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后悔,怎么没有把孟鹏砸死。”杨拂晓抓紧了孟曦的手:“那是你哥哥。”“我没有哥哥,”孟曦一双已经流干了眼泪的眼睛,望着幽瀚的天际,“我没有哥哥,我只有唯一一个奶奶,也走了,我现在就是唯一的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曼曼,还有你男朋友啊。”听见姜力扬的名字,孟曦才算是回了神,转过来对杨拂晓笑了一下:“嗯。”楼道里很黑,没有灯,杨拂晓一只手拉着孟曦,点了手机上的手电筒用来照明,在两人前面投下一片亮起来的光斑。杨拂晓身上还有一些钱,准备在路上拦一辆车,但是,当报上地址之后,很多车都开走了,并不打算拉这一趟乘客。她转过身来,安慰孟曦:“明天早上再去吧。”孟曦摇了摇头:“我要把奶奶送回去。”杨拂晓知道孟曦身上的这一股子倔劲儿,便站在路边拦车。真正是已经深秋了,天气特别凉,冷风瑟瑟,在路边拦车的杨拂晓都不禁向上竖了竖衣领。墨蓝色的天空中,挂着残月,在这一片不算高的楼层上,前面错乱的天线将残月从中间截断,好像是钩子一样。两人在秋风瑟瑟中等了一个小时,终于迎来了一辆主动在两人面前停下来的车。杨拂晓看着这辆属于顾青城的车,抿着唇没有上前,而在另一边的孟曦却好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径直地冲了过去,伸开双臂去拦车:“停车”驾驶位的窗户摇下来,顾青城深若寒潭的双眸看向杨拂晓,杨拂晓与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了一下,他首先移开目光,一只手撑起手臂在下颌边,淡淡说出两个字:“上车。”孟曦坐在后车座上,杨拂晓在副驾上落座。车程并不算短,路上顾青城放了一个深夜的音乐电台,里面是一些轻柔舒缓的歌,却让人听了无端地想要流泪。杨拂晓转头看着车窗外,黝黑的夜色,一片没有一丝亮光的低矮平房。在经过一座桥的时候,在桥边,杨拂晓恍然间看见有一只羊,卧在桥边,正在咩咩地冲着来往的车辆叫,可是却没有一辆车停下来。杨拂晓摇下车窗向后看过去,那只羊安安静静地垂落了脑袋,咩了一声。顾青城从后视镜看了杨拂晓一眼,将油门一踩到底。来到孟奶奶的老家,石三里村。在入村口的时候,孟曦指了指在前面的田地一边几个高高低低的坟头,说:“我爷爷就是那个插着有松柏枝的那个坟头,我奶奶的坟头就要在我爷爷旁边。”杨拂晓看过去,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个隆起的坟头,前面还有一些已经烧尽了黑色纸张。宏夹沟技。这里有孟奶奶的一个远房的亲戚,孟曦是根据辈分叫舅姥爷的,孟曦大老远的过来,也算是惊动了老人家,听说孟奶奶去世了,老泪纵横。晚上并不能挖坟头下葬,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在村里面也没有顾青城和杨拂晓住下的地方,孟曦都是和一个远房的妹子挤在一张床上的。“明天我再来。”杨拂晓说完,给了孟曦一个拥抱,转身向顾青城的车走去。上了车,杨拂晓微微低着头,向顾青城道谢:“谢谢。”顾青城一句话都没说,踩下油门原路返回。这一次回去,顾青城没有开前面的电台,也没有孟曦在车座后面坐着,只剩下了杨拂晓他们两人,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在经过原来的路段,重新路过那座桥,杨拂晓摇下车窗向外看,桥头却不见了那只羊。一时间心里有点失落。顾青城说:“你没有看见那只羊的脖子上系着铃铛么她是有主人的。”“噢。”回到紫荆园,李阿姨已经睡下了,杨拂晓的动作比较轻,生怕吵醒了李阿姨。顾青城将车钥匙往旁边一扔,已经换了拖鞋:“李阿姨今天回老家了。”“哦。”杨拂晓转身刚想要上楼,却被身后的顾青城给叫住了。“你过来坐下。”杨拂晓脚步一顿,顾青城已经拉了一把椅子。她脚步有些虚浮,脸色惨白,头发也是蓬乱的。顾青城在杨拂晓的身前蹲下来,直接拉过她的右手手臂,抬手就要扒杨拂晓身上的衬衫。