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阿宝在一旁嘱咐“仔细些,别伤到手了”韩小武手上一顿,偏头看向什么都要担心的长姐,他看着年纪小小的,说话却像个小大人似的“阿姐,放心,我早就学会怎么剥了,不会弄伤手的”韩阿珍倒是比较小心,她手指纤纤的,动作也要灵巧的多,看着小弟机灵的样子,在一旁笑嘻嘻的道“就你会哄阿姐开心,赶紧剥栗子,到时候谁剥的多谁就多吃些”韩阿宝听着十二岁的妹妹没有半点大人样,简直像个小顽童似得,不由得抚额道“你多大了,还要一个劲的跟弟弟来比”韩阿珍被长姐这么一说也不恼,厚脸皮的笑了笑“阿姐,咱们的阿弟可愿意和我比呢”摇头失笑,不再言语,好吧,好吧,让这两个小孩去闹吧。姐弟三人手上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没多久就剥了一小盆子,韩阿宝没让阿珍和小武继续剥见数量差不多了,就出声打断“够了,多了咱们一家子也不吃完”转眼就是落日西沉,韩阿宝去村口的河滩上挖了一箢箕的沙子,回来用筛糠的器具将细沙子筛掉,只留下差不多小指指头大小的沙粒儿,灶里面的火已经烧起来了,她先将砂石放在锅里炒热后才将板栗放下去,这可颇费工夫,她用力铲动锅里的东西,没多久就累的满头是汗水,不过看着板栗壳裂,一粒粒像裹着亮光似的,想到待会一家人吃到炒栗子的情形,会心一笑,便是再累也值得。太阳一点点的沉到山后面去了,牧童赶着牛羊回家,爹娘从田地里也回来了,担着一担箢箕,里面都是一些野草野菜一类的。屋里面饭菜张氏来做,她可是个极为能干的长嫂,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压根就不需要其他人插手,猪圈里的猪都喂饱了,鸡鸭都进了笼子里,点点数一只也不少,韩田氏对这个媳妇儿压根是挑不出一星半点的毛病来,媳妇十五岁嫁到家里面来,如今有四年之久,不仅为韩家生了个儿子,还帮着打理了家务,虽然她病了这么久,这一家子可半点也没有抱怨的意思,而是砸锅卖铁的花银子给她治病。如今她又恢复往日的精神,做事利落无比,韩田氏也是打心底里高兴。吃饭的时候,韩松自然是少不了酒,韩阿宝起身去将杨承带来的药酒给他倒上一杯,韩松闻着酒香味里透着药味,低头一看,又见不是寻常的酒,惊奇道“这是药酒,阿宝 ,你从哪里弄来的”韩阿宝坐回桌子上,告诉他今日里杨承来送酒的事情,韩松顿时就一脸喜色,亏她之前还以为阿爹不会受人恩惠,没想到阿爹却还是心安理得,原来,他真个是把杨承当做是自家人了。吃饭完后,洗碗的任务就落到了韩阿珍身上,剩下的几个人在屋里面闲聊快到了年底,韩田氏有点念叨儿子了“小山出去也快一年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明天就让他别在出去了,留在家里面,便是少赚点银子也没关系,何况,虎子也会认人了,他常年在外,迟早会让父子情生分了去”她说话随意,可眼睛却看着张氏。只有一个儿子不在身边,韩田氏难免有些牵挂不停,其实张氏何尝不是,她夜夜思念丈夫,想着两口子在一块的时候,耳鬓厮磨,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那日子就是苦中带着甜蜜,她也想也盼,盼着他早点回来张氏正出神,不料韩田氏却正看着她,目光闪了闪,迅速的低着头,脸微微发红,声音也变低了“娘说的是”她可不好意思当着婆婆的面,说自个心里想着丈夫,然而这幅表情却出卖了她,韩田氏看在眼里,也不拆穿,只叹了口气“你啊,你”这样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没了下文。他又出来了夜深了些,村子外面传来几声狗吠,三个小孩撑不住去睡了,韩松也累了一整天,韩田氏帮他烧了热水,他去搓个澡,屋子里三个女人都在灯底下绣花从锦绣坊拿回来的花样子总算是绣完了,韩阿宝伸了个懒腰,将针线笸箩放在一旁,走过去挨着韩田氏坐着,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出来“娘,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收着”韩田氏手上的动作一顿,愣住了,那两锭银子足足有一百两,韩田氏活到四十岁,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瞬间便明白过来,她的神色由一开始的惊讶变成心酸,怎么都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这是丁树皮拿来的银子”她这娘倒真