,人到了。”“请进来吧。”屋里传来一个淡然平静的声音。僧人将门推开,做了个请的姿势,魏楹迈步进去,结果一进去就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直接跪下了,因为前方蒲团上的僧人,居然和先帝有七分相似。这要说不是兄弟都没人信的。“晚辈因一己之私打扰大师的清净了。”“请起请起,不用如此大的礼性。”僧人手里的念珠转了一转,魏楹想了想便起身站立了。“先前老衲的几个徒弟出手也嫌重,那几个人没事吧”魏楹恭敬的回答:“没有大事,伤者已经往山下医馆送了。”他心头十分惊骇,如果猜测属实,这位也当是太后亲子才是。他看过国朝史书,先帝是十岁冲龄即位,倒是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可惜八岁时就夭折了。难道就是这位那僧人看魏楹一眼,“你大概也猜出贫僧的身份了。”“臣见过淳亲王。”魏楹作势要再拜,醇亲王便是先帝那个亲弟后来追封的封号。“此地只有贫僧了尘,没有什么醇亲王。”魏楹着实有些好奇,八岁就看破红尘了而且,史书记载,在先帝之前,还有一个嫡出的皇子,那是先帝父皇的第一个儿子。如今的太皇太后,并不是从皇后到太后。而是元后的嫡子早夭后,先帝才得以被立为太子。史书记载,那一年,宫中先后夭折了两位皇子。一个是元后嫡子,再一个就是眼前这位醇亲王。不过如今看来,一个是真死了,一个却是假死出家。可一个八岁的皇子,因为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假死出家呢感觉自己接触到了几十年前尘封的宫闱秘事的魏楹内心一阵惊骇。了尘平静的道:“或许你猜到了,当年那位早夭的皇兄,是贫僧先下手为强害死的。”魏楹吞咽了一口唾沫,“大师何以告诉我这些”“贫僧不说,你会想得更加无边无际。言归正传,出了何等大事,以致你派人来窥视贫僧”魏楹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我很好奇大师为什么肯见我”这样来头的人,何必要亲自见他呢。“去年,尊夫人如常来到半山寺,当时皇上就在贫僧这里。贫僧见到他看尊夫人的眼神。贫僧早听寺中僧人说起你们是恩爱夫妻。方才问广德师弟,你晚间因何到访,他说尊夫人两月没来半山寺,他少了个很谈得来的方外之交。听闻你到此所以找你一问。结果听说尊夫人已经到芙叶那里去住了近一个月了。世事反常即妖,尊夫人两个月都没有来,贫僧本就有些生疑。你晚间还派高手窥视,所以贫僧断定是尊夫人出了什么事情。”既然话说到正份上,魏楹也不隐瞒,老实的说道:“端午节,内子进宫朝拜,回到家的却不是内子。”了尘手里的念珠停下了,“他怎么竟做出这等事”顿了一下又道:“那你从何得知贫僧的”“我是听一个长辈说起先皇和皇上都到此地见过一个人。”“消息倒是灵通。你回去吧,贫僧会劝皇上放人的。”魏楹一揖到底,“多谢大师只是,此事事不宜迟因为安王要以此为契机,拉皇上下台呢。”了尘默然了一会儿道:“皇家世世代代的兄弟相争,真是没有个止息。”当年父皇病入膏肓,那对母子要杀自己兄弟二人,他也受过大皇兄不少欺负。一时气恼之下,就趁着在书房一起读书的时候在大皇兄的茶里放了些东西。七天后,大皇兄就离世了。自己接下来半年就没能睡着觉,最后便来此地出家了。这是个小庙,所以不会有多少达官贵人来。他也深居简出,避开众人。这些年竟没被人发现。魏楹退了出去,到门边时说道:“我会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的。”“若是信你不过,也不会叫你进来。既是皇兄看重的人,想来是不会错的。”魏楹转身之际想,这位大师的话对皇帝应该影响力不小吧。说起来,他能坐了龙椅,多亏了这位了尘大师。不只,先皇能坐上龙椅,都是托了这个兄弟的福。当晚回去,魏楹辗转反侧,愣是没睡着。林子钦已经打发了十二个人过来。他也知道这里头的轻重,不单是为了沈寄才出这一份力。毕竟他们家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皇帝在位的基础上的。还说皇帝真的被安王搞下台了,林家作为前国丈绝没有好果子吃。还说他夫人已经设法在那几户人家的女眷面前旁敲侧击了一番。只是,还是没有收获。魏楹把人手收下了,交给十五叔去统一调派。如果了尘大师那里真的劝不住皇帝,他们就晚间潜进去那几家宅子找人。可不是人人家里都有大内高手保护的。还好西苑就在京中,而且比起皇宫,并不是那么的大。