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得出来”岳琳无法,她现在每日吃喝都要王敏之经手,王大夫说没问题,岳琳才能张口。娟儿每天陪着她在府里绕圈,只要接近府门,罗五就跳出来问,“岳娘子,你想出府”岳琳:“呃是啊。”罗五:“娘子稍等,胡七去禀报将军了,很快回来。”岳琳:“将军府的暗卫们最近都很闲吗朝中没啥动静了”罗五:“”岳琳:“算了,叫他回来,我不去了。”两个女人只好回转。这一日远远路过马厩,岳琳的些微念想被勾了出来。去年,也是这样一个洋溢着暖意的时节,王忠嗣自封“二姐夫”,还承诺她家昆儿去将军府骑马呢。转眼几百个日夜过去,也不知小昆儿可有长高,待再见之日,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岳琳站在一排拴好的高头大马前怀旧,马房内弯腰干活的人此时直起了身,岳琳的目光顺着他往上瞧此人分明就是吴八。看他一眼,岳琳有点被吓到,吴八一张俊逸的脸上新添的疤痕太明显,从眼角一直斜到鼻后,照这种留疤程度,受伤时伤口必定很深,而且没有及时缝合,以致愈合后,仍然呈现出皮肉开裂的宽度,吴八脸上,如被添了一笔反差不小的暗沉线条,使他整张脸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缺陷美。岳琳这时还未与王忠嗣成婚,其他跟来东阳的侍卫们并没改口叫她夫人,可吴八低头行礼,第一个唤出了这个称呼,“夫人。”岳琳没有回答他。岳琳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从前的岳琳是故意还是不经意间,给了吴八一道错觉,让这个很寡淡的男人顽固地掏了心,不计后果拼搏了一回,落下如今一身伤。若以将军夫人自处,评价这种人,岳琳只有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身为一个被爱慕着的女人,这个男人用一种残酷到近乎决裂的方式,在他渴望的女人心里,成功留下了一条很浅的划痕。值不值得,只有他自己评说。多年以后,回想曾经,他也许后悔,也许欣然一笑带过。但此刻,岳琳不得不承认,吴八成功让自己记住了他,尽管这种记忆与爱无关。岳琳缓缓迈着小步走开,没有对吴八说一句话,远离他,是此刻岳琳所能想到的,对他最大的心软与救赎。岳琳的肚子渐渐大起来,连翻身也不是很方便了。天气渐冷,日子又近年关。因为有孕,岳琳的觉睡得极度缺乏规律,白日困了就闭上眼睛,晚上稍微动两下就醒。这天晚上她转了个面,就见王忠嗣平躺在床上,睁着两眼,毫无睡意的模样。王忠嗣注意到她的动静,忙问,“怎么了又做梦了”岳琳摇头,她很久没再被梦魇住。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把王将军里里外外身家性命全都榨得没剩点儿渣,还有什么想不开,又有什么可思可梦的呀。两人都不睡,索性爬起来聊聊天。岳琳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笨重的身体,在王忠嗣的协助下,艰难靠坐起来,脑袋歪在王忠嗣肩上。来到东阳,岳琳才发觉,她和王忠嗣之间,原来有许多共同话题。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日夜相伴,切实生活在一起。每回仓促见面,不是为了弥补过去,就是谋划将来,三言两语要么吵吵闹闹,要么凝睇间随情欲主宰,急切亲近彼此,很少留出时间去倾听对方,表达自己,体会琐碎繁细却当为常态的生活。如今,两个人平常相伴,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呆在一起,总能扯些或天高地阔或柴米油盐的话题,你来我往一番,意犹未尽时,猜个小谜逗个小趣打个小赌,当真十分有情调。岳琳真是始料未及。世上的爱侣万千种,相处几不相同。最初,岳琳觉得她与王忠嗣之间,完全是“性吸引力”作祟。说得明白些,就是俗气的一见钟情。