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众,跑也未必跑得出对方的包围圈,那就不跑,让身边护卫分散躲藏各个击破。但这附近空旷,也没多少藏身的地方,最近的就是个小湖,她先前中毒虽用过解药但不完全对症,她现在头脑晕沉胸闷恶心,女孩子体力也比不过男人,未必能跑多远,干脆跳湖。尽管她的体质很好,自由熬打的筋骨也不怕寒冷恶劣的环境,平时也很注意调养自身,和对方打架勉强算热身运动,也有运转内力保护自己,但冬天湖水的冰冷刺骨还是让她打了个哆嗦,热身子进入冰湖的感觉,彻骨难忘。以往觉得刮面北风如冰刀实在是太抬举北风,试过这种感觉才知道北风有多温柔温暖。可她撑住没动。面对敌人的时候,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有可能导致自己的失败。什么也没命重要。在忍一时之苦和丢命面前,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水中浮游的碎冰碰到她身上,她眉毛都没动上哪怕一丝。陈耀勋敢打闻人楚楚的主意,闻人岚峥会放过丰国公府才叫有鬼。动静闹得那么大,惊动半个玉京,这群丰国公府护卫估计也是漏网之鱼,想杀了自己给他一击捞点本。至于那群灰衣人,虽是以丰国公府护卫的身份出现,却未必真是陈家的人,对自己的追杀很可能是蓄谋已久,刚好趁自己出宫逮住机会。看他们的出手,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人。前者好办,后者却有些棘手。好在温九箫的人赶来的速度不慢,拖过一阵就好。她大脑飞转,呼吸平稳,听着附近的动静,默默等待着。拼耐心他们没人能拼过她,何况目前他们最缺少的就是耐心。“人呢刚才明明看到这边有人影晃过去。”有人不满地骂。“这女人真狡猾。”有人接口,“附近都有我们的人,她跑也跑不了。肯定在这片区域,一半人到附近去搜,一半人沿湖寻找,发现他们的行踪立即发信号。”一人负责搜寻湖东区域,这附近空旷不见人影,视野很开阔,他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心中烦躁。无意间树后影子一闪,那影子很古怪,不像人影像某种兽影,但尾部高高翘起,他从没见过,心里不由掠过一丝不安,走到树后想仔细查看。一根绳索猛的套住他脖子,他大惊,挥刀就砍,但刀还没触及到绳索,某样东西落到他脸上,他晕了过去。随后一只手抄过,接住了刀。月光照耀下,有个人无声无息地自地面升起,徒劳地挣扎两下,不动了。一人走到湖边,看见地上有个脚印,形状纤小,一看就是女人的。他喜出望外,挥剑就往湖中靠岸的石头下捅,底下没动静,过了一会儿,才有浅淡的血迹在湖水上晕开,经过湖水稀释,颜色已淡到几乎看不见。除开死人没人会这样流血。这人一惊,立即将剑拔回来。他的剑没能拔出来,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他心知不对,立即弃剑。他的反应也算快,可惜和有些人比起来,永远太慢。就在他身子将起未起的瞬间,乌光如电直插他心脏,水花纷飞,带起一片晶莹剔透的水晶墙。一剑穿心,瞬间毙命。尸体如破麻袋般坠入湖中,溅起好大一团水花,鲜血洒落湖水中如鲜艳的红布,很快被湖水稀释干净。兰倾旖靠着覆冰的空心管呼吸换气,在湖水中潜伏。她脑中晕眩更甚,浓烈的血腥气冲进鼻子,总算清醒几分,她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苍白的唇角现出一抹冷笑。恶劣的天气和形势,更容易逼得人心神失控心浮气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放弃人数优势分散寻找,给自己这方可趁之机。况且他们还是走投无路的困兽,哪有冷静可言类似的潜伏、伪装、出击、诱杀在各个角落出现。黑暗隐蔽的地方,不断有人影游走来去身影匆匆,不断有鲜血流出浸透大地。时间匆匆而过,留在原地等待的领头灰衣人终于发现不对劲,也顾不得暴露,伸手就去掏怀中的信号烟花。他没能掏出来。一支短矛从他背后射来,后背贯前胸贯了个对穿,他维持着掏东西的姿势倒下。