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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噙着一丝浅笑,那是年轻时的妈妈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但相思还是忍不住去看那个站立在妈妈身边的男子,她从未见过他,从小到大更没有从旁人口中听得过丝毫有关于他的描摹,今天见了这张照片,才知道,他竟是那样一个男子,犹如玉树兰芝,眉目轻浅,却淡薄风雅自顾风流。这就是他她,父亲照片上的二人眉眼如画,宛如佳偶天成,伉俪情浓。眼泪“吧嗒吧嗒”的成串坠落,碎在照片上,化开一片水迹,她慌忙用手擦拭,小心妥帖的将照片重新夹在手札中,却再没有勇气去翻看那本子上的字迹。本是这样的一对璧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能长相厮守最后徒留照片上的女子守着回忆,望断一生她不敢去窥探,只怕那照片背后的故事会让人心悸绝望,不管曾经是如何的月下花前,魂梦相通,这结局,终是她母亲枯荣一生,可郎心似海,这一腔痴情他到底是辜负了。尹西南将纸巾递到她面前,一贯沉稳的声音掺杂了不易察觉的哀凉:“现在你相信了相思,我是你伯父,这照片上的男人,是我的弟弟,你的父亲。”“这几年,我一直在四处探寻你们母女的下落,但是却一无所获,直到上次在c市偶然遇见你,我几乎便一眼认定,你一定逸桓和素盈的孩子,是我的侄女,你和你妈妈年轻时长得太像了,几乎是一模一样”是了,素盈,那是妈妈的名字,如同她的人,她的一生,素雅盈淡,深情永默。她只是从来不知,她的父亲,那个她臆想过无数次也怨怼过无数次的人,竟唤作逸桓,逸桓,尹逸桓。她终于抬起头,目光哀切悲凉,问:“他人呢”尹西南想要开口,却顿住,面色一时颓败,许久才说:“他,早年被查出胰腺癌,三年前,过世了。”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了暂停的唱机,安静的再没有一丝声响,相思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没有温度,一下下,反复却麻木的在胸膛跳动,一下下,再一下下,仿佛旷野的响过的闷雷,生生锤击在心口,迟钝却快意的疼痛。她几乎要失笑出声,命运的际遇果真是滑稽可笑,最终控制不住,还是笑了出来,尹西南见她面如纸白毫无血色,眼神却凉薄讥诮,心中只觉得疼惜。虽然此前的人生并无交集,更无亲近可言,但这毕竟是他弟弟唯一的女儿,他唯一的侄女,血浓于水,他无法不垂爱呵护,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些年她是怎样与母亲相依为命,饱尝世间人情冷暖,犹如荒漠戈壁上生长的嫩芽,如何坎坷却顽强的长大。她似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堪堪止住笑,语气中的嘲弄却是掩盖不住,她睫畔还残留泪珠,却迟迟不再落下。相思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手札小册和那幅未曾展开的画轴,问:“去世了三年前那这些呢你现在给我看这些,有什么用呢缅怀追念未免太可笑了”尹西南语气哀恸,声线竟是从不曾有过的颤抖:“你父亲去世前,让我一定要找到你们母女,让我亲手将这些物件,交给你妈妈,他一生醉心水墨丹青,临终前却再三叮咛,要将他这一生的画作全部烧掉,最后终是一幅画都没有留下,除了这幅。”尹西南信手将画卷展开给她看,真的是一幅人物临摹,画风舒缓流畅,一名少女坐于双桥下石阶旁,迎水弄琴,她身后是一派江南水乡小镇,晨曦雾薄烟色缭绕。不需多言她便知晓,这恐怕是江苏的临水小镇,而那画上的女子,还是她妈妈。她打量过,便将画轴重新卷成,嘴边依旧是一抹轻笑,眼中却讥诮如芒:“交给我妈妈恐怕是不能了。”尹西南心中一跳,大致略略猜到,却仍是不敢相信,便问:“为什么”相思嘴边的笑意更盛,眉目间的冷色却也更加凛冽,“比他更早的时候,五年前,湘西凤凰,我妈妈支教的地方,山滑。早在五年前,她就过世了。”她眼底盈了满满的泪光,却仍兀自笑着,“所以,交给她是再不能了,只有去她墓前,烧给她了。”尹西南错愕的竟一时语塞,之前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的沉稳全然不见,他震动的半晌不能言语,像是瞬间苍老下去,眼中再无卓然的风华。许久,他才哑声说道:“他们这一生,到底是这样白白蹉跎了。”