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中,满目悲怆。“最开始,又怎么会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孙氏世代都是帝陵的守墓人,然当年的他年轻气盛,又何甘心重复世代的命运呆在帝陵之内守墓。所以之后,裴镜郁拜谒帝陵,他凭借心机手段得获裴镜郁的赏识带在身旁,最后在官场又是犹如游鱼在水,平步青云而上做了大膺首屈一指的大祭司,一时风头无二。若单只是如此,恐怕也能一世顺当下去。只是后来孙荞的介入,导致整个事情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改变去了。揽光听他提到这个名字,忍不住跟着吟喃了一句,“你说的孙荞就是你双生妹妹”孙祠点头,他因这个名字而眉宇之间一下柔软了起来,年代久远。他几乎已经记不清当年那张笑容晏晏的脸,只依稀耳边还能回响起如银铃般清越的笑。“当年阿荞与我面貌相似,外人几乎难以分辨。一日她扮作是我入宫见了裴镜郁,自此便是一段孽缘。”揽光稍稍吸了口气,眼下之意竟然是孙荞和她父皇有一段过往。只是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此种说法。孙祠脸色愈发沉重,像是笼了一层青灰,加之他常年不见天日毫无血色可言,乍看之下更加不像是活人。今日这般神情容貌,揽光实现想不出当年是个怎么样风姿卓然。“若不是宁钦,阿荞又怎会受他迷惑产子惹得裴镜郁大怒。可笑的是宁钦竟不敢承认,又是编就弥天大谎,设计陷害于我。叫裴镜郁疑心是我同阿荞私通”孙祠气息起伏,更是有些言辞发哽,“我与阿荞又怎么会私通。”气氛一下子凝滞了起来,只听外头狂风肆虐,卷起衣袂翻飞。隔了会,揽光才开口问道:“这样说来,那个孩子呢”孙祠蓦然抬起眼,眼眸之中射出直逼人心的锐利光亮来。他枯槁的双唇一点点开启,一字字清晰无比的吐露道:“那孩子便是今日的宁沽南”宁沽南揽光心中颤了几颤,缓了缓又紧紧抿着唇,似乎勿乱如何都未曾想到,从孙祠口中的说中的会是这几个字。不觉,揽光的眉头越拧越紧,却又倏然一笑,面色之中泛出冷色。“先前种种真假尚不可论,单是说那孩子是宁沽南便是无稽之谈”是时间对不上今日的宁沽南已经三十出头,而揽光先前看过的秘史中记载,孙祠被封大祭司是二十五年之前,这般,宁沽南的年岁和那孩子根本对不上林沉衍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微垂着眉眼,似乎在专心致志的聆听着孙祠的话,揣摩他说的每一个字。他眉尾稍稍一动,恍若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开口。“不过是相差五六年罢了宁沽南的命格的确就是当年阿荞的那个孩子”孙祠有些不耐烦,见揽光生疑便声量提亮了反诘,“当年裴镜郁震怒,宁钦却暗中助阿荞离开生子,阿荞怕裴镜郁迁怒于我便偷偷回京,谁知竟替我受了挫骨扬灰,骨灰砌入帝陵庙宇中。之后,裴镜郁知晓真相,更是认定了阿荞与我有不伦之情,他要我同阿荞死生不复相见,便将我关入密牢中。”到最后,孙祠的语速越来越快,未及落音就从口中吐了一口血来,血色浓黑。这些事情若不是当事情亲口说出,揽光根本无从下手查寻。可即便是当年的大祭司孙祠如此说,她仍然是被惊得心中波澜迭起。未曾想,那段被抹去的旧事,竟会是这般的辗转曲折。然而揽光垂在两侧微曲着的手渐渐用力,握成了拳,指尖嵌在掌心似乎想要凭借此来惊醒自己。只见孙祠抬手指着先前存放尸身的地方,力竭气虚般开口道:“只可惜你们晚来一步,否则他便能告诉你们,宁沽南到底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揽光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分明先前消失不见的尸体又重新躺在了那里,与之前一般无二。“丰伯是当年我和阿荞初来京都时候的家仆,阿荞生了孩子后便将孩子托与他照看。之后就是宁钦为打消裴镜郁对自己的疑虑,假意在外带回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府中教养,等成年之后在与丰伯抚养的孩子交换。”