四周无声无息冒出大队人马,个个神色冷峻,手中兵器仍在滴血,目光炯炯极具力度,黑色劲装的肩头,金色图腾中古朴的“温”字熠熠生辉将沾满血的软剑在草叶上擦干净,兰倾旖软倒在地,脸色苍白。她衣衫尽湿,隐隐勾勒出优美的线条,没人闭眼或转头,个个神色漠然。她觉得自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天际仍旧黑沉沉不见亮光。这一夜过得跌宕起伏而漫长,漫长得她差点觉得自己撑不下去。漠然瞥过散落在不远处的尸体,她眼底掠过冰冷的光。“你们来得真慢。”她语气听不出喜怒。“打架耽搁了。”苍摩眼神中充满歉意。兰倾旖意义不明地微笑,不语。背上隐隐作痛,被瓷片划破的伤口虽不大但数量多,她虽做过简单处理,但刚刚在水中泡了个把时辰,八成得发炎。“冬泳什么的,真不是人干的事。”她暗暗吸冷气,瞅瞅袖手旁观的苍摩,她翻了翻眼睛,凉凉道:“尊贵的苍大少主,您能否轻移两下莲步过来搭把手我没力气,起不来。”苍摩无奈地看她半晌,转头环顾身侧,从护卫手中接过长剑剑鞘递到她面前。“娘娘请。”兰倾旖不可思议瞪着他,“你至于吗”“臣还年轻。”他答。兰倾旖发誓如果自己此时还有力气,肯定一巴掌拍过去,“我走不动,你们谁背我”苍摩皱眉,神情满是不敢苟同。但他知道现在让她走路骑马的确都很强人所难。他看得出她早已虚脱,只因生命威胁不得不强撑至今,心气一松再没余力支撑,没昏迷不醒已很了不起。可他们急着赶来救人,哪里会带轿子这种浪费时间的东西“做副担架。”他退而求其次,下令。“这些人哪来的我可不相信区区一个丰国公府,能搞出这堆护卫。”兰倾旖瞥过草丛中的灰衣人尸体堆,神色微冷。“不知道。”苍摩摇头,眼神隐隐悲悯。城西在玉京已算贫民窟,他们过来时除开交战双方,还有不少无辜百姓死在灰衣人手下。这一夜的厮杀之中,共有条一百四十二人命消逝。四十一个无辜百姓,六十五个丰国公府护卫,二十六个灰衣人,十个兰倾旖的下属。所有尸体横七竖八堆积如山,草丛中一片鲜红,连月色也避开,不忍目睹此刻命运的残忍不公。训练有素的护卫们正将丰国公府护卫和灰衣人尸体集中起来就地焚毁,其余百姓尸体,还要等通知官府后点验掩埋。风中卷过浓浓的血腥气,有人送上担架,兰倾旖也不客气,“走吧。”这一夜的动荡还未结束,外表淡定内心焦躁的皇帝陛下狂追到皇城之北的正明大街,眼睁睁看着所有的痕迹再次消失。这次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消失,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任何线索。白痴都知道,这里已被人收拾过,将一切可能泄露行踪的痕迹都抹了。月色火光映照下,闻人岚峥脸色黑沉如乌云,只差下令挨家挨户地去搜。仁亲王担忧地环视四周。闻人行云紧张地盯着闻人岚峥。两人有心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闻人岚峥深吸气,正想下令扰民搜人,耳边突然传来御林军士的通报声。“兰台宫国师大人派人前来,声称有要事禀报。”闻人岚峥闪电般回头,目光灼亮如火焰燃烧,“让他过来。”貌不惊人的年轻人从容地自林立的刀墙剑林中穿过,跪地行礼:“参见皇上,国师大人遣小的来此通报,长公主无恙,现在兰台宫歇息,另外”他飞快抬头看一眼闻人岚峥,低声道:“钰贵妃娘娘遇袭。”闻人岚峥全身微微一震,刹那间心有些空,他抿紧双唇,眼神明灭不定,神色有些犹豫,隐隐还带点不安,“她可有受伤现在何处”年轻人的头垂得更低,“国师说”他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娘娘死不了。”他眼观鼻鼻观心,对此刻皇帝大人的焦躁装不知道,他只负责传话,其他的不想管也不敢管。闻人岚峥目光微微闪烁,月光下脸色更白,“知道了,朕自会派人去接的。”这一夜至此似已平静,又似乎没有,但闹腾大半夜的御林军终于撤回。两顶轻纱小轿被小心地抬进朱红宫门。而遥远天际隐现阴霾,乌云聚集,有风雪将至。第二十六章 我成全你兰倾旖下轿时,是被闻人岚峥一路抱回寝殿的。