“不”相思脱口反驳:“什么蹉跎了年华是辜负是他辜负了我妈妈”她声调突扬,那怒意像是再也抑制不住的喷发:“这一生,她始终在等着他,想着他,念着他,否则,怎么会给我取名叫做相思而他呢这二十多年他在哪临终才托付你来找寻为什么他之前不亲自来为什么他不来如今再找,还有什么用所以,是他负了我妈妈而我妈的这一生就这么毁在他手里了到底是不值得”她声嘶力竭的嘶喊,她知道自己失态,可是此时风度仪态算得上什么母亲弥留时的眼泪似是她心尖泣血,她心中似是有一团烈火熊熊燃起,灼的肺腑快要融化死掉一般的疼,他不值她替她母亲不值得尹西南疾步越过案几过来扶住她,却被她将手一把甩开,他不管不顾的再按住她肩膀,慌乱的扶她坐下,将茶杯递到她手中,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抚她,“孩子相思你别这样激动,你爸爸不是不想找,他是不能和你妈妈相识的时候他其实就有婚约在身,可是他们俩个还是我知道你妈妈这些年过的辛苦,可他过的也没有比她容易半分,当初他的确答应等到他履行婚约就会来找她,哪怕是浪迹天涯,可谁知,婚后两年,等他不动声色的部署好一切,要去找你妈妈时,我弟妹,就是他妻子不知从何而知他要走的消息,一时竟悲恸小产,失去了孩子,而且,从那以后,再不能再做母亲。”“当时他的境遇尴尬难堪,对于他的妻子和那个孩子,他更是懊悔惭愧,那样的情形,他如何还能走得了况且,那时他已经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你,他不能和你妈妈天涯飘萍羁旅相伴,更无法把你接回家中,要知道,对于他的妻子来说,那是足以让一个人彻底毁灭的打击”相思将茶杯重重摔在檀木长几上,怒极反笑:“他的妻子打击所以呢因着他对一个女人的满心愧疚,所以便辜负另一个女人的一片痴心让她枯等一生就因为他心中有愧,便任我独自长大,二十几年不闻不问这样冠冕堂皇,是什么道理若是会愧疚,明知自己身有婚约,一开始便不要来招惹我妈妈啊他根本就是怯懦多情偏又薄幸”“你”尹西南万万想不到,她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有这样的执拗固执,那是他唯一的手足,他的父亲,她竟然如此出口不逊,尹西南被她的话激的一时情急,竟倏地扬起手来,她却丝毫不闪不避,直直看着他,只待他的巴掌落在脸上。许久,他终是缓缓放下扬起的手,神态一片灰败倾塌之色,他看着她,到底是有些不忍,“相思,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女儿,是我唯一的侄女,从前你受的苦,我会替你父亲尽心弥补,只是,你不要再怨恨,好不好”相思将木桌上的小册和画轴拿起来,握在手里,缓缓站起身来,她一字一句,轻声却无比清晰的说:“他这一生不曾有别的孩子,那是他没有这个福气,而要我放下芥蒂,甘心情愿的做他唯一的女儿,你唯一的侄女,呵,我更没有这样好的福分我只有妈妈,别忘了,我姓常,从来都不姓尹”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直径大步向门口走去,尹西南仓皇的想要拉住她,脚下步子慌乱,重重撞翻了红木茶几,他急促的想要喊住她,那声音竟带了几分哽咽:“相思”她听得身后一番“乒乓”声响,疾走几步终是收住了步子。没有回头,她生怕被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出卖,只能狠狠咬着下唇,逼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只有一件事,我要求你。”她说:“从此以后,天大地大,再不要来找我,就当这世上,从没有常素盈和常相思这两个人吧”她只听他凄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也只是再喊她的名字:“相思”相思早已泪流满面,不敢回头,亦不敢再多言,最后只是轻声说:“再也不见了,尹先生。”、第二十二章要去到哪里,能去到哪里已是盛夏,路旁的绿化带浓翠似锦,这城市色彩热烈鲜活。街头车水马龙,尘世喧哗,她不着边际的游荡在这浮华盛世之中,却觉得这样的人间紫陌,咫尺画堂,离自己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触摸不到,摊开手掌尽是一片虚无。恍惚中像是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眼前的岔路口是通向这个城市的哪条主干道两边高耸的建筑群也陌生的似是从未见过,这是哪里这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她收住随人群麻木向前的脚步,看着路面上自己那一小团影子,还好,还好这个不熟悉的世界里,还有这唯一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如影随形,只有她自己能与自己不离不弃。