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猜到了,还省的让自个来解释,她点点头,一张脸在灯光下透着柔和恬静的光,韩田氏心疼的紧,想到丁树皮凶神恶煞一般的来头,又觉得这银子烫手“我的傻孩子,阿娘要这么多的银子做什么,只要你平安健康,阿娘宁愿什么也不要”丁树皮那样的人,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这次吃瘪,保不齐下回还要报复他们韩家的韩阿宝知道她担心什么,笑着安慰道“阿娘,丁树皮他肯定不敢再来欺负我了,改明儿我去无邪先生那儿再讨些药过来,下回他若是再敢来,我必然让他再吃不了兜着走”无邪先生可是个神仙般厉害的人物,有他帮着女儿韩田氏一颗心就落回肚子里,韩阿宝顺便把无邪先生请她的事情一并说了,韩田氏当然乐意,想着别人连番的帮忙,自家人却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过,心里过意不去,说道“无邪先生过来,你将炒栗子给他带上一些过去,顺便拿一篮子鸡蛋,咱们家也没什么好感谢他的,只有这些平常的东西,希望他不要嫌弃才是”就算娘不说,她也会这么多,韩阿宝欣然点头。没多久,韩松从里面出来了,他坐在凳子上,外面穿着一件对襟棉夹袄,他看女儿正和媳妇儿说话,一旁的儿媳妇张氏也静静的绣花,女儿也不小了,若不是韩世秋悔婚,再过两三个月也就嫁人了,这件事情他不想为难女儿,可也得为她打算,如今一家子都在,他就提了提“阿宝,你觉得杨承大哥怎么样”韩阿宝一愣,不仅仅她,连韩田氏和张氏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可他的意思,却又让人很容易猜测到。似乎是没料到自家爹爹忽然会问到这事儿,她似乎隐隐察觉出来阿爹的意思,虽然那人是成亲过,但是在韩松的眼里,那是他看着长大一直喜欢的异姓侄子,而且那件事,他不相信是杨承做的,虽然阿爹有这个想法,到底不会逼着女儿嫁人,她好像没有听明白韩松的话,眨眨眼睛笑道“阿爹,你说杨承大哥么,他很好啊,女儿就把他当亲哥哥一般对待”对了,就是亲哥哥一般。韩松就没往下面说,既然女儿是这个意思,那他心里也是个明白的,这个想法也只得作罢。韩田氏就不太高兴了,当着女儿媳妇的面没说什么,晚上入睡的时候,夫妻两躺在床上,韩田氏就把憋着一肚子的话全部说出来了,意思很明确,当然是你不愿意女儿嫁给杨承,韩松在妻子面前也没辩解些什么,只是沉默了一阵,没多说什么。这件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韩阿宝的名声渐渐的在村子里面传开了,从此印象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怯弱斯文的大姑娘了,而是泼辣刁悍的小女子一枚,这让十里八乡的单身汉捏了一把汗,想着要去提亲的,到底还是踌躇了一下,这女子娶回来后镇宅子可以,不过自个是不是都要看婆娘脸色了韩阿宝却哪里还管得着这些,她心里想的就是怎么用这一百两银子去挣更多的银子回来,让阿爹不在下田劳作,换个轻松的活儿,养好身子骨。三日后,无邪先生背着满背篓的草药,来到韩阿宝家,他走在山路上的时候,就顺路请了个赶车的人过来,那辆骡子车可以算得上是村子里顶顶的好,杨承赶着出出进进本来引人注目了,加上他回来之后什么人都没搭理,就和韩松家走的最近,让人对这两家人的关系不免产生好奇。何况,今日里还有人看到,韩阿宝带着韩阿珍,韩小武和那个治病下毒的大夫一起上了骡子车,莫非这杨承打算娶个媳妇好生过日子了如果是这样,那众人为韩阿宝又要担忧一把,这汉子命硬克妻,韩阿宝嫁给他,也落不到好下场,和韩松家关系不好的,则暗暗看笑话,这一家子也够没脑子的,怎么把好端端的一个闺女往火坑里推送呢。韩阿宝远远看到是杨承的骡子车,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表情,怎么他老是出现呢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可是无邪先生请来的,她若不不坐的话,岂非要拂了无邪先生的面子,硬着头皮走向前去,还假装自然的与杨承打了个招呼“又要麻烦杨大哥了”她一张粉脸低垂,虽然跟他说话,眼睛却不在他身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只要见着她,杨承便心情舒畅,眸子里带着点点笑“无妨”韩阿宝点点头,没多说话,就坐上去了。韩小武只要见到杨承就很高兴,恨不得和他一块坐在外头的车辕上,隔着帘子还不忘了跟他说话“杨承大哥,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我想去钓鱼 ,可都找不到人陪我去”杨承赶着骡子,一边回头跟韩小武说话“我去了一趟县城里” 这些韩阿宝都是知道的。