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陛下刚刚能拄着拐下地走路,今晨就匆匆忙忙出去了,可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天眼看就黑了,又下这么大的雨”我无能为力地摆摆手:“那就快派人找他呀。”月蓝看向李晔:“我正是为此事来找王爷的,请王爷调动一队人马跟我去寻找陛下。”这副口气,生疏地仿佛他与她之间,真的只是一个为人臣,一个为人妻这么简单。李晔的脸阴沉下来:“他不过是随便走走,无需寻找。”说完又觉得这个理由明显就是在推脱,又补充道:“神策军各司其职,没有可供调度的人马。”没想到的是,月蓝突然重重将伞摔到地上,上前一步,她分明比他矮了一头,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气色:“李晔,你为人臣子,本宫是陛下亲封的蓝妃,本宫命令你,集结神策军,去把陛下找回来”李晔被她震住,这应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对他说话。站在李晔的角度,他当然不愿意帮忙找自己的情敌,估计他恨不得李儇从此再也别回来,可他最终还是派了一队百十号人的人马跟随月蓝在军营附近搜索。直至二更天,我们才在山间一片百香果林里找到李儇。他全身被雨淋透,靠在一棵果树下,手里没了手杖,只捧着一兜新鲜的百香果。“月蓝”他见到她,笑的有些苍白无力:“朕只是想来给你摘几颗百香果,不想却把手杖落尽石缝里”月蓝抛下雨伞夺步冲上去,突然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你摘什么百香果摘什么百香果”李儇被打的一阵愣,听声音就能听得出打得不轻。她把他怀里的百香果愤愤摔倒地上,她真的气急了:“这些事情,随便吩咐个下人去做不就行了,你干什么要亲自来,你想急死我,你想气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再疏离地称他陛下,也不再卑微地称自己为妾身,就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冷若冰霜地当面叫出李晔的名字。她把貂绒披风裹在他身上,紧紧拥住他,在他怀里哭泣,他却笑起来:“知道你原是这样挂念朕的,朕便是死也瞑目。”听到死字,月蓝抹着眼泪又扬起手。李儇笑得更满足,把目光投向一旁,无疑是炫耀。同样淋在雨里的李晔默不作声站在那里,其实他穿的比李儇还单薄,月蓝急着来找李儇,李晔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跟出来,此时此刻已是嘴唇黑紫,瑟瑟发抖。夜雨未停,神策军将李儇抬回大帐,月蓝小心将地上的百香果全部捡了起来,一个不落的带了回去。在雨中淋了太久,加之跌落山崖的伤本就没好利索,赶回营地后,李儇突然高烧不退。我去传召随军太医,月蓝看着帐外如注大雨,急得跳脚,根本等不到我叫医官来,慌乱褪下自己的衣衫,钻进李儇的衾被中,身子紧紧贴着他为他取暖。李儇在高烧晕晕乎乎的状态下一把握住月蓝的手把月蓝反压在身子下。月蓝笑着轻哼一声:“烧成这样了还有力气胡闹”雨打在帐上,节奏如同吹响一支欢快的箫,他故意挑逗:“你试一试不就知道朕有没有力气”帐外冻雨连绵,帐内翻云覆雨,当然,这完全是我猜的,我什么都没看见,因为我把医官叫来的时候,墨白就硬是把我和医官都拉走了。墨白总是这么没有上进心,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第一百五十一章 绝地反攻月蓝并不懂什么皇位什么国家,她只知道,李晔曾让她燃起了轰轰烈烈的热情,他在马鞭下救了她,让她有了一瞬间的痴心妄想,但李儇的爱是静默无声的,像涓涓细流流淌在五年里的一朝一夕。当那份轰轰烈烈的热情被岁月冲淡,她的眼里心里,只剩下了这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陛下。李儇给了她一个名字,给了她一生。