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对啊。”
他问：“……我要说什么？”
我：“随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咯。”
他的表情有点僵硬。
“……我不知道说什么。”然后我听见他茫然地道，“我从来没和这么多差不多大的人待在一起，我不知道你们想听什么。”
“就像你现在说的这样就行啦。”我不由得问道，“我说，你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为什么感觉你和我们有壁一样？”
他思考片刻：
“我是在家学习的，没有同学也没有固定的家教，有个弟弟玩得还不错，但是后来他被关禁闭了，其他兄弟聊不来……我是第一次进学校，在学校学习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我：“……国外回来的就是有故事。”
同学们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一番谈话以后，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意识到了大山胜不是故意装冷酷，不近人情，而是因为不习惯和同学交际。
对于社交新手，大家都展示出了应有的包容。
不用我再故意拉近他和同学们的关系，同学们自己就会主动找他攀谈起来，还在发现他没拿笔记本和教材过来之后，主动开始给予他帮助支持：
“我拿几张纸给你吧。”
“用我的笔。”
“大山同学想要先学哪一科？”
大山胜的表情古怪起来。
“……你们真奇怪。”他说，“为什么突然这么亲切？”
“因为我们是同学嘛！”
“就是就是。”
03
学到一半，有同学笑着问起：
“结城，有皮筋吗？我的断啦。”
我刚想说你拉开抽屉，里面就有，大山胜就直接一气呵成地直接把皮筋拿出来了。
我愣住了，看着他。
同学也呆了呆，说了声谢谢。
……他怎么知道我把东西放在哪里？好怪。
难道是刚才正好打开抽屉看了一眼？
想不明白。
好想问，但又觉得是不是想多了。
我又开始偷看他，他注意到我的动作，挑眉看回来。
背景是同学们在认真讨论题目。
……算了，我也认真学习吧。
我收回视线，低下脑袋。
04
几个小时以后，大家陆陆续续地开始收拾东西。
“等会儿要一起出去玩吗？”
“去哪里？”
“唱歌？”
说走就走。
大山胜也跟着一起出发，我们叫了计程车，结果下了车之后，他说他没带钱。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最后我认命地替他付了他的那一份。
唱歌和点零食饮料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想起来之前托尔姐和他要钱的事情，不由得问：
“你之前有提过要挣钱吧？有什么打算？你家里不给零花钱吗？”
“我很早就开始花自己赚的钱了。”他说。
我：“那你现在……？”
他：“……”
“结城，大山。”同学们转过头来问，“你们唱什么歌？”
我走过去点歌。
大山胜没动。
我：“点歌啊，今天算我请你，不用还了，但是你下次出门最好带点钱。”
大山胜：“点什么？”
我：“点你想唱的歌。”
他：“我不唱歌。”
我：“……那你来搞什么？”
他简单地回答：“你们都来，所以我也过来看看。”
这家伙原来这么随波逐流吗？
我服了。
我随便点了首最近的热门歌曲：“这首？”
他：“随便。”
结果随便出事了，大山胜一个音都没唱准……不，他根本就没唱，只有第一句的时候挣扎着唱了一个字。
救命。
房间里回荡着背景音……只有背景音，我都替他尴尬。
其他同学大概也是这个感想。
然后他不再去点歌了。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唱？”
他：“……我从来没唱过歌。”
我不信：“你听到好听的歌、或者很开心的时候，不会想唱歌吗？”
“我们家没有人唱歌，”而他答道，“我也没有多少开心的时候。”
这是什么悲惨故事？
我哽住了。
“你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啊……”我问。
而他迷茫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就这么坐在角落里，安静下来，看着房间里的其他人说笑、玩游戏、吃零食和唱歌。
“……我从来，”然后我听见他低低地道，“没过过你们这样的生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住了。
接下来轮到了我点的歌。
我拿了两个话筒，将另一个话筒递给他：
“一起唱吧。”
他：“……”
我：“不会唱也没关系，有我给你垫着，瞎唱就好了，唱歌就是这样。”
“快点。”
“不要想着自己没有尝试过，从今天开始体验就好了，没什么特别的。”
“我们的生活就是你的生活，你现在和我们是一样的。”
他却半天没有动弹。
就在我想要收回手的时候，他伸手接过了话筒。
很久以后，他告诉我，这一幕就像是一触即碎的美梦，他连幻想都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和别的普通孩子一样呢？
他一直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直到我和他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你来体验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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