要无声无息的藏个人不容易。若是皇帝浩浩荡荡到外地离宫去避暑,那还真是有可能把小寄也偷偷带去。不过,万一真有他的心腹之人把人前一步后者后一步弄去藏起来呢,然后皇帝再微服出西苑,甚至,西苑也可能跟宫中一样,是有密道的一想到这些可能,魏楹又难受了。这两个月,他瘦了很多,而且脾气非常地不好。下人都在嘀咕这是出什么事了。之前又是为了什么同奶奶大吵,而且这都要一个月了还不见去接人的动静。可是也只敢背后议论几句,没人敢说什么。现下有些细处魏楹也顾不得了,要他若无其事的和那个西贝货在下人面前秀恩爱,他实在是办不到。索性远远的打发了去,眼不见心不烦。不然,一看到她,更是提醒自己媳妇儿被人给换了。还有就是,晚上睡一个屋别扭。虽然那个女人表现得一直很合作,甚至对他颇有些逆来顺受的迎合。可魏楹丝毫没有要弄假成真的意思,只能敬谢不敏了。不过,要去住在宫城附近的那些人家的后宅查探。这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还非常的得罪人。一旦传扬出去,人家家里没出个的千金还怎么嫁人。被人来后宅逛了一圈,那家里的女眷都还清白么所以,要是没有完全的把握,实在是不能行这个下策。好在林家派来的人自然是得用的,而且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林家在出力。而自己手下这帮人,这些年也是出尽百宝笼络,至少到了如今挑出来的那些人还没有一个掉链子的。可是,这件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还是不能行啊。如今就只好等了尘大师的消息了。皇帝那边收到亲叔叔打发人送来的消息,说安王已经知道了他将沈寄藏在何处,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要闹开来,让他不要自误误人。况且,强扭的瓜不甜,人家恩爱夫妻,情谊深重。他仗势强插一杠子也落不得好。末了还说请他留下安王一条性命,莫要兄弟相残。皇帝对这个世人不知的亲叔叔其实挺敬重的,尤其最后还是他替自己说了话储位才尘埃落定。说起来当年太皇太后当年偷偷送小儿子去庙里本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他到庙里住了一段时日,就闹着非要出家恕罪不可。不答应就以死相逼。想来还是那时太年幼,承受不了毒杀亲兄的心理压力。像他和安王争了这么多年,哪里还会顾忌手足之情。237 回家3也罢,他就听叔叔的,到时候将安王剥夺王爵贬为庶人,一家子关一辈子,也省得落个杀兄的名声。至于叔叔说的另一件事,让他放了沈寄,这个按说,魏持己在自己继位的当口是立了功的,而这一次他说出的事也让自己费心没有查全的安王的布局浮出水面一部分。正在犹豫不决之间,皇后身边的人送来清凉解暑的饮品。他前段时日中暑时皇后和沈寄截然不同的表现又浮上心头。皇帝叫来小多子,“把人给朕带来。”“是。”沈寄正在午睡,就睡在揽下的凉椅上。睡得正迷糊被莫语叫醒,老大不乐意。听说还要她去西苑,就更不情愿了。“夫人,皇上发了话要你去,奴婢等也只有得罪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奴婢。”莫语说完就叫了几个健壮的仆妇进来,沈寄眼见打不过,只得忍了气道:“好了,你叫她们出去。”不用动手最好,莫语赶紧躬身道:“是。”一边快手快脚的在两个小丫头的协助下给沈寄梳妆打扮,换了一身天水碧的衣裙,看着就很是清凉。末了莫语收拾出包裹,陪沈寄坐马车过去。当然不是直接去的西苑,那样也太惹眼了。马车停下,沈寄带了纱帽,由莫语扶着进了挨着西苑的一处低调的宅子。同时,魏楹那边也得了信儿。沈寄原先住的地方本来就是他的重点怀疑对象之一。只是因为之前她一直困在里头不得动弹,所以无法确定。如今得知有一辆马车从里头的侧门出来,往西苑的方向而去,前后随行的还有二十多名高手。他心头便有几分笃定了。十五叔道:“大侄子,是不是今晚上”魏楹点头,“是,我不能再等了。”不管了尘大师那里如何,既然知道了媳妇儿在哪里,今晚他非得把人弄回来不可。自家的人手,加上林家的人手。原来借人不过是为了踩点,如今确定了便可以再多借一些。下午的时候,林子钦亲自来了,还另带了几十个人。“好在不是去西苑救人,是在外头。”他老子本来只打算借些不暴露身份的人就好,可是搁不住他一直劝说。主要还是安王那里也有动手的打算,不然还真是说不动老爷子掏这么多家底出来。