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赶出深宫。只这一次,平添许多遗憾与失望。王忠嗣求也求了,跪也跪了,最后还被一通威胁利诱,他与岳琳的问题仍然摆在原处,想了半天那几个字也是白写,他写给玄宗的字条上书:岳琳于我,似娘娘于陛下。不过一日,王忠嗣将军先娶公主再纳岳琳的消息散播得满城皆知。唯一被瞒住的人只有岳琳。因她已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一整天了。岳琳将自己藏于飘渺的床帏深处,将所有被子拢在胸口,仍感觉不到足够暖意。她知道王忠嗣跪在大殿以外一整天了。日头西落,不知他可有回府。她当然担心王忠嗣,可令她不安的,是她想起了所知不多的王忠嗣生命中细节之一被贬。大殿之中眼睁睁看着王忠嗣承受皇帝暴怒的一瞬,岳琳想起了这件事。自与将军相恋以来,岳琳从不担心他在朝堂上争斗,在战场上冲杀,因为她自信晓得王忠嗣最终的结局,而她不过要他逃开最后一个结局同自己活下去而已。直到今日,岳琳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多么简单,她只想要王忠嗣这么一个人,可王忠嗣却不会只属于她。皇权兵权都围绕在他周围,太子李林甫各方势力将他拉扯,又怎是卑微渺小一个自己说逃就能逃的开呢她更害怕王忠嗣被贬的缘由在于自己,更不知如何才能将他带离悲凉的结局,岳琳左右为难纠结不堪。就在这时,传来了震惊朝野的消息,御史裴光庭离世。、原来如此玄宗痛失肱骨之臣,辍朝三日,举国哀思,以慰御史在天之灵。百官皆披麻衣丧服,陆续前往裴府祭奠,府门外几面道路被来往车马拥至水泄不通。岳琳彻夜无眠。所有坏事儿都赶到一堆,晨间空气隐带压抑肃萧,岳太史当年与裴御史相交甚笃,因此岳府齐家赶早,驱车往裴氏一门而去。一家人在车中脱去外裳,露出麻衣缓行步入裴府。一进府中白绢惨幕,与岳琳当日入府为御史探病之时已迥然大异。披麻戴孝的裴家女眷哀嚎成一片,裴夫人更是泣不成声,连他们送上祭礼,回身还礼都不会了,最后干脆哭晕了过去,被众人搀回后房。太史面色沉痛,向裴氏兄弟致哀,本就未睡的岳琳在这一片惨色之中,越发头晕脑胀,面色十分难看。“娟儿,陪二娘子去中庭透透气,切莫乱走扰了裴府的规矩。”岳夫人见岳琳一副快晕过去的模样,心中只道她昨日在宫中受了委屈一时缓不过来,如今又来灵堂受此间浊气,连忙嘱咐娟儿将岳琳引得远些。岳琳当然再好不过,谢了母亲抬脚就往中庭而去。在人群中,她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王忠嗣,只她也没精力穿越人群过去寻他,何况人多眼杂,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娟儿跟在岳琳身后,两人尽往敞快的地方去,将将跨过中庭弯月拱门,突然,一抹黑影迅速从两人身前蹿过,不等她二人看清,一跃至路旁花丛消失无踪。过会儿,嗷嗷两声猫叫传来。岳琳连同娟儿早就吓得停住脚步,娟儿抚着自己脆弱的心肝儿,此时才敢大喘一口气道,“娘子,原来是一只猫哪。”岳琳心想,这裴府的黑猫莫非也知主人伤逝,倒叫唤得一番凄凉。还不等她俩从方才的惊吓中回神,这次,却真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她们聚精会神倾耳细听,类似打斗的人声至东面围墙背后传来,叭叭是巴掌呼在身上的回响,接着又传出被打之人呼痛的闷哼。岳琳不敢多惹是非,她朝娟儿摇头,打出一个撤退的手势,娟儿听话地踮起脚尖,正欲离开是非之地,突然,一声女人短促压抑地闷叫格外明显,“啊”就是这一声绊住了岳琳的脚步,她站在原地,本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却终于不情愿地狠狠闭眼,决然转身,轻手轻脚猫身躲到东门侧边,将自己整个身体倚在墙后,谨慎地微微探出脑袋,一看岳二娘子只想戳瞎自己的双眼。原来竟是一对男女大着胆子避在此处行那苟且之事。两人躲在荫庇处,只现其身,不辨其人。隐约的轮廓来看,貌不年轻,似近不惑之岁。这两人真是色胆包天前头还在办丧,他二人耐不住竟在这就弄了起来。