古人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李儇最终捕获了月蓝的芳心,但如果说月蓝跳崖的举动给了李儇证明爱情的机会,那么,毫无疑问,这一举动也给了李晔向权力巅峰更进一步的机会。李儇受伤后一连静养数月,如果说之前李晔的权力还仅局限在军队里,那么几个月之后,军政大权就已悉数在他掌握之中。李儇成为名义上的傀儡皇帝,而李晔,成为实实在在的摄政王。李儇倒也逆来顺受,索性直接携蓝妃一同搬出了中军大帐,领了一小队仆从幽居于附近山林中,而作为军中主帅的李晔则顺理成章地入住中军大帐。在月蓝的细心照料下,李儇的伤势渐渐好转,唐军的势力也在墨白和李晔的部署中越来越大。前前后后,我们在川中共停留了四年,四年的时间里,经过墨白、李晔和军中主将们的多番努力,锻造的兵器、储存的钱粮,再加上从各个藩镇募集来的物资足够支持三到五年的战争,唐军的数量也从最初不足千人的神策军发展成了二十万大军。联合沙陀族李克用的十万军队,共三十余万,足有实力与起义军再决雌雄,反击的时机终于成熟。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欠东风。东风吹进川中是一个圆月高悬的二月夜。我突然兴致高涨,花一下午的时间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等着墨白回来。这一天他回来的格外晚,月亮已经升的很高。我趴着餐桌快要睡着,撩开帐帘时吹进来的夜风将我吹醒。我揉揉眼,墨白站在我面前,周身玄衣似披了月华的光晕。正低头饶有兴致地欣赏桌上丰盛的晚宴。“这都是你做的”他的声音里有很强烈的不可思议。我得意洋洋地点点头等着他称赞。他在我旁边坐下,拿起筷子在几个菜肴间晃了晃,笑着看向我:“你确定能吃么”我委屈地扭过头去,想自己花了好大力气才做好的一顿饭。不称赞就算了。还挖苦我。实在太讨人厌了。他看了看我,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烧茄子,慢慢品味了一下。又舀了一勺蛋花汤,品尝后满意地点点头,摸摸我的脑袋:“做的这么好吃,越来越有个妻子样子了。”我听得心花怒放,可他上一秒还嘲笑我,说我做的好吃明显就是在哄骗我,我回头使劲瞪他一眼:“哼,谁是你妻子。”我开玩笑的一句话,他却突然严肃起来,放下勺子认真看着我:“你愿不愿意”脸刷的一下红起来,嘴上却依然犟:“我要是说不愿意呢”他扬起唇角,这种坏笑让人永远不能想到他下一秒想要干什么。突然他霸道地将我拥入怀中,霸道的语气带着笑意:“不愿意也得嫁给我。”我在他怀中仰起脸,清晰看到他美好的下颌,我也搂住他,他的怀抱无时无刻不这样温暖舒适:“我、我刚才开玩笑的,我愿意,我做梦都愿意愿意的不得了。”说完害羞地把脸藏进他怀里。墨白没有笑出声音,但我能感觉到他笑了,我也跟着偷偷笑,很满足。月蓝说她第一次给我看的预言不准,我觉得在这方面还是蛮准的,她看到了我有一天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借她吉言,这一天终于来了。“你猜猜为什么当年我要让令狐专弃城投降”墨白冷不丁突然把话题扯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军事问题上,我不明所以,想起当时凤翔节度使令狐专收到他的来信,我挠挠头:“为了不让百姓遭遇战火”他摇头:“再猜。”我再挠挠头:“为了不让将士白白牺牲”他又摇摇头:“再猜。”我从他怀里挣出来,嘟起嘴:“没意思,我不猜了。”他笑着把我拉回他怀里:“为了反攻保存实力。”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若当年令狐专死守凤翔,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让他投降,能够继续留守凤翔,才能为反攻加一道筹码。如今唐军重整旗鼓,他派人送来密报,凤翔那边的唐军已经准备好接应,”他顿了顿,扶着我的肩膀:“阿源,大军明日就要出征了。”我说:“你一直等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我需亲自带兵与令狐专汇合,这一次出发我不能带着你,你要留在川中,明白吗”眼前依稀浮现玉璋殿前,他为保护我而被李儇一剑穿心的情形,如今哪怕只是想一想,也觉得触目惊心,毛骨悚然。