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依旧低沉,自从相识以来,他人前君子人后赖贫,相思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绷着一张脸不说话,似乎是在生气。他生气的样子,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见他还是不说话,她倒是有些沉不住气,放开安全带便说:“我上楼了,你开车小心。”她转身去开车门,却听嗒的一声,他落了中控锁。她匪夷所思的回过头来,却只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像是隐忍,更像是忿怒,他问:“常相思,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对你,在你心里,仍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他表情虽是阴沉,但是眼中的悲伤却那么明显,相思见他这样,只觉得难过,但是没办法,她尝试过,她曾经也以为自己可以,可以忘了曾经的种种,可以找回昔日爱与被爱的能力,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可就在她努力改变的时候,周子墨却又出现在她眼前,他一出现,就乱了,什么都乱了套。慌乱过后,她哀大莫于心死,她明白,她是完了,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就像是夏季里盛放的花,秋风还没吹过,却已残了。她做不到忘记他,做不到开始新的爱情,那夜的周子墨让她明白,原来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原因竟然是这样,之于她而言,周子墨并她不是曾经爱情里的旧识,挥别旧人便能和新欢相逢,除非她不爱新欢,只是阳奉阴违。只因为她突然明白,原来之于她,他就是爱情本来的面貌。忘了他,才是彻底忘记了爱情,才会彻底失去爱与被爱的能力。可苏褚眼睛里的悲伤却让她措手不及的心悸,这样的一个人,在澳洲,在她最活不下去的那段日子里,给予的陪伴和守护是她这辈子都还不完的情谊,若说她最不能的就是不去爱周子墨,那她最不愿意的,便是伤了这个人的心。“不是,”她声音酸楚,“你很好,真的,是我不好,我也试过像你说的那样,但是太难了,苏褚,我试过,才发现做不到。”“所以呢”他几乎是凶狠,“你在比较过之后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意,然后就利落的甩开我去投奔真爱的怀抱了”“不是的”她情急之下有些词不达意的解释:“我从来没有拿你和他做过什么比较,更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也没有和他”“够了”他突然呵断她,表情相较刚才更加狰狞,他斜睨冷笑:“你的意思是说不需要比较,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我不如他,还是说不需要比较,因为自打开始你就对他坚贞不移,从没对我上过心如今你们旧情复燃被我知道,就索性不再瞒我,让我能识时务,赶紧滚蛋”他这样说,他居然说这样的话相思只觉得百口莫辩,心里又急又疼,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努力辩解说:“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们没有什么旧情复燃,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她声音低下去:“你这样我,我害怕”她以为这样说他就能明白,谁知几句话更是激的他发狂,他几乎是对她咬牙切齿:“常相思你是要告诉我,事实上你们没有在一起,但尽管这样,你他妈还是爱他就算你们就算是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你也爱他,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半分我他妈真是又蠢又下贱,才会把心让你这样糟蹋”他瞳孔骤然收缩,相思只见眼前的人身形一闪,他便狠狠将她抵在车门上,她的腰猛地撞上车门内的硬棱,但根本还来不及呼痛,他便倾过身来狠狠吻上她。相思脑袋嗡的一下,急忙伸手去推他,可他一把攥住她的两只手,死死握在手里,她又慌又怕,苏褚从来不是这样的,他从没有过这样对她,从没有过这样凶狠霸道,死死吻住她的嘴,固执的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一丝的呜咽。