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到一个月,不顾天雨路滑硬是要上山采风,结果从山上摔了下来,半身不遂。祁氏表面上守了三年活寡,实际上早就与栾辉暗通曲款,以至于珠胎暗结无法久瞒之下才与齐珩和离,匆匆嫁给了栾辉。这对夫妻可算是志趣相投,栾辉成日往花巷里转悠,祁氏三五不时借着上街散心的由头包起清俊貌美的小倌儿游山玩水,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二嫂陈氏是城西最大的梨园东家的女儿,打小就在戏园子里长大,偷偷学过一段时间的戏,有那么点功底。只因为是女儿身不能入这个行当,每每一开嗓就被各种嘲笑,导致性格有些刻薄。嫁给栾腾也是因为被自家的爹气狠了,跑到台上委婉凄美地唱了那么一嗓子,就被栾腾听着了。稀奇得很的栾腾就这么上门将陈氏娶了回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让她扮上在院子里唱上几段。有句话叫入戏太深,说的就是陈氏,她整一个人生就是以演戏为乐,平日里在家今儿是杨贵妃范儿,明儿就敢是穆桂英性子,难捉摸得紧。一双子女也给她多变幻的性子弄得有苦难言。三嫂龚氏,武官之女,不拘小节,性格豪爽。因练得一身好武艺,早年又随父上过战场,还立了不少军功。虽没有官身,但是在军营也是颇有威信。可惜的是都二十了,也无人敢娶。都快愁坏了龚老将军,栾老太爷与龚老将军有几分交情,推杯换盏之下,道出结亲之意,而且将栾裕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龚老将军嫁女心切,稍稍一想,什么都不怕,就怕花钱,那就是说不可能纳妾,光这一条就足够了。当即定下了这门亲。现在的形势有些诡异,照理来说盯着栾玶身后的家产的只会是小周氏与三个亲儿子。三个嫂子个个都是富得流油的金主,大清早的来凑什么热闹知道自家丈夫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还放出来祸害人,真是缺了八辈子的大德、栾家长辈齐上门2“哟,这都日上三竿了,咱们的四爷真是好睡性,睡得可好啊。”周氏正因莫名其妙的出了银子心疼着呢,正憋着劲儿要找人撒气儿,栾宏这个罪魁祸首就出现了。周氏冷冷一笑,道。“老四给嫡母请安,给两位叔母请安,给各位哥哥嫂嫂请安了。”栾宏微笑着跟在场的长辈请安,而后才转过身来,看向周氏,说道:“母亲,今儿是吹得什么风,把您给捎来了方才门房来报,我还以为自个儿还在那儿做着梦呢。”“老四,你家那位娇娇女这会子还在被窝里睡着大觉的吧。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婢,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里有贵客到,也不知道要伺候着,个个还在被窝里拱着,真是睡得比猪多,干的比狗少,养得一身贱肉也值不了几个子儿。这不是瞎胡闹吗”三哥栾裕最心疼钱,特别是方才莲心告诉他,弟妹让那些奴仆今儿延迟一个时辰才干活。这还得了,不干足活还要付足工钱,这不是糟践钱吗一听他就急了。见到栾宏就是一顿骂。“三哥,此话差矣。昨儿玶儿大婚,内子前院儿后院儿厨房客房每一处都得仔细看着,生怕出了岔子下了玶儿的面儿。内子推己及人,知道厨房账房的下人最是劳累,这才吩咐他们晚些上工。”栾宏也不恼,很是耐心地解释道。“听四弟的意思,是埋怨咱们没有过来帮衬,让弟妹累着了是吗”二嫂陈氏吊着个嗓子尖细地声音赶着栾宏的话音出声道。陈氏一开口,在座的众人几乎都打了个激灵,这声儿就跟鬼掐脖子了似的,太刺激人的耳朵了。就连栾腾都蹙眉横瞪了陈氏一眼,只是陈氏似乎一无所觉,正得意地抬起下巴接受大家的注目。“二嫂,这是哪里的话。这都分家出去的人,自家的事儿还要劳烦各位嫂嫂操心烦忧。这不成小弟的罪过了。只是小弟这里庭浅院窄的,这平日里这些个奴仆也尽是够用,只玶儿这婚姻大事,内子不想因玶儿躺在床上就草草了事,所以尽力安排完善,莫让人落了口舌。这不,奴仆就显得不够用了,临时买又怕出什么岔子,就让家里的仆婢能多做点是一点。好在昨儿总算完事了,这阵子也着实累狠了家中这些个奴仆,内子也就趁着喜事的由头,让他们多休息一个时辰。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栾宏尽力的解释,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这般谦恭着实让人找不到由头来发难。“我说老四,这都说了半天话了,也不知道让人去请侄媳来见,这是怎么个道理”大哥栾辉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摸了摸自己无须的下巴,道。