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借生产之事做文章的大有人在。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是一回事,出生后健不健康又是另外一回事,娘娘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您的肚子。”兰倾旖脑子一紧,瞬间就提高百倍警惕。她还真忘了这茬,只想到要保证孩子平安出生,但如果生下来脑子有问题或先天不足之类,那也是要命的事。想想宫中每代夭折的孩子,朝堂后宫纷争不断时花样百出的手段,她顿时拉响警报。她打起精神,进进出出严加防控,凤仪宫被整成密不透风的铁桶还恨不得在外面再套三层钢铁。上头的人悬着心,底下的人也个个小心。整个凤仪宫的人都像军人似的严肃得不行,数着日子算日子。临近预产期,兰倾旖的身子越发笨重,宫人们小心翼翼照顾着她,将她看护得无微不至,补药已经停用,免得补太多孩子个头太大导致难产,她每天拖着特制的便鞋在室内散步增加运动量以便顺产。她胃口也变得好得惊人,经常半夜爬起来要吃东西,还必须是荤食,为此寝殿外小厨房十二个时辰不歇火,还有专门的医官守在凤仪宫负责她的生产事宜。兰倾旖估摸着自己生产就是这几天的事,也怕准备不足出意外,因此对闻人岚峥大张旗鼓的折腾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她这几日睡眠不安起得很早,几乎是闻人岚峥上早朝时她便起了床。这日依旧如此。吃吃喝喝照旧,她让玉琼取来札记,继续记载自己的育儿经历,这个东西从她发现自己怀孕后就开始写,她的期盼,她对孩子的希望和培养,全都记在其中孩子还没出生,但每日期待着,她便觉得,脉脉心情皆化流水,连时光,都是从容的。她唇边笑意浅淡,想到孩子成长过程中可能会发生的趣事,眼睛瞬间明亮如钻。阵痛开始时一抽一抽的很细微,很频繁也很有规律。她没怎么当回事,以为马上就过去,但当这种痛越来越明显时她头上开始冒汗。“方姑姑,我肚子疼。”方姑姑大惊,“快叫稳婆”边扶她往外走边问,“娘娘您怎么样”“我还撑得住。”兰倾旖呼吸还算平稳。赫连夫人和方姑姑都告诉过她,她自己也听说过不少,头次生产就算最短也要个把时辰,折腾几天几夜都有可能。她不能慌。想到前段时间和闻人岚峥讨论,他说希望她别在他早朝时发作,她不由咬牙,真是个乌鸦嘴“别惊动他不要耽误早朝”即使她有吩咐,等候消息的太监还是狂奔去金銮殿,闻人岚峥二话没说随便找了个借口散朝,也不顾惊世骇俗,青天白日的直接在宫中飞檐走壁奔向凤仪宫,速度太快,以至没人看清,只以为是阵不猛烈却迅疾的风。他到时兰倾旖正往产房走。“这这能走动吗”他很担心,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要生孩子还落地走的。“没事”兰倾旖摇头,“你回来干嘛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他比自己还紧张,这么下去她恐怕没事,他却会紧张过度闹出好歹来。产房一早就备好,就在寝殿旁的僻静暖阁里,抄近路不过十来步,重重低垂的纱帘将产房隔成内外两间,里里外外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宫人们匆匆忙忙扶着兰倾旖进产房,眼见闻人岚峥要跟着进去,她连忙拦住他。“别你别进去你在旁边我觉得有心理压力,真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喊你的。”见她疼得满头大汗,说话却一如既往冷静流利条理分明,闻人岚峥也不敢不听。“那我就在外头,你有事叫我,别怕”我觉得我再怕也没你怕。兰倾旖冲他挥手算是知道了,产房里生着火盆暖融融的,玉珑服侍她换上宽松素衫躺倒在床。“主子,皇上看起来比您还紧张,您的确是好福气。”