杨拂晓抬手挡了一下,顾青城厉声道:“别乱动”右手手臂上,是在中午被孟曦划了一刀的伤口,医生包扎的伤口已经迸裂了,重新染红了纱布。顾青城解开纱布,一层一层揭下来,杨拂晓都感觉到纱布即将将她的皮肉给揭下来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都没有过的疼痛感,现在全都重新涌动了出来,就解开纱布的这一个过程,就让她疼出了一身的汗。顾青城神色凝重,看了一眼杨拂晓手臂上的伤,转身去找了医药箱过来,重新半跪在杨拂晓面前,拿出剪刀剪去杨拂晓的衬衫衣袖,再拿出酒精来,用棉签把她手臂伤口附近的脏东西全都清洗干净。伤口不算浅,当时是孟曦拿了水果刀直接划上来的,经过医生的简单包扎以为没什么事儿了,可是一个下午再加上一个晚上,杨拂晓拦着孟曦,这条手臂不断的用力气,被擦着撞着碰着,现在伤口看起来糟糕的不得了,除了血,好像还溃脓了。当酒精棉球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刹那,杨拂晓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手臂就想要缩回来,却被顾青城牢牢地按着。他抬头看着杨拂晓,问了一句:“疼”杨拂晓一双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点了点头。顾青城重新低着头,换掉已经沾了血的棉球,又取了另外一个干净的棉球蘸上酒精,抓紧杨拂晓的手臂,沿着伤口从上向下擦,他感觉到杨拂晓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握紧的拳头发颤。“疼也忍着,没人会替你疼。”56 那是她的第一次一听顾青城这句话,杨拂晓心里一下子就委屈的不得了。“是,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没有人会替我疼,我自己忍着”但是,在顾青城用酒精棉球在伤口上直接按下去的同时。杨拂晓忽然俯身,一下子咬在顾青城的肩膀上。顾青城身上的肌肉顿时绷紧了,手里拿着镊子的手顿了顿,没有说什么,继续手中的动作。杨拂晓松开牙齿,看着顾青城的肩头,一个很深的牙印,对上顾青城的眸光,她别开了脸,紧紧的咬着牙关。在接下来,顾青城帮她重新清洗伤口包扎的过程中。硬生生的是一个疼字都没说出来。顾青城的手法算是很轻的,十分纯熟,几乎在疼痛还没有蔓延开,就已经把伤口上的淤血清理干净,重新消毒,捏着染了血的棉球扔到一边,拿来纱布给杨拂晓重新包扎好,再抬头看杨拂晓,她的额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好了。”听了顾青城的这句话,杨拂晓咬紧的牙关忽然就松懈了下来,好像是一个蔫儿掉的皮球一样,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随着她这口气一起呼出来的。当然还有杨拂晓肚子里的咕噜咕噜。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了,杨拂晓除了中午和沈嘉攸在外面吃了一点东西,一直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嘴唇都有点干裂缺水了。顾青城转身走到厨房里,先给杨拂晓冲了一杯蜂蜜水,“我去做饭。”杨拂晓觉得她自己还没有到能够让顾青城伺候的份儿上,急忙灌了几口蜂蜜水。向厨房门口追了过去。“我自己来就好了”顾青城已经从冰箱里拿了鸡蛋和青菜,清洗蔬菜,然后放在案板上切的手势都十分熟练,甚至比她切菜都要纯熟,杨拂晓在切菜的时候都怕切到手,离刀刃恨不得有八丈远。看见顾青城颇有厨师范儿的这种刀法动作,杨拂晓忍不住问:“顾大大。你还会做饭么”顾青城说:“你是把我看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了么”杨拂晓揉了揉鼻子:“当然没有。”