揽光越听越是觉得此事离奇,从小接回宁邺侯府养大的长子变了个人,府中难道就没有人生疑、第159章上孙祠咯咯怪笑了几声,“你去查查,自然明了,正因为太过离奇,所以也不会有人怀疑。宁”他还要开口上说话,却戛然而止,从口中吐出一个短促的惊呼。紧接着,三四飞镖破墙而入,呼啸着直扑几人而来。随行的元八察觉有异,立即挑剑入内,手腕翻转银剑随之游动立即挑开了几只直刺而来的飞镖。“公主快走”说完,他已然挡在三人面前,以剑格挡不断射入的飞刃流矢。揽光林沉衍和孙祠三人立即往外去,在外的烁方早已经牵好马迎来。林沉衍道:“我同你一匹,匀出一匹给孙先生。”说完当先翻身上马,又立即弯腰捞了揽光坐在了身前,扬鞭策马离去。孙祠紧随其后,而元八边挡边退出茅屋,一跃上了烁方那匹马,二人同乘一骑。其后,从各处冒出不少蒙面杀手,皆是窄袖劲服,约莫有二十人开外。那些人点足运气竟是身形灵巧的追了上前,气势汹汹难以抵挡的模样。烁方边驾马边往回看,问道:“看得出是什么武功路子吗”元八先前在勒州受伤,先前运力牵扯伤口,已经隐隐作痛。他皱了下眉头,低声道:“看不出。”不过是说话的功夫,后面又有飞镖暗器不断呼啸追赶而来。烁方偏头,堪堪躲过一枚,心中发狠道:“这些人,到底带了多少暗器来”此时他们的马行驶在平坦道上,四处并无可遮挡之物,背后空门自然暴露于后,犹如在砧板上的鱼肉。元八哪里得空回他这话的,持剑格挡住射来的飞镖。然而劲服杀手人数众多,利刃接连不断而来,难保有一二漏网。他大喝一声道:“你们先走,我断后”话音未落,人已经翻身下落马。烁方往日最重意气,得见身后人下马也立即强行勒停了马,拔出腰间短刀,“你可不会让你有机会陷我于不义”二人相视一眼,迎上那些追来的杀手。林沉衍驾马在前,回头瞧了一眼,只见跟在后头的孙祠颠在马上身形左右摇晃,几乎下一刻就会摔倒在地。“不对快停下”揽光也回头去看,低喃了句,示意林沉衍将马勒停。顷刻时间,孙祠从马背上摔倒在地,却抬着头看向他二人,双唇开合像是在嗫喏些什么。揽光只道他有话未说,立即侧身滑下马未理会林沉衍的低喝便走了前去。刚走近两步,便已经发现孙祠胸口处映出大团血迹,已是中了暗器。“你”孙祠声音虚弱急促,双眼瞪得犹如铜铃一般。揽光又走近两步,但见他吐道:“那顶替入宁府的人如今还活着,在”林沉衍长眉紧皱仍留原地,烁方和元八二人与二十多人争斗根本坚持不过多久。他心思微动,手指在握紧的缰绳在摩挲,思付这群人到底是谁派来。一驾马回到揽光近旁,催促道:“上来”孙祠自知大限将近,说完方才那一通话便是畅怀的大笑了起来,血沫顺着唇角流淌下来。揽光脸色煞白的呆怔在原地,好像被他之前的那一番话震慑心神。林沉衍见势危及,连喊两声无甚作用便从马上侧弯下身,一把擒握了揽光的手臂。“啊”揽光身子被重重拉扯,这才如梦初醒,再去看眼前卧倒在地的孙祠,他已经奄奄一息,眼眸之中已经再没有半点神采流动。“走”林沉衍低喝一声,将揽光从地上拉了起来。眼见元八和烁方被围攻击退,揽光借林沉衍之势翻上马后,坐在了他身后。“快走”元八与这二十余人接连缠斗,又有伤在身已是十分吃力,吼了的就声身形便隐没在了杀手之中。林沉衍双腿夹着马肚奋力一蹬,手中的鞭子也是急急落下,袖中滑出一物体被他一扯,瞬间朝着天上刺溜窜出,炸开几响伴着光亮。身下的马吃痛嘶鸣,迈开四蹄如飞驰一般带着二人扬尘而去。揽光神情恍惚不定,回望了一眼,然早已经看不见元八和烁方的身影。杀手内有一人举着刀对倒地的孙祠,眼见刀起而落揽光心中一怯,竟别过了眼再不敢看去。那马疾驰,直至眼见不远处的城墙才勒停了下来。林沉衍腾出一只手覆在了揽光的手背上。身后之人将头枕在他的后背,有些喘息不定。林沉衍轻轻喟道:“揽光”前面便是都城了,四方来的路人车马队伍齐数朝着城门而去,远远看去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好一副天下太平盛世的繁荣景象。可谁又能想到,大膺早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揽光深吸了口气,缓缓开了口。“方才的事情你总也听了,有什么看法”林沉衍手指微微收紧,微微一晒的笑了声,“仔细想想不无破绽,但却也是给我们查宁沽南多了个下手点了。”