衣衫倒还好好挂在身上,只两人手上都不闲着,伸到对方衣服里又揉又摸正是兴起,不时发出难耐的淫声,又不敢将声音放出来,于是就成了岳琳之前听到的那声闷哼。那女人不要太享受,时不时就往男人身上招呼一巴掌。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话果然没错。岳琳连忙退回墙边,阻止好奇心大盛也要上前一探究竟的娟儿,你一黄花闺女看了会长针眼的。岳娘子,你自个儿难道不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岳琳两人不敢慌忙动作,蹑手蹑脚打算退回原路,这时,墙内两人却似亲热够了,突然发声聊起天来,只听男的语气阴森责怪,“不是让你慢慢来吗怎的一下就将人弄死了”女声不甘示弱,“李林甫,你少来若不是我发现不对,那老家伙真在王忠嗣弄来的军医手里,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如今还有你的份儿我看你到时如何向娘娘交待”“惠妃那儿我自有办法,只你别做的太显,到时引火烧身”“呸我是裴光庭的正妻,他死了我自是比谁都不过好,哪个会怀疑到我头上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李中丞”说话的女人竟是前头装作哭晕的裴夫人。“哦这么说,你这个冤家就不担心我了”“哼”女人欲拒还迎。两人只怕也有顾忌,没说一会儿即打算离开,听步伐却是朝岳琳她们这头院子而来。岳琳和娟儿偎在一处听完这么惊悚的秘密,愣在原地人家过来都快露陷了差点没反应过来。两人连忙控制脚步往另一头跑去,眼看就要来不及了,岳琳心中万分慌张,原来李林甫和裴御史的夫人有一腿,听方才所言,裴御史竟是被她夫人害死的,这里头还搀和了宫里的惠妃。岳琳此时只想尽快将这些全都告诉王忠嗣,让他拿个主意,生怕被李林甫逮住,后果不堪设想,会不会被灭口的呀两个女人没头没脑往前冲,也不知前方会有什么,李林甫的影子已经落进东院院口了,这时,斜刺里伸出两只手,一手一个,将岳琳主仆抓进拐角,岳琳慌乱中一看,出手相助之人竟是寿王。她三人躲在影壁背后,俱都屏住呼吸,只待李林甫与裴夫人武氏走远。算起来,这位武氏还与寿王李瑁有亲戚关系,他母亲惠妃和这位是表里姐妹,岳琳不知寿王当下作何感想,她转头往寿王那里看去,阴暗的角落里,寿王无辜撇着嘴角,显然方才那些他也全部听到了。寿王神情有点儿尴尬,岳琳几乎能瞧清他微微红着的脸颊。“十八爷,事情很棘手啊,您说呢”岳琳试探开口。寿王闻言失笑,他母亲和李林甫这些事他当然知晓的,他劝岳琳道,“小娘子,今日这些你全当没听过才好。”岳琳心想,这是威胁我吗,既然威胁我,刚才又何必救我二人呢。岳琳内心疑惑,仰头审视这位王爷,不知他究竟为何。寿王是个精明的,看她神色就知她想歪了,他好笑地绕过此事,提起了之前那一桩,“呵呵,岳娘子,你有空还是多想想何时入我王府吧,到时不是什么都清楚了”此时还有心情提这个若不是他,自己和阿嗣怎会落到如今进退不得的局面,岳琳语气冷然,“王爷,你放弃吧,我岳琳绝不会与你作妾”“哦难道给忠嗣做妾比我强些他可是要娶公主的,你有信心同咸宜共侍一夫”“你说什么”岳琳不信他的鬼话连篇。“岳娘子,难道你还被蒙在鼓里”寿王不想传遍京都之事,这位主角儿仍还不知情,他好心劝道,“也是,忠嗣才在爹爹跟前求娶,转头就要娶咸宜,多少容他些时间,想想怎样同你解释才好。”岳琳被他几句话骇在原地,她不想相信李瑁挑拨离间的一面之辞,于是满怀希望将目光转向娟儿,却见娟儿逃避般退了一步,藏进更深的阴暗之中。岳琳又惊又怒,连娟儿都知晓了,只怕此事已传得甚广,可她内心却是不信王忠嗣会弃她而去。岳琳冷冷抬眼望回李瑁,不予多问,转身走出影壁,却茫然不知走去何方。“娘子,你等等我”娟儿赶紧追出去,跟在岳琳身后。寿王又一次杵在原处凝望岳琳离去的背影,眸光悠远。其实寿王虽令王忠嗣同岳琳之事横生枝节,完全迁怒于他也是没有道理的。若那日没有寿王求娶一出,岳家二女被惠妃点给哪位哪家儿郎,也未可知。