男女初见相互吸引,取决于很多方面,过往经验、观念理念,对方当下的状态岳琳看来,这里头最重要的,是肉体吸引力,它决定了双方有没有靠近彼此的欲望,有没有进一步发展更亲密关系的可能。她和王忠嗣,在这点上显然相当强烈。尽管如此,最初,岳琳对两人关系的可续发展,一度持保留态度。太猛烈的东西,在她看来,都不容易长久。所谓红颜易薄命,壮士可断腕。岳琳理想的生活是随性而慵懒的,王忠嗣却是一个连名字提起来都相当沉重的人,看上去互补,却连人生方向都在歧路上,是什么令他们如今相濡以沫,过着一种相知甚深,肝胆相照而不离不弃的日子是王忠嗣不休止地包容疼宠是岳琳决然地领悟追随岳琳始终觉着,组成男女关系最好的成分,应当融合了爱情、友情、亲情,缺一不可。因为这个孩子,他们的关系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更圆满,密不可分,称得上完整,这也许就是那样一种概念,叫做“一家人”。岳琳模糊想着。王忠嗣舒展了很长一段时日的眉毛,今晚又皱了起来。将军忧愁,烦心得很。岳琳选择一个轻松的话题切入。她说,“前些日子送来的几个女人,我都找地方安置起来了。”王忠嗣没有吭声,这种话茬,是绝对不能接口的。岳琳的肚子大得已十分明显,他们俩却始终没有成亲,有心人难免生出几许惘思,于情于理,漫长的十月怀胎期间,王将军总需要女人伺候嘛。于是,陆续有妖娆的,端庄的,明丽的,后来甚至幼齿的,都被送到岳琳面前。王忠嗣只凑巧见过最前一位。那天他散值后有应酬,这个女人在他未回前,不知被谁呈到了岳琳面前。岳琳看着这个浑身泛桃红的娇软娘子,笑得很开心,送来送去的那些事儿,果然是真的呀,真够龌龊。岳琳矜贵地开口,对这个可怜的女人说,“去前堂候着,保持住现在这份精神气,务必叫将军回来第一眼,就欣赏到你无与伦比的美丽,听见了吗”小娘子听了岳琳的话,只当这是个内宅中常见的,贤惠但也十足愚蠢的女人,又见她大着肚子,体态臃肿,心生感激的同时还冒出点同情愧疚。听话地照做了。于是,王忠嗣微熏踏进府门第一眼,就见一个满脸春色的陌生女人扭腰摆臀朝自己靠近。王忠嗣吓得当场酒醒一半,赶紧退后两大步,仿佛她是噬人的猛兽般。开什么玩笑将军连问话都不敢对着这个女人。他偏头找到门阍,一指,“什么情况”“夫人命妾在此等候,迎将军回府。”那女人娇怯怯回了话。她一句话,王忠嗣的酒彻底醒了。撒开步子惊慌失措,直往后房奔去。岳琳正坐在案边含笑喝茶,看他急急忙忙奔进来,说了句废话,“你回来啦”王忠嗣被她这种沉稳的态度弄得有点发怵。他急中生智,一拍大腿,在她面前第一回爆粗口,“他娘的,哪个王八羔子搞出的事琳儿,你等着,待我查出何人,冲去他府上搅他个天翻地覆”王忠嗣狗腿地蹲到岳琳面前,问,“琳儿,好不好”岳琳似笑非笑,看着他。“行了,把人赶出去以后不相干的人不许放进府,我不喜欢府中有陌生人”王将军见状不妙,又换了种策略,呈现一片王霸之气。岳琳实在没忍住,他故作镇定实则小心翼翼的模样,太惹人发笑了。岳琳咯咯乐出声,“行了行了,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处理的。”“恩,只要你不同我生气,怎样都依你。”王忠嗣暗暗松一口气。岳琳又怎会瞧不出,他密布在眼中那一层忧惧,令她心软又心疼。“等咱们离开东阳的时候,我给这些人府中一一回礼。”哼王忠嗣侧头看她,讲得很诚恳,完全就事论事,“咱们孩子都快出生了,还没成亲,也怪不得人家多想,连名分都没有,人家以为我多不重视你,不重视孩子。”王忠嗣委屈地瞟她一眼。“这也不能怪我呀,说好了爹爹同意,咱们就办事,可爹爹不是还没同意吗”王忠嗣:“”固执的岳丈,王将军真是无计可施。本以为话说到那种露骨份上,这亲是成定了。可岳太史心态好啊,态度之轻松,来了个爱理不理,王将军起初都以为信出了岔子,太史是没收到吧。派了将军府的管家上门去问,去了五六回,太史于百忙之中拨冗见了一面。管家问,“太史,我家将军的信您可有收到”岳太史费神想了一下,啊,想起来了,答,“收到了。”管家又问,“那您将军还等着您的回信。”岳太史从书本中抬头,“哦。”管家:“”管家没有放弃,接着问,“那您的意思是”岳太史不紧不慢,回了句,“我抽空考虑下吧。”管家王将军:“”岳太史一思考,外孙都要落地了。