顾青城曾经在部队里待过,而且也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会做菜是一定的。她安静地站在冰箱旁边,看顾青城端锅,炒菜,添水,下面,放各种调味料,很香的味道就已经窜入了鼻腔。她看见顾青城放了一勺一个瓷罐里的酱料,想起今天中午在私家餐厅内后厨看到的酱料,才猛然想到。沈嘉攸呢宏状节技。她嚯的转身,就想要转身去给沈嘉攸打电话,才记起来,沈嘉攸还拿着她的包呢,手机还在包里到底是什么时候把沈嘉攸给落下了。杨拂晓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不过沈嘉攸既然是还拿着她的包,那必定会再来找她的,等明天去售楼中心吧。顾青城做了两碗面,香气扑鼻。杨拂晓坐下来,冲着顾青城绽开了笑脸:“谢谢顾大大。”餐桌上两人都吃的十分安静,以往面对顾青城的安静,杨拂晓都会好像是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可是现在,杨拂晓却没有心思说话了,她心里沉甸甸地压着一块大石头。顾青城没有吃多少,只是陪着杨拂晓吃了一些,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看着低头吃面的杨拂晓。嗡嗡嗡的震动声响起,杨拂晓低着头吃饭没有理会,顾青城抬头看了一眼桌上正在震动的手机,目光又重新落在杨拂晓身上。杨拂晓也觉得奇怪啊,顾青城看她干嘛怎么不接电话啊。她抬起头,心急火燎地将口中的面咽下去,“你怎么不接电话”顾青城又看了她三秒钟,点了点头:“噢。”说完,他已然拿起桌上正在震动的粉色手机壳的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沈嘉攸的名字,直接滑屏接通了手机:“喂。”杨拂晓一下子惊了这是她的手机不知道电话另外一端的人是谁,杨拂晓不等顾青城说第二个字,直接扑过来就把顾青城手里的手机给夺了过来,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面是沈嘉攸的名字,她心一急,直接给挂断了。顾青城扬起眉梢,“沈嘉攸”杨拂晓狠狠的瞪着顾青城,“你就是故意的吧,接我电话。”顾青城耸了耸肩,“是你让我接的。”“我”我是以为手机搁在沈嘉攸那里了啊,谁知道包带回来了,手机刚才是贴身装着的,进来就先放桌上了。这话跟顾青城也犯不着解释。杨拂晓说了一句:“我吃饱了。”转身就跑上了楼。回到房间内,她左思右想该给沈嘉攸如何解释,才又回拨了电话。经过漫长时间的彩铃,电话接通,紧接着传来沈嘉攸低低的声音:“拂晓”“沈少,我刚才不小心挂断了你的电话了,对不起啊。”沈嘉攸轻笑了一声,“刚才是你接通的电话么我听的好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以为是打错了”“不是,”杨拂晓急忙说,“就是我我就是故意粗着嗓子说话的,你听啊,”杨拂晓故意粗着声音说,“喂,我是杨拂晓。”在电话另外一头的沈嘉攸一下子笑出声来。“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你的包忘记拿了,在医院的时候你走的急,我去取车回来你和你朋友已经离开了,”沈嘉攸说,“明天我给你送过去。”“不用麻烦了,明天白天我可能要去帮朋友的葬礼,明天晚上我联系你好么我去找你拿。”杨拂晓顿了顿,“那沈少,没什么事儿我就先挂电话了。”“不用这么见外,你叫我嘉攸就可以了。”杨拂晓动了动嘴,还是觉得叫不出来,沈嘉攸便开口解了她的尴尬,说:“也不为难你了,你早点睡,晚安。”“晚安。”挂断了沈嘉攸的电话,杨拂晓长舒了一口气,一下子仰面躺在了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人永远的远离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今天看着孟奶奶的遗体进入火炉中,再被推出来,就被装进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