寿王虽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被视为惠妃李林甫一派的核心,那也因他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儿子,不打着他的名头,这些人争权夺利立场何在这些事中,寿王到底出了几分力,只有他自己知晓。从来没有人问过一声,李瑁,你想不想坐那个位置你愿不愿踏着兄弟手足你死我亡这一条血路坐上那个位置如果有答案,寿王缓缓一笑,回答也只消散在自小同李瑛李亨王忠嗣在宫中嘻闹玩耍无忧无虑之中。他同王忠嗣虽没有太子忠王那般亲近,但打小也是兄弟相称长大的,王忠嗣自小话少主意多,那时在一帮皇子眼中,俨然就是带领他们上蹿下跳闹得整个皇宫鸡犬不宁太监宫女们终日惶惶的头子,因此赢得了不少皇子的崇拜,李瑁就是其中之一,并且他还非常实诚地将这种崇拜延续到了今天。正因如此,那日在父亲龙潜时的府邸安庆宫湖畔,满面愁容的咸宜对自己诉苦,“哥哥,忠嗣有心上人了。”他才如此好奇,忠嗣哥哥向来不好女色,到底哪家娘子引得他动了情欲呢寿王一贯是个脑子好使的,他不谙世事的傻妹子还在猜测那日湖边撞见,过后又被王将军遮遮掩掩亲自送回岳府的是岳家哪位娘子时,寿王只略略沉吟,就断定必是追去过忠嗣军营的二娘子岳琳无疑。训哥若真属意岳裳,当初只在皇上跟前求一两句好话,他二人也不可能如此决绝。何况岳裳在整件事里,完全是受害者,训哥若真要她,明面上也合情合理,哪还需要偷偷摸摸把人往府中带呢。这才有了后来绸缎铺巧遇之时,对岳琳的一番留心试探。李瑁不知是不是远离他儿时玩伴久矣,见过岳琳之后,他突然生出一种输在痛失同伴的感觉,他得承认,王忠嗣虽于女人一事经验甚少,但挑女人的眼光却很好,比起条条框框端着贵女范的大娘子,若是他,也中意这个活泼跳脱不肯吃亏的岳琳的啊。当时李瑁没有多虑,一撩锦袍,坐到咸宜脚边,出了那个让岳琳进宫的鬼主意,“咸宜,若是岳家娘子们都另许他人了,忠嗣一个都娶不着,那他还不是你囊中之物”于是李瑁兄妹二人陪在他们母亲宫中好好吃了一顿饭。这顿饭惠妃吃得欢欢喜喜,李瑁吃得津津有味,只有咸宜心不在焉。饭后,惠妃看着他心头宝的儿子,极为满意他刚才一番视野远阔陈府极深用意极隐晦的分析,他这个儿子虽事事通透却总不思进取,终日顽劣,总算开窍用心这一回。惠妃当然不令他失望,当即决定生辰当日将岳家二女宣进宫来,好做一番打算。这些岳琳自是不知,她心烦意乱在裴府如只没头苍蝇般乱窜,娟儿看不过眼只得上前搀扶,两人慢慢绕回正路。迎面却遇上了前来寻人的王忠嗣。、争吵动怒宫宴惊心动魄一闹过后,王忠嗣还没见着岳琳一面,却又传出他娶公主的谣言,将军心中本已忐忑。他哪里知道,岳琳才刚听说这个噩耗呢。此时撞在气头上,岳琳对他根本没有好脸色,装作对面不识欲与之擦身而过,王忠嗣连忙拉住她的小手,“这是要去哪里”“放手。”岳琳瞧也不瞧他。王忠嗣打量四周,而后朝娟儿使了个眼色,娟儿这刻倒机灵起来,也不惶恐了,自觉走到拱门前为他二人把风。王忠嗣手中稍用劲将岳琳一带,就将人圈在墙边,双臂围拢在她身侧,低头嬉皮笑脸地往她身上猛嗅,“这回糟了,我家琳儿都泡在醋缸里啦,这么酸可怎生是好”岳琳斜眼瞪他,只是不语。王忠嗣瞅见她嗔怪的神色,又娇又媚,只觉软软一层蜜意浮在心间,当下忍不住在她唇边偷了一口香。男女之间吵闹,只要情意在信任有,碰触间皆为打情骂俏。岳琳从不疑他,只是嘴上不服软罢了。被他一吻,旋即麻了身子,朝他胸前捶一拳,犹不解气,正要开口抱怨,却听身后有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唤,“忠嗣”岳琳闻言转头,只见娟儿已跪于院外,公主当仁不让,十分淡定自持的口气,大方问话,“这是在做什么”王忠嗣转身,瞧也未瞧公主一眼,目光落在一道前来的寿王脸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爷,忠嗣正想寻你一叙。”寿王随性态度不变,仿佛未见他以占有姿态揽在岳琳腰间的那只手,“行哪,忠嗣,这边走,边走边聊。”王忠嗣闻言点头,在岳琳身后轻轻抚了抚她的脊背,遂放手与寿王一道往外去。不想寿王转身回头,调皮地冲岳琳眨眼睛,调笑般扔下一句,“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