本来在林侯爷看来,这就是皇帝养个外室,自家闺女是皇后,外孙是皇长子,碍不到他们什么。可安王也知道了这事,这就关乎到林家的根本了。就是到时候皇帝怪罪,也还有这一说。只是此事过后,还得趁机使把劲儿,把外孙的名分定下来。皇帝和安王闹到如今这不死不休的份上,不都是因为没有早早立储的缘故么。皇长子来正宫嫡出,本身也很勤学,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理由。安王这边也得了消息,不由得笑了几声,“居然去西苑都惦记着要带上啊。孤都快不认得这个老七了。那个女人,记得当年在皇祖母宫中见到过,也不过尔尔嘛,居然把他迷成这样。”手下的谋士有人不放心,“王爷,这会不会是皇上的障眼法故意做出痴迷那个女人的样子来,目的就是麻痹王爷。”安王笑道:“多虑了,他如果要沉迷女色麻痹于孤,大可宠爱新选进宫的小妃子就好,还可以和皇后和林家不大不小的闹点隔阂。犯得着搭上自己的清誉私德君夺臣妻如果他已经做到父皇晚年那样一言九鼎,四海归心,那这不过是小节。可如今他才登位一年的功夫,闹了出来可就不是小事儿了。更何况他虽然这件事上有些昏头,但其他的事情可不含糊。一切依计划行事”到西苑避暑也不忘带上那女人,倒真是看重啊。之前不愿意挪窝,不会就是因为要带那女人多有不便吧。只可惜他还没有完全昏头,要不然把人直接弄到西苑,再揭发出来,那可就好看了,且再等等沈寄是晚饭前见到皇帝的,被莫语胁迫到此,她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人看。加上夏天本来就有些食欲不振,因此饭都没扒拉几口就放下了,看都不看皇帝一眼。想着亲叔叔在心中苦口婆心的劝说,皇帝心头堵得慌,“你就这么厌憎朕”“你放我回家我就不厌憎你了。”“你回去以后魏持己也不一定能好好的待你了。”沈寄冷笑一声,“这都是托皇上的福,我好好的日子要变成七零八落的。你知不知道,我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我一开始只是一个二两银子卖身的丫头,后来自己赎身了,嫁给魏楹堂堂正正的做夫妻。膝下儿女双全,我还有自己名下的产业。对,我还帮助了不少的人,这个先皇也曾经下旨褒奖过我的。可是我做了好事为什么没有好报啊”皇帝看着沈寄,那天她质问自己能给她什么,能给她什么她现在没有的好像没有。现在又怪责他毁了她的生活。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佛家说人生有八苦,求不得就是其中一苦,还有五阴炽盛自己也占到了。那么于她呢,就是爱别离,怨憎会了吧。倒没想到他们两人竟把八苦里除了生老病死以外的四苦都占全了。沈寄觉得他的眼神与往常有异,斟酌了一下道:“皇上,此生你遇上我的时候,我已经是魏楹的妻子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生。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再说魏楹又没有丝毫对不住我的地方。我不可能背弃的。你若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此生感激不尽。”“你就不担心日后”沈寄一听这话,略楞了一愣,这口气松动了啊,这是怎么就想通了啊。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事的时候。“我回去以后,如果他真的介意,那大家好聚好散。我可以一个人好好过的。不管他是把我丢在后宅不管不问还是要跟我和离,我都能活出来。”皇帝定定的看着她,“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生。”说完摇摇头,背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荷花池,“你收拾一下,朕派人送你去芙叶的别苑。不过,为防安王半道动手掳人,最好是乔装改扮一番。”沈寄喜出望外,“真的”“赶紧走,别让朕反悔”沈寄反应过来,道了声多谢皇上便往外走。莫语奉命为她梳妆改扮,然后混进了太皇太后着人给芙叶公主送赏赐的太监队伍里。听得她声音里说不出的喜意,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