值守的医官、嬷嬷和稳婆也跟上来,一阵风地拎着各种工具进去。宫人忙忙碌碌送来热水、人参、毛巾。明寿宫也被惊动,一炷香后太后匆匆带着闻人楚楚赶来。闻人岚峥颇诧异地看一眼焦急的母亲,心里总算多几分安慰。三人默不作声地坐在外殿。闻人楚楚竖起耳朵听着内殿的动静,偏偏里头毫无声息,她有些害怕地瞧着太后,“母后,里面安安静静的,是不是”“胡说什么呢”太后看看只差上房揭瓦的儿子,恨不得将手里拈着的佛珠砸到女儿头上,“这时候说这个多不吉利”她就算再不喜欢这女人,也不希望她出事。她要有个三长两短,儿子怎么办太后心里也不安得很,手中佛珠转得越发的快,念念有词的也不知道在念哪部经文。闻人楚楚不时抬头看门帘,坐立难安,干脆到门口守着,正巧见玉珑出来,连忙询问情况,回头就给闻人岚峥和太后报喜,“皇嫂好的很,正在走动助产,现在叫嚷没用,还白费力气,她怕等下生产时没力气,正命人赶紧送碗银丝面进去。”听到她还可以用膳,闻人岚峥松口气,“赶紧再做两碗面送进去”“再加碗红糖煮鸡蛋。”太后插了句嘴。闻人楚楚连声答应,又和宫人吩咐,不多时就有宫女端着盛有荷包蛋热气腾腾的银丝面和红糖煮鸡蛋的托盘进去。内殿里忙得不可开交,但在方姑姑的带领下,还算有条不紊。兰倾旖一声不吭,也极沉得住气,自己硬撑着吃面。生产是个体力活,她要吃饱才有力气。女人在生孩子方面很吃亏,怀孕生子简直是酸甜交加水深火热。想到这里她就暗自咬牙,发誓下辈子一定要当男人。脑子里转着这些不着调的,她吃下整碗面又示意玉珑给她喂红糖煮鸡蛋。她这会儿完全吃不出什么味道,就算是龙肝凤胆也味同嚼蜡,但只能硬逼着自己吃。脑门上汗如雨下,阵痛越发频繁,如海浪般一波还没结束另一波已涌来。鸡蛋吃过大半碗实在吃不下,她看着稳婆问,“还要等多久”稳婆检查后摇头。“宫口还没开,时间还早,娘娘还得等至少两个时辰。”至少两个时辰兰倾旖觉得自己要哭了。尼玛这孩子怎么这么难缠“娘娘如果还撑得住就起来走两圈,活动一下宫口也容易开更好生。”稳婆拧着温热帕子给她擦汗,抚着她的后背小声劝。女人生孩子最怕产道不开,孩子憋在里面出不来,大人疼太久折腾太久生产时也没了力气。她们告诫产妇尽量不喊叫也是因此。兰倾旖强撑起来走动。稳婆呆呆地看着她。她们见过的产妇不计其数,哭爹喊娘呼天喊地叫骂不休的都有,贵妃娘娘这么大的主子,养尊处优的,还能忍痛走动助产方姑姑和玉珑连忙上去扶,兰倾旖捧着肚子小踱步走,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方姑姑身上,憋得满脸通红,全靠她们推着走。她不断提醒自己别想时间问题,默默回想自己的开心事分散注意力,全身力气在不断流失,她腿一软,还好被身边人扶住,又被送回去躺下。稳婆不时检查着情况,眉开眼笑地安抚。“娘娘放心,孩子胎位正,只要口打开,羊水出来,生下来很快。”兰倾旖连微笑的力气都没有。她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初次生产口很难打开,孩子也很难一下子溜出来,卡在孩子心口上的、卡在脑袋上的、脐带绕过脖子的各种情形都有,不然人家怎么说女人生孩子就像跨鬼门关“红糖煮鸡蛋。”她又没力气了,还得吃。食物顶在胃上难受得很,但力气又一点点聚集。她也懒得想东想西,放纵自己思绪空空。等待的日子素来漫长而磨人,从日阳高照到日影西斜再到晚霞满天,闻人岚峥询问情况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正式临产的时辰还是没到。兰倾旖折腾得满头大汗,疼痛忽急忽缓,等到下半夜,稳婆那“产道开了”的声音简直让她如闻天籁。帘子外闻人岚峥来回走动,几乎将脚下的地面跺穿,竖着耳朵捕捉着帘子后的动静。不出意料,毫无兰倾旖的喊痛大叫声。只有稳婆乱七八糟的喊声,听起来心烦意乱。兰倾旖还算淡定。身体上的痛苦她受过不少,承受能力远超普通人,这种痛她觉得还可以忍受,不足以让她崩溃。