韩小武继续刨根问底“杨大哥,你去县城做什么”而且去县城又那么远,来回最起码也要一天一夜,村里面的人一年到头也去不了一次两次,倒是韩小山的兄长也在县城里,他似乎又想什么,立马问道“杨承哥哥,你有没有见到我大哥啊”杨承失笑,他去县城有急事,上次结束任务之后,他匆匆回了从小长大的村子里,避着外头的风声,如今风声过了,他要去县城里和那人接头,倒没有专门去探望韩小山“没有,如今快到年底了,想必你哥哥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之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可就多了。”韩小武脑洞大开,想象着他哥哥回来的情形,眉开眼笑道“那到时候,杨承哥哥可得好好跟哥哥过招,我听说杨承哥哥打架最厉害”他所说的过招,不过是两个人赤手空拳的拼蛮力,谁把谁撂翻在地上谁就赢了,在韩小武的眼里,这已经算得上是最精彩绝伦热血的场面了,他压根是想不到,他的杨承哥哥有一身漂亮的功夫,随随便便几个动作就能将人给掀翻在地上,让人哭着向他求饶,自家哥哥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韩阿宝等人坐在骡子车里,听着自家小弟这么一说,瞬间就想起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来,杨承是练过功夫的,而且十分的熟练,三年五载的时间绝对学不来这么一身好功夫,反而是从小根基甚好,可是,他既然学了功夫,为何又瞒着大家这么多年这岂非很奇怪,他隐瞒真相的目的显然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会功夫,那么藏在这个表面背后的深层次原因到底是什么,还有,他大婚那年,新娘子分明死在他的屋子里,作为杀人犯,他不仅没有被判死刑,反而莫名其妙的被流放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五年之后,又再次返回原本不属于他的姑娘,另外,他的兄弟下落不明,也没见他去找找想到他不明的身世和过往,韩阿宝的脊背一凉,他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有许多她们难以企及的地方,很神秘也很危险。他们并非同一类人,实在不该往来太多。杨承并不知道韩阿宝在里面疑神疑鬼,低低的笑道“好小子,你可真会揭我的老底”湘君两人在骡子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韩小武是个聪明乖巧的小男孩,说话轻快活泼,神色又看着机灵,连外头一直没做声的无邪先生都被他给吸引住了,不由得笑了一笑,侧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杨承,他和这个年轻人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他给他的感觉却不像是个普通的庄稼汉,他并不知道他的来历,听韩小武这么一说,也知道他多年不曾回来,只偶然从村子里面的人嘴里听说他命硬克妻的说法,到底从前发生过一段什么样的公案,他并不清楚,也不是那么想去了解,不过今儿他主动打招呼说要送他一程,他对这个汉子的印象倒是好了几分。便随意的问道“你不是这个村子里面的,出去那么久,怎么又回来了”杨承手里挥着鞭子,目光直视远方,嘴角轻轻扬起“我阿爹和阿娘都葬在这里,这里当然是我的故乡”他大部分童年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漫长而平静的乡间生活,让早年深埋在心底里的伤痛慢慢的痊愈并且忘记,原本以为会这般平平静静的过下去,可是老天似乎并不愿意成全他。无邪先生捋了捋胡须,忽然笑道“你会功夫”他会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韩小武的一句话,只是他坐在杨承身边,听着他吐息平静,若不是练过内家功夫,普通会点拳脚功夫的男人是没法这样控制体内的气息的。杨承并不奇怪,脸上神色平静的很,他侧眸瞥着无邪先生的脸,笑了笑“先生好眼力,连这个都能看得出来,这些年我在外头的确学了点强身健体的功夫”这并不稀奇,江湖上会点内家功夫的人多如牛毛,杨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