摸着新得的波斯品种小猫的祁氏见状,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角。摸着小猫的手不觉加重了力道,手上戴着金凤尾镶玛瑙戒指无意间刮疼了小猫,小猫吃了疼,踩着祁氏的手背跳了出去。祁氏打小娇生惯养,一身的娇肉,虽然小猫的爪子都是精心修剪过的,到底还是蹭红了祁氏的手背。“畜生就是畜生,真是养不熟,好吃好喝伺候着,什么人都敢招惹。真是白养活了。白湖,一会子带去卖了,省得看着碍人眼。”祁氏轻蹙着一对精心描画的秀眉,一语双关地道。栾宏这话还没说呢,祁氏就被自家带来的猫挠了,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栾辉脸都绿了,半天哼唧不出一词儿来。祁氏早年虽然喜欢包起小倌儿到处游玩儿,但是十分有分寸。而且前年儿媳给她添了个小金孙,好玩得紧,一门心思都在小金孙身上。不似栾辉都当爷爷的人了,还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上凑。而且哪个男人不好荤腥,而且就栾辉这岁数也玩不了几年了,所以只要不强买强卖,不伤天害理,有悖纲常,祁氏都由着他折腾。但是,就冲着他刚才说出的一番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祁氏刚才那些话就是在警告栾辉,有她在,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仔细自己的皮。栾辉一下就泄了气,不敢招惹祁氏。“我说老大家的,这带毛的畜生你还是少碰的好,养得这么精细,吃得那样的讲究,一天的花销都快赶上买一个婢子的银子了。养大了,皮又不能穿暖,肉又不能卖钱。就是个烧钱的畜生,白费了劲儿。还不如养猪养鸭,又能吃肉又能卖钱。”作为婆母的周氏早就看不惯祁氏这样糟践钱了,只是人身份在那压着,轻易不敢多喙咀于她。只是方才她见祁氏说了句话后,大儿子一下泄了气似的,一言不发,多少也听出了点门道,护儿心切的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方才许是没留意,这会子一下子没了声音,没准一会子就回过味来了,到时候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都说不清了,张口就将话题往那猫身上引。“谁说不是呢,这小畜生就是养不熟,成天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它,好吃好喝地待着它,它还时不常地跑到外面去偷荤腥味儿,真真是气煞人。这倒提醒我了,白湖,过几日再卖,一会子找个熟手的阉人,将它先阉割了,省得日后到了买家那儿惹了祸,还坏了我名头。”祁氏将手搭在随身婢子白湖的手上,由着她给自己搽着舒痕膏,语气懒懒地道。这话一出,栾辉脸色更差了。想着自己行动这么隐蔽,都没有逃过祁氏的眼线。而祁氏随意扫了他一眼,眼底尽是嘲弄戏谑。真是光长年岁,不长脑子的老东西,他自以为的隐秘,不就是找仆人替代自己在书房休憩,拿几两银子贿赂门房晚上给他开后门溜出去寻花问柳,大清早再偷偷地溜回书房。简直笑掉人大牙,就连六岁孩童都不用了的伎俩,他不但用上了,还奇思妙想的以为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真是不知道说他蠢呢,还是蠢呢。“咳,这是什么玩意”呷了口茶的周氏一听,被祁氏说的话吓了一跳,这怎么没完了还。嘴里的茶还没咽下就灵机一动,故作轻呛了一声,道。“回老夫人,这是管家让人端来的上好的雨前龙井呢。”莲心闻弦知意,上前道。“混账玩意茶水都凉了,就这么想害死我”说着周氏就将茶杯往栾宏的脚下一摔,气哼哼地道。“儿子不敢。”栾宏深深一躬,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老身要见自己的外孙,你说怕玶儿血肉模糊,惊着老身。这大半年过去了吧,你又说,玶儿病重,怕过了病气给老身。让你大哥们去,你有诸多借口,百般阻挠,不给我们来见。今儿一众长辈都在这儿,想见见外孙媳妇,你又推三阻四的。怎的,你这心里有鬼,还是早已将玶儿害死了,在这故弄玄虚是相中了玶儿身后的家财,想一手把持住他的身家性命,对外宣传他病重,代管他的家财,暗地里琼吞虎咽早已将他的一切占为己有。是不是”周氏盯着栾宏的头顶,呵斥道。“儿子惶恐母亲请息怒”栾宏一脸不赞同地作揖道。“我说四弟,你有话就直说,不要这么一脸的委屈样。你二位叔母今天都在这儿,若有委屈,道来便是,二位叔母定是能为你张目的。