他近乎暴虐的啃噬她的唇,带着满腔绝望的愤怒,她无论怎样都躲不开避不掉他,渐渐的快不能呼吸,脑袋里一片浆糊般的浓稠,心里越来越冷,一种平静的绝望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来。撕扯中她衬衫的扣子挣开了两颗,入眼竟是那样细腻如白脂的肌肤,映着车内的灯光,她颈侧一片柔嫩白皙,嫩滑如羊脂美玉,他眸色陡然深沉,终于在她要缺氧的瞬间放开她的娇唇,低头便吻在她颈窝。相思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不发一言,只是拼尽全力般沉默的挣扎,眼泪从眼角成串的滑落。那冰凉的水滴落在苏褚脸上,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水滴落下来,他浑身一颤,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意识瞬间清明,猝不及防的放开她,抬头便看见了那濒死绝望的眼神。他脑袋像是被棒球棍狠狠敲了一记,心里重重一顿,自己居然这样对她,完了,彻底完了。相思坐在那里,呼吸慢慢的平缓下来,她不说话也不闹,最后渐渐连哭声也没有了,只是偶尔抽噎一下,眼神麻木空洞,呆呆的看着苏褚。苏褚被她的神色吓到了,只能一遍一遍的道歉,一遍一遍的安慰她:“相思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气疯了才会干这种混账事你别怕,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对不起,对不起”可她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像是听不到。她锁骨偏下的地方有一小块暧昧的红痕,印在她如雪的肌肤上格外刺眼,像是雪地里的残梅,苏褚看见了,更加惶恐,恨不得拿把刀让她一刀捅死自己。她衣衫不整,衣襟上的扣子被扯掉了三颗,白皙的肩头还在外,苏褚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想帮她将衣襟拢好,可谁知手还在半空没有碰到她,她身子便如遭雷击的震了一下,人也缓过神来,眼神里的麻木绝望全部被恐惧鄙夷所代替,苏褚吓的瞬间收回了手,只听她冰冷的声音中透着嫌恶,沉声说:“开门,放我下去。”他急忙升起中控锁,本想随她一同下车,可她下车后站在车门外,一手攥紧了领口,回头狠狠望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瞬间动弹不得。、第三十四章t市的夏天总是有突如其来的暴雨,大雨如天河之水倾泻而下,整个俗世似乎都为之一涤,从高处望过去,天地间腾起一片白蒙蒙的水雾,烟雨缠绕不清,视线所及处尽是大团大团的水汽,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其下,好似传说中那仙云缭绕的仙境蓬莱。坐在四十五层摩天大楼的会议室里向外看去,那些大朵大朵的沉甸甸的云团似乎就悬挂在窗外,云朵不若天晴时的纯色淡薄,反而是浮了一层铅灰般沉闷,好像沉甸的随时都会有更多的雨水突破云雾坠向人间。窗外雨声不绝,偌大的会议室里却安静的如若无人之境,只能听见纸张偶尔翻动的声音,气压沉闷,一如室外的雨势。高管经理和部门总监十几个人坐在原木会议桌的两边,屏声静气。周子墨坐在一端的首位,低着头一目十行的扫过手里的一沓项目报告书,随后将灰色的文件夹随手阖上,抬起头,说:“风险性评估略大,把资金回笼,这个项目我们作废。”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坐在左边下首的几个项目经理脸色如同窗外的天气一般,由红转青再转白,几个总监也是如坐针毡,最后还是坐在周子墨旁边的徐特助看出了几分端倪,轻声说:“周先生,这个项目已经报过了董事会,而且现在各部门资金已经到位,我们现在撤资的话,恐怕”十几个经理和总监连忙附议点头。本来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联合投资项目,而且几个月前已经备案到了董事会,当时会上周子墨已经看过了企划书,明明没有否决,现在各家企业的资金都已经到位,项目马上就要启动,谁知周子墨竟然临时决定项目作废,资金撤回,公司高管不免各个额上冷汗津津,要将资金回笼是不难,大不了就是这笔生意的钱不赚了,可是这个项目是几家企业联合投资,而且周氏是大股东,资金份额占了将近百分之四十,现在突然说不做就不做,把钱撤回来,资金链一断,那这个项目必然是完了。大老板不愿意赚这笔钱好说,但是当初联合投资的几家企业大佬那里就不好交代了,毕竟临时撤资这种事,实在是有违商业规则。周子墨的口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当时的项目企划书上并没有远达这家企业,现在才同意追加投资,是那几家坏了规矩,他横来,我们就撤资。”