这么冷的天,她却在不停流汗,不久前在兰台宫换过的衣服又被浸湿,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即使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全身仍在微微发抖。她的归来,让苦苦等候的满宫上下都长舒一口气。闻人楚楚还好,毕竟知道的多些,有心理准备。可焦躁不安的闻人行云,几乎把地面跺穿,见到竖着出去横着回来的女子,整张脸都白了。玉琼和玉珑看着有气无力的主子,简直欲哭无泪。她们家主子受伤很正常,但生病不正常。几乎不怎么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不会是小事。宫女们来来往往忙着生火盆打热水冰毛巾,玉琼和玉珑心急火燎地给她处理伤口涂药包扎,整座凤仪宫都灯火通明,忙碌得不可开交。兰倾旖坚持不让闻人岚峥亲自照看,又将闻人行云和闻人楚楚撵回去休息,换过衣服歪在床头小憩,等太医来。她现在脑子里晕沉沉如搅乱的浆糊,就算把脉也诊不出自己的病情。当值的太医院判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玉琼已用备好的绢帕覆住她的手腕,眼巴巴地盯着太医看。“娘娘这是着凉受寒,湿气入体导致的发烧,另外,娘娘虽用过解药,体内仍有余毒未清,庆幸的是中毒时间浅,并无大碍,但娘娘如今的身子经不住刚猛药效,下官这就开方子徐缓解毒。还请娘娘日后好生保暖,千万不要再着寒气。”原本闭目养神的兰倾旖有点意外地睁开眼睛,仔仔细细看他一眼,眼神犀利,颇具力度。“多谢明院判。”“娘娘言重。”明院判态度谦恭地行礼,提笔沉吟片刻,细细琢磨出一张方子,和玉琼讲解平时的注意事项,玉琼连连答应。内间兰倾旖在听明院判诊断,外间闻人岚峥也在听太医的诊断,只不过诊断的不是她的身体现状,而是另外一件事。“皇上,臣刚刚检验,这些药丸是避孕”跪地的太医偷偷抬头觑着端坐的帝王的神色,见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的脸色随自己的话明显变阴沉,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两个字更是几乎咽回肚子里。其实这种药在宫中最常见,太医们根本不需要验,只闻味道就可以分辨出来。可他分辨出来却不敢置信,一度怀疑自己搞错了。皇宫上下谁不知道皇上只宠钰贵妃娘娘一人她入宫后,皇帝几乎每夜都宿在她宫里,若她怀上身孕,晋为皇贵妃甚至问鼎后位都是有可能的。可她竟然私藏这种药别说这是给别人用的,目前有谁能让她用这种药再说避孕甚至堕胎的方法多得很,谁会傻帽到用药丸这么大这么显眼的东西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吗女人不是都该期望怀上孩子吗尤其是宫里的女人,孩子代表着什么,是个人都懂。怎么这位钰贵妃这么与众不同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太医小心翼翼地耷拉着脑袋缩小存在感,满心的疑惑不解。闻人岚峥僵直地坐着,满心的滔滔怒火。他知道她胆子大,却没想到她胆子会这么大。她竟然背着他偷偷服药。她怎么敢怎么可以要不是她现在身体不好,他肯定已冲进去直接质问。饶是如此,心头火气仍在拼命地泛滥,他努力压了又压,还是没能压住,丝丝缕缕的怒火顺着眉梢眼角流露而出,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这药对她身子可有影响”啥太医怔住,傻呆呆地抬头。要不是时机不对,他肯定会掏耳朵。听错了吧这时候皇上最关心的竟然还是钰贵妃的身子钰贵妃受宠人尽皆知,但很多人都没当回事,觉得不过是政治联姻不得不为,他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从今往后谁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他肯定会大口唾沫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