他稍稍默了会,眸色翻涌像是又在思量之前孙祠那番话。粗粗看来,倒也是圆得过去。只是宁钦假死一事既然他如此说了,去查看番也能辨别真伪。当年的旧事如果真这般,是不是能成为擒住宁沽南的那根软肋短处,却还要另说。“且查了再看。”揽光沉默不语,一会过后才声音低低道:“我却觉得等不及了。”这几个字,被她压得及低,又带了几分紧迫和绝望。林沉衍听闻,轻轻捏了捏她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白嫩细腻柔弱无骨。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眉头一皱将话又咽了回去。他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去帝陵时候,揽光脸出现那些细细血线之后,他派了人出去寻查,竟没有半分结果。加之,裴氏隐疾困扰,揽光虽用詹春的药克制,只怕终究是有问题。不知,她忽然间这般颓靡不振,可是有那些担忧“嗤”揽光在后头,忍不住轻声笑了笑,笑声婉转如铃。她的手指在林沉衍腰间缎面衣裳上漫不经心的打着圈,“我瞧着,宁沽南到底是谁生的,宁钦有没有死倒不并不紧要。孙祠总归那番话有隐瞒,方才那群杀手”揽光稍稍一顿,想起方才的景象,仍然有些心悸。“恐怕也只有宁沽南那些派出的。不过真可谓是好巧不巧,偏偏我们到了杀手也到了。”她虽说着话,心思微动又想到之前黑衣杀手一拥而上,将元八和烁方都淹在里头情景,面上渐渐也生起霜寒冷意。当初的十八暗卫,死的死,伤的伤,如今留在她身旁的也没有几个。而元八却是一直跟在她身旁的。揽光咬着牙,辗转衔恨,有些发狠的模样。仿佛是察觉到了贴在背上那人的想法,林沉衍神情也随之一动,“没有咱们在那,他们才好脱身,方才那时刻我已经发了暗号召集了隐盾前去那处。”见揽光话语中提到好巧不巧四个字,他心中也颇有几分迟疑动摇,眉宇一郁,暗自念道不要当真如他所想的这般才好。这话,不过是安慰之语,到底如何恐怕谁都说不准,加之当时光是人数就已揽光不接话,只算是承下了他的这宽慰。二人情知郊外农舍恐怕也不是久呆之处了,林沉衍召出京都一带的隐盾,重新安置了住处。而之前那农舍内的那些随行为了以防泄露消息都是带不来的了,又传了消息去通知各自先行四散隐去。只是当初从西边带回来的老太监肖兴修起先嘴硬不肯说,揽光也只丢他在旁冷待,可这会刚坐歇了会,竟是越想越觉得从他口中恐怕能撬出不少东西来。然而,这当下下去接人过来,少不得又有将此地暴露出去的风险。思来想去,也只得将这事情稍稍搁置,等手下人问出些什么再来回禀了。林沉衍在外头交代事情,进屋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垂。雕花的窗户开着,这处是城郊小庄园,在一座小山丘上,周围全是木芙蓉。如今正当花季,远远望去艳丽如火烧一般。清风吹动,从将要垂进屋内的枝端落下几瓣花瓣。林沉衍立在那,身后是满目花树,而他立得端正,犹如毓秀隽永,犹如苍劲松柏。然而眉眼一动,又恍似万般风流之态都显露了出来,任凭身后花色灿烂也难掩其分毫风华。“先前京都倒是出了件稀罕事情。”他见揽光盯着自己瞧,也不做声,不知道是否在愣神。“临安巷里头有间宅子起了大火,连带左右人家都遭了殃。”揽光知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事情,收回目光微垂了眼,心思一动便脱口问道:“你的意思前头在孙祠那见到的那具尸体”林沉衍点头,当时尸体虽然腐烂可怖,然而却是叫人看得清楚点,的确是有火烧痕迹。“起火的那宅子里头只住了一人,叫做丰伯,平日少出门,所以邻里四下未曾见过他的人也多,更别提是交谈上一两句了。然而,这丰伯却是有些好酒,每月月初都会去酒铺买几大坛酒。所以这十数年下来,酒铺老板却是和他有几分交情。”“只可惜”林沉衍口气一转,已流露出许多可惜。下揽光见他如此,心中也约莫知道了,若宁沽南当日当真是由丰伯抚养长大后才同侯府那个交换,那依他的性子就算是让丰伯之后又活着也必然有让自己安心的把握。“丰伯口不能言,又不识得字,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