他转头向一边的安薇吩咐:“去给这几家的老总打电话,跟他们约个时间吃个饭,就说我要亲自跟几位长辈赔礼。”安薇点头说是,然后出了会议室去执行老板决议。众人听他这样说,心里都知道是没有半点希望了,大老板素来极少应酬,一般的商业宴请都是副总代劳,现在他居然要亲自宴酬几家老总,更是名曰赔礼,这下不要说周氏的管理层,恐怕就连那几家老总都不能再说个不字了。周子墨屈指敲敲桌面,所有人瞬间屏气凝神,他依旧一副平常口吻,听不出什么起伏,只是说:“记住,以后只要有远达掺和的生意,我们都没兴趣。”一言既出,众人大惊,就连徐特助都不明所以。远达是风投业新贵,靠的就是投资回馈盈利,而周氏是t市商业界的龙头,公司经营范围在各个领域都有涉及,t市各行业对周氏都多有仰仗,这样一来,若是只要远达有意向的生意周氏都避而远之,假以时日,不论哪个企业的项目恐怕都不会再和远达合作,毕竟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苏褚去得罪周子墨这棵大树。周氏成立以来,商业地位稳固,在行业的影响力更是无可比拟,但周子墨几乎从未因公与哪家企业结梁,不知道这远达的苏总是哪里得罪了他,大老板竟用了这样狠绝的手腕。众人不了解其中盘根复杂的缘由,只知道如此一来,远达必将再无翻身之日了。窗外的雨已经停了,街道两边的梧桐被暴雨冲刷后叶子干净油亮,大雨过后,城市的气息应该多了几分清新凉爽,但是周子墨感受不到,办公室里的中央空调将四季都调控成一个温度,他站在办公室巨大的水晶落地窗前,看着远处天际外有群山隐约的轮廓,脚下是就是凡尘俗世的缩影,可他却体会不到一丝尘世的烟火气息,四十五层楼的高空,极目远眺,胸襟尚可为之一荡,可偏偏让人觉得不安。有人说,站在最高巅峰处的那个人,什么都能拥有,就是不能拥有快乐。他也不快乐。或许是已经有些习惯,忘记了怎样让自己开心的法门。那晚他从家里出来,直径去了机场,搭乘最快的航班飞回t市,他不敢多留,那里的每一方空气都是弥漫着她泪水的味道,那酸涩的咸苦闷在心口,让他几乎不敢呼吸。飞机滑过跑道,飞行在七千米的高空,失重的错觉瞬间和心里的感觉合二为一,他恍惚体会,原来这就是得而复失。不过庆幸,他再次得到的时间不长,不过一个昼夜黑白。安薇敲门进来,将今年商业展销会的媒体名单呈给他,他大致翻看了一下,而后拿起办公桌上的钢笔在纸上随手几笔,将文件夹转手递给她,继续埋头看手上的财务报表。安薇接过来扫了一眼他的执行意见,略微惊异的提醒:“周先生,明天展销会就开幕了,现在更换合作媒体,会不会有些仓促”周子墨头都懒得抬,只说:“还有超过二十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了。”安薇略带迟疑:“这”“通知下去开始准备吧。”“是。”时间真是世上最璀璨的珍宝,有了时间,便能消磨一切,也能重新拥有一切。但时间也有这世上最不可违抗的魔力,它带来的和带走的,不管你爱与不爱,愿与不愿,都无法提前设防,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或是携你毕生挚爱不告而别,或是卷起岁月翻涌而逝,沧海桑田也不过一瞬间,何况短短人生数十年。明天展销会就要开幕了,这一个星期相思几乎忙的连轴转,恨不得白加黑齐上阵,一天当成三天用。下班时分,她将展销会最后一篇会前专题的稿子写出来,交给了老姚,才拖着快要饿死了的自己回家。真是饿的筋疲力尽,回到家再也没力气进厨房,她匆匆洗了个澡出来,在冰箱翻出了最后一罐泡面,用速热电水壶烧了热水,等了三五分钟,终于心满意足的开始吃面,最后连汤都喝了个净光。真想诚心诚意的跟自己的胃道个歉,相思在心里默念,跟着我让你受苦了。不过她也是没办法,这段时间整天加班,有时候忙起来连着一天都吃不上饭,可是能怎么办呢,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真要是没了工作,到时候怕是连泡面这么不健康的垃圾食品都吃不上。虽然是不健康,但终究是可以果腹的,有时候食物和人生一样,能吃饱就可以了,哪来那么多玉盘珍羞,哪有更好的选择,懂得知足才是最重要。她将泡面碗扔进纸篓,想着再去冰箱里翻一番,看看还有没有意外收获,手还没有碰到冰箱门,电话就响了起来,她回客厅的小茶几上拿起手机一看,是苏褚。那天的事像是横在两个人之间的一道沟壑,之前的革命友谊也好,几分别样的情意也罢,都被那晚疯魔的苏褚一把敲碎,碎成渣,落满地。她几乎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只知道淋浴的水那么烫,她把自己淋在热水下冲了将近两个小时。等从浴室出来后,她拿剪子把那天晚上穿的那件衬衫绞了个稀烂,狠狠扔在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