一声尖锐的车笛伴着急促的刹车声猛地将她惊的醒了过来,出租车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火冒三丈的冲她嚷嚷:“不要命了你啊站大马路上发呆有病啊”交通灯已经变了颜色,她却还站在马路中间,忘记了移动。她呆愣的望着出租车车顶的标志牌,瞬间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眼前的一切如海浪般向她涌来,熟悉的街道和地标建筑,悬挂在路口的行车指示标牌,空气中熟悉的热浪,一切一切,霎时在记忆中回归原位,尘世的烟火气息如海浪般扑面而来,她口鼻中都浸了咸涩的海水,呛得人咳喘不止,涕泪横流。她止不住的咳嗽,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反应过来后急忙跑向刚才急刹停下的出租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相思边笑边擦着眼泪,极力平复着呼吸,说:“师傅不好意思啊,麻烦去火车站。”出租车师傅有些错愕的看她一眼,落了计价器的表,嘴上却还数落着:“你这小姑娘可真是的,打车也要到路边等嘛,站在马路中间拦车,多危险”她连连说是。出租车内没有开冷风,相思便将车窗放下来,热浪直直打在脸上,只觉得像是置身蒸箱,活生生的被蒸烤,阳光更是骄横跋扈,让人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以免在骄阳肆意下颠倒晕眩。她手心中一片水迹,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花卷和册本也有些濡湿,她低头扫了一眼,却将手握的更紧。出租车将她送到车站地下的载客区,她下了车搭了上行电梯直接到购票大厅,大厅里人声鼎沸,人影嘈杂。购票的长队从窗口一直排到了站前广场上。正值暑运高峰,南来北往的旅客俱是行色匆忙,相思挤在人群里亦步亦趋的往前挪,在短途购票口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买到了一张车票,万幸的是,居然是坐票。车厢里也是拥挤不堪,站在通道上的人几乎被挤压成了照片,吵闹喧哗声不绝于耳,相思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护在胸前,生怕有任何破损闪失,终于顶着满头大汗,一步步蹭到了她的座位上。列车徐徐前行,窗外掠过的景物一闪飞逝,偶尔途径小站,亦不停靠,铁轨两旁的电缆杆在视线中快速的后退,列车将这个城市的一切急速的抛下,载着她头也不回的轰鸣驶向远方。她怔怔看着窗外建筑的剪影不断缩小,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将一直紧握在手里的画卷放在小桌上,将那本手札小册拿到面前,轻轻抚平扉页水渍的褶皱,然后慢慢翻开。那是一段被尘世掩埋的过往,一段遗忘在岁月风华中的爱情,那爱情中相伴的时光短促的只如惊鸿一瞥昙花乍现,却携了风霜雨雪镌刻在那两个人分别后各自的残生中。那是她的双亲,如今那段让他们遗恨终生的故事,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让她拼凑回顾,那厚厚的从未寄出的信笺,终于将那段墨染风华的爱恨一一陈列在她眼前。再没有别的称呼,那写信之人从始至终,都只唤那女子“吾爱”。苏州小镇,水乡江南,一如那爱情初遇的时候,迷蒙清婉,却怦然心动。一位富家公子,不屑陶朱金玉不谙商海沉浮,偏爱那一方青砚三尺熟宣,他只身浅入江南,本是来描摹那长亭短桥落雨残荷,谁知,姑苏城下,太湖水边,竟遇着了她。她于桥边抚琴,弄弦风雅,他于桥上作画,一幅碎玉风铃流水人家,偏偏将她的眉目勾画。那样浑然天成的交集,四目相视,各自心悸。他本是北方的男子,初入江南终是水土不适,大病一场。或许是注定逃不开命运的痴缠,小镇上唯一的那家医馆里,他竟然再见到她。医馆和行医的手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她接了父亲的衣钵,开了几副偏方给他,谁知他竟问医馆可否收住病患,她微微惊讶,却也只说不可以。谁知他竟坚持留下来,说是中药味苦,小镇的客栈不方便煎熬,怕是扰了其他客人,又说了一通医者父母心之类的大道理,一番话说的天花乱坠似假还真,分明一副赶也赶不走的架势。她既好笑又无奈,最后还是问过了父亲,才勉强同意将二楼临窗的那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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