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她如果死在生孩子上,只怕自己的敌人都能活活笑死。“产道开了三指,娘娘加把劲,吸气。”稳婆的声音洪亮,听在她耳中却十分遥远,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她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绝不能认输,凭本能不断深呼吸。第八十四章 生产稳婆不断的“用力用力吸气呼气”的催促声听起来像飘在云端,让人的心也空荡荡的没着落。闻人岚峥脸色发白。生在皇族,自小到大见惯各种肮脏事,难产的几率在宫中是最高的,曾有多少如花美眷年轻宫妃,就是在难产中失去腹中骨肉和自己的生命,一想到那种可能,他便全身发冷。虽然他相信以兰倾旖的体质不至于生产便如跨鬼门关,然而这空荡荡冷清清的安静,还是让他不安至极。始终没兰倾旖的声音,她是已没力气喊还是情况危急喊不出来脑子里天人交战,他撇开头,烦躁得想杀人。男人再强大再全能,对女人生孩子这一关依旧无能为力。月上中天,孩子仍没出来,医官们被折腾得瘫了一地,兰倾旖也咬破口中的干净布团,玉琼连忙给她换上新的。闻人岚峥坐立不安心烦意乱,抬脚就要往里面冲。闻人楚楚连忙拦住他,“皇兄你别进去,里头正是关键,你闯进去万一皇嫂受惊出意外怎么办”闻人岚峥眉间的褶皱都能夹死苍蝇,吓得身边伺候的宫女噤若寒蝉。月亮渐渐滑落,悠悠挂在灯火通明的寝殿檐角。兰倾旖已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眼前汗水淋漓遮蔽视线,她疼得麻木靠心气苦苦死撑。“娘娘努力看见孩子的头了”窗纸外隐隐透出淡白熹光,稳婆们惊喜交加的叫嚷声听起来和蚊子叫似的吵得要死。她闭上眼睛,积攒起仅余的力气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如惊雷炸响,回荡在凤仪宫上空。云后出现鱼肚白,天色大亮。“生了”稳婆欢喜的大喊声惊破满宫的寂静,原本紧张凝滞的气氛一扫而空。靠在软榻上小憩的太后唰地起身。闻人楚楚揉着泛出黑眼圈的眼睛长松口气。刚走到外头游廊想吹冷风冷静一下的闻人岚峥脚下踉跄差点摔倒,连忙扶住栏杆。他也忘记起来,就维持着将坐未坐的滑稽古怪姿势定在那里。满殿的医官想笑又不敢笑,纷纷别开眼。内殿里精疲力尽的兰倾旖死撑住转头,瘫软在床动弹不得,“孩子”玉珑满脸泪水,小心翼翼地剪断脐带,泣不成声地捧到她面前。“小姐,是男孩,健健康康的男孩。”小孩子还没来得及清洗,身上脏兮兮的,兰倾旖眼中水光涌动,努力伸手碰一下他红彤彤的小脚丫,感受到真实的温度,终于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最后朦胧的意识里,是有人冲进来抱住她大喊宣太医。好吵,她要睡觉兰倾旖醒来时已是黄昏,眼前烛影摇红,她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已不是产房,而是自己的寝殿。她试着起身,发现自己仍旧全身乏力,索性也不再尝试。透过屏风刚好看见高大的身影正抱着襁褓走来走去,她唇角微弯,“岚峥,孩子”“你醒了”闻人岚峥惊喜地转头,快步走到床边。孩子六斤七两重,看起来不是特别胖,但四肢修长,精神饱满,眉宇间透着股机灵劲儿。他含笑低头看着怀里从未憧憬过的美梦,眼里渐渐生出比那小小身体更为轻软的欣喜笑意,氤氲在眼角眉梢,化为此生最为温暖的春风,吹绿心中每个荒芜的角落。兰倾旖强撑着伸出手,声音轻得宛若一个死死压在心头的美梦。“你抱过来,让我看看他。”他将臂弯里的孩子放到她枕边。“来,看看像咱们谁”不过一天的功夫,他抱孩子的姿势已无比熟练,她看着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