你这么一直委屈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子呢。”二哥栾腾貌似公道地说道。谁人不知两位叔叔靠着栾府吃饭的,说什么两位叔母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子讨公道,简直是天方夜谭,呵呵,真把人当傻子耍了。“小弟不敢。”栾宏不上钩,依旧是一副我很谦恭的模样,不卑不亢地站在厅中央。“不敢,不敢,你究竟不敢什么是不敢说,还是不敢有委屈哼,栾老四,瞧不出来这几日不见,你倒是长能耐了还”二哥栾腾有些气急败坏,瞧着这时辰,再耽误下去,就赶不上去熙园听佳宝的戏了。佳宝戏唱得好,人也妖媚,就是性子差了些,火爆性子。要是没去给他捧场,一准耳朵要被他揪下来。一想到佳宝生气了的模样,栾腾心都揪了起来,耳朵还没被揪呢,都开始发麻了。“小弟不敢。”“你”栾腾简直被他的弄得烦躁了。眼见这么耗下去也弄不出点子丑寅卯来,当下抄起随身带着的马鞭,跨出了议事厅,对门外候着的自己的小厮说道:“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一会夫人出来了,你送夫人去坐老夫人那辆马车回去。现在去吩咐马夫赶车到东市的熙园门口候着。”说完就甩着马鞭快步出了栾宅大门。大家都对栾腾的甩鞭而去习以为常,就连二嫂陈氏都见怪不怪了。栾腾新看上熙园的戏子,栾家上下谁人不知,正是稀罕得紧的时候,要是强行拘着,惹恼了他,指不定犯起什么浑来,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个儿,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也不会去沾惹。陈氏吃过这方面的亏,更是明哲保身。只是那个熙园的小戏子确实有几分手段,听说那戏子可不是什么台柱子,是个二角儿。仗着有副好嗓子,眼睛都不带直着看人的,脾气大着呢。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偏偏还入了栾腾的眼了。这几个月陈氏冷眼瞧着,自个儿的丈夫就是个贱骨头,三天两头被气回家来上串下跳,扬言要赶他出自己的私宅,转过天儿来,又颠颠儿地带着稀罕物件儿往私宅跑。俩人又腻腻歪歪跟糖黏豆一般,同吃同住,恨不得变成一个人似的。如今官府明令禁止官员狎妓,不知何时在文人骚客间竟兴起一股亵玩小倌儿,豢养戏子。朝中官员,豪商富户竞相跟风。一时间柳巷大小倌儿院门前,车水马龙,客似云来。梨园里的旦角炙手可热,戏园子里几乎场场爆满。以往深恶痛绝自家丈夫出入风月场所的夫人们,这会子可就淡定了。为嘛,男人能生儿育女不能吧。能被纳为妾室不能吧。这不就得了。何况,这小倌儿,最是宠爱也不过两三年的功夫,过了十六七,身子骨长开了,胡子拉碴的,哪个大老爷们受得了。再说了,都说这无情,戏子无义。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就那小戏子的性子,怎么折腾也被看做是闹小脾气,增进感情的小情趣。若是时间一长,那位自小就锦衣玉食,奴仆前呼后拥的主儿,能受这气所以说陈氏淡定得很。“这败家玩意儿,定是又去捧那小贱坯子的戏了。大把大把银子往一个假娘们身上撒,就是长得跟仙女儿下凡又如何,屁都蹦不出一个来。图个什么玩意儿不是我说,老二家的,自家的男人十天半月也不踏进你院儿,成天往别的男人屋里钻,也不知道花点心思守住自己的男人。你说除了成天抱着乱七八糟的话本咿咿呀呀满院子乱嚎叫,还能干点啥呢想想都为你臊得慌。”周老太见二儿子甩着马鞭就出了门,好一会子都没进来。就知道他撂挑子,溜之大吉了。气哼哼地揪着陈氏一顿乱攀咬来出自己的闷气儿。“婆母教训,媳妇不敢有异。只是现如今男风盛行,但凡有点儿身份的人,若身旁没个妖媚戏子,秀美小倌儿的,您说,这丢脸的只我家老爷一人也罢。一笔写不出一个栾字,别人一张嘴说的可是栾家没本事,连个戏子,小倌儿都瞧不上,不愿委身依附。这不是平白给人增添茶余谈资,不知婆母可以为然”陈氏自是不会任由周老太撒气儿,一勾唇,话就淌了出来。陈氏这话一出,气得周老太肝都疼,半天说不出个话来了。“我说,今儿来是干啥来的来的了。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弄糊涂了。”栾辉一宿没睡,天没亮就到了这地儿,除了茶水,什么都没下肚。一趟趟的尽上净房,饿的腿都软了,这叨叨来叨叨去,都是些自家乌七八糟的事儿。听得不耐烦了,开口道。“都这时辰了,白湖,咱也回了吧。”祁氏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