“明白的,我虽然想陪在你身边,可你要去打仗,陪在你身边只会拖累你,我不能帮你,也绝不会再拖累你,我会在川中等着你的。”“越来越懂事了,”他揉揉我的头发,从袖中取出那把从不离身的红梅折扇,折扇上缀着蓝玉扇坠。他把折扇郑重递到我手上:“这扇坠你亲手为我雕刻,带着它上战场唯恐将它打碎了,所以你先替我保管。”我接过折扇,他双手顺势将我双手紧握,薄唇伏在我耳边呢喃:“见不到我,会想我么”我偎在他怀里轻轻摇摇头:“因为知道你很快就会回来,所以不会想你。但是你要想着我。想着我还在这里等着你,所以你要平平安安回来。”他将我搂紧,就像再紧一些就能够融为一体,紧闭着幽深的眸子:“等我回来,就娶你为妻。”翌日出征,川中放眼望去是满目蓝紫色,和天地山川渐为一体,有淡淡花香萦绕,是漫山遍野盛开的二月蓝。人间二月虽已入春,但川中深山。晨曦依然冷风吹的彻骨。月蓝翩然一席水蓝色长裙。裹着一件月白色夹袄,搀着年轻英武的帝王走上祭天台。祭天台下,二十万唐军披坚执锐,宛如一片黑色的海洋。年轻帝王与二十万将士共饮壮行酒。拔剑直指青天。他的腿无法再独立行走。拄着手杖,气势丝毫不衰,好听的声音仍旧浑厚有力:“出发”顿时祭天台下如同乌云滚滚。将士们声嘶力竭齐声高呼:“必胜必胜”排山倒海,气势滔天。四年的养精蓄锐,如今终于能够一雪前耻。我未来的夫君,他跨马在士兵最前方,一如往常一席翩然玄衣,墨发翻飞,腰间佩剑上的紫玉发着黯淡光芒。他调转马头时,身后的士兵自动让出一条道路,又在他身后迅速合拢,旌旗猎猎飘摇。唐军将士踏上蜀地未化的冰雪,走向长安盛开的牡丹,一路高歌:将士离去兮,洒我热血将士归来兮,复我山河马蹄踏起滚滚沙尘,我拖着曳地的红裙奔下祭天台,拼命追在队伍的后边,之前说因为知道墨白很快就会回来,所以不会想他,那是谎话。他还没有离开我的视线,我已经开始想他了。我追上他,双手扶在马头上,仰脸再一次清晰地望着他的眉眼,他要奔赴变幻莫测的战场,非生即死的修罗场,一想到这里,我担心地心跳都要停止了。我从怀里摸出蓝玉扇坠,递到他手上:“想来想去,这个还是要你拿着,只要它能替我陪着你,碎了又有什么要紧。”“我不会弄碎它,”他攥紧我的手,半晌渐渐松开,从我手中接过扇坠,揣进怀里:“等着我。”李晔这时候也跨马从前方折回来:“走吧。”“嗯。”墨白点点头,纵马而去。李晔紧跟其后,低头望了我一眼,又抬头看了看祭天台上的月蓝,嘴里喃喃:“等本宫收复了长安,本宫就要你回到我身边。”我愣了愣,仰望马背上的这个一席战甲的大将军,他生的不是一等一的美男,但浓黑剑眉间却有着一股无法掩盖的磅礴之气,再加上膘肥体壮的骏马,金鳞闪闪的铠甲,衬得整个人像一尊活的雕塑。出川之后,一片春光大好,杨柳依依,姹紫嫣红。按照墨白的部署,唐军兵分三路:李克用率领沙陀族攻打东边的河中地区,牵制黄巢留在河中的预备军;墨白亲自带兵与凤翔节度使令狐专汇合,将西京凤翔作为主战场,力图将黄巢的大部分兵力吸引到凤翔,而李晔则趁机直捣东都洛阳,会师之后再一举攻下皇城长安。整个军中只有我和月蓝两个女眷,平日走的自然近些,墨白出征后,月蓝怕我一个人苦闷,常常派人接我去和她小住。一个月后的一天,和风旭日,柳枝刚刚抽了嫩芽,大团大团的柳絮像长了翅膀的舞女在空中肆意蹁跹。天很蓝,蓝的仿佛能滴下水来。李儇和月蓝踏春出游,月蓝执意把我从被窝里拽起来跟着她同去。李儇一席白衣在前面驾车,双颊棱角分明,眉清目秀,一袭白衣干净朴素,不似帝王,倒似个文人雅客。“还没到吗,儇”月蓝有点迫不及待。我一脸惊愕地看着月蓝:“你竟直呼其名,连陛下都省了”她狡黠地笑笑:“夫妻之间,再陛下来陛下去的,显着生分。”“快了快了,这就到了。”驾车的李儇放生笑,回头看了看车篷,月蓝已经曳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长发从肩头垂落,水蓝色的长裙露出一角,她把头发掖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脸庞,弯着腰钻出马车和李儇并肩坐在一起。李儇脸上浮起愠色,眉头稍稍蹙起:“为何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