王忠嗣急了,挫败地问岳琳,“你爹到底怎么想的恩他就不急”岳琳和他爹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有什么可急的不成亲怎么招不成亲你就不要我,不要儿子啦”“我不要自己也不敢不要你们娘俩儿。”“那不就结了。”王将军郁闷。“行了,我现在大着个肚子,也行不得礼呀,孩子生下以后再说吧。”岳琳劝他。“就没见过你这种女人。”王忠嗣多少晓得,她对这事也没多热衷,合着就他一人急。“我这种女人怎么啦你不待见是吧不待见你就”多余的话,都被王忠嗣吞进唇中。一片旖旎气氛,岳琳轻声问他,“朝中何事这般着急”“哎”,王忠嗣贴在她唇角叹气,“琳儿,太子危矣。”为了保住太子,萧嵩被派去做了太子太师,这得到了怎样危险的境地太子当然危矣,岳琳毫不意外,时光没有厚待谁,一切预演好一样按部就班。岳琳望着王忠嗣,嘴角略微蠕动几下,还没开口就被王忠嗣打断,“琳儿,我要你答应我,关于你的来历,此生都不得再提第二回,更不能叫第二个人知晓,做得到吗”果然。他上次的态度,已令岳琳知晓,他不会再问,更不允自己再提。事实上,终其一生,王忠嗣都若无其事走在他那条崎岖无二的道路上,只时不时分神,拉住岳琳顽皮失落的手。岳琳曾经设想,若有一个人知晓她的命运,生老病死高低起伏,她会怎么做,是捂住耳朵不闻不问,还是预知真相趋利避害。她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设身处地得到答案。王忠嗣也不需要。他不闻不问,过得十分任性。岳琳想,这到底是一种拥有过大能力而生出的狂妄自信呢,还是遵循命运安排而表现出的虔诚自若亦或恐惧害怕继而滋生的逃避心态岳琳不足以判断。近来府中训练有素之人进出频繁,气氛陡然严肃起来。大家面上的神情凝重许多,岳琳心中有数。遥远天边,一大团黑云惨雾正在迅速聚集,他们压进的路线那么明显,眼看直面而来,可你挪不开脚步,避无可避,甚至因为你的目标就在它经过的地方,你反而要迎上前去,卷入一片风雨中飘摇。岳琳点点头,答应王忠嗣,“我晓得轻重,你放心。”王忠嗣吻了吻她的额头。“阿嗣,其实你可以问的,为什么不问”王忠嗣望着她,掩饰得很好。他不是自大,也没有本事泰然自若,他不是铁打钢铸的,他会害怕,会牵挂,他也有不安,可王忠嗣绝对不让她知晓。这件事上,他稍微皱一皱眉毛,就会惹来她一世的眼泪。王忠嗣不敢想,岳琳知晓哪怕他有一丝不甘,会仗着她那点儿预知,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王忠嗣拿出最轻松的表情,向她贴近,在离她还有那么一丁点距离时,被她主动吻上来,王忠嗣愣了一瞬,重新掌握主动,扶住她的腰身,很凶地裹住她所有气息。岳琳肚子压迫,本就呼吸不畅,这会儿被他吻得气都喘不上来。王忠嗣容她歇了一会儿,岳琳却不愿意离了他的呼吸,“月份大了,其实,可以的。”“我怕伤了你跟孩子。”王忠嗣声音哑哑的。“可是,我好想你。”“琳儿”王忠嗣痛苦地哼了一声。两人凑在一起琢磨着孕中那件事儿的可行方案,可有人等不得了。岳琳只觉一汪温热水流沿着她的腿流下来。她捏住王忠嗣的手腕,“阿嗣,羊水破了。”王忠嗣惊慌,“什么那,那怎么办”、重返京都岳琳这个孩子生得很顺利。好歹她也是一名曾经的医务工作者,该吸气时吸气,该用力时用力,不出两个时辰,王忠嗣同岳琳的头一个儿子,瓜熟落地。只不过,过程中,岳琳养出的那个娇气性子,叫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王忠嗣直挺挺候在廊内,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脸色惨白,肠子绞得都快断掉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面子威严,王忠嗣频频侧首求助般望向陪在身旁的王敏之。王敏之:“”这,我也没生过呀,我,我对妇产科也不擅长呀。王忠嗣后悔啊,府中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