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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旖站起身邀请。闻人楚楚脑子里仍在纠结她受伤的事,心不在焉地应声,草草吃了些就告辞。兰倾旖心知肚明她是去问温九箫,也不点破。反正那混帐也不会告诉她。她慢条斯理地用过午膳,要来内侍宫女名册查看。她只带来玉珑和玉琼入宫,身边自然缺人手。内务府送来的下人,总还要自己过目一二才能用。“主子,新添置的下人在门外候着。”玉珑轻声禀报。“主子可要宣他们来见见”“叫来瞧瞧吧不亲眼看看总觉得不放心。”兰倾旖笑意懒散。“是”片刻功夫面前就排排站下六名宫女和八名太监。领头的掌事太监宫女都是三十多岁,容貌普通,眼神明亮,气度稳重,看起来神采奕奕。看人的第一眼,先看眼睛。那些眼神飘忽过于灵活不敢直视他人眼睛的,一看就知心术不正,跟在身边的人不可马虎,还是宁缺毋滥的好。她看两眼,心里大致有谱,唇角带上淡淡笑意,却什么都没说。“玉琼,你把他们带下去安排”“是。”半盏茶后,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兰倾旖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姻缘线,“怎么样”“主子放心,都布置妥当。”玉琼低垂眼睑,看不清她眼中神光。“我带来玉京的人,是怎么安排的”她看着自己不染蔻丹的素手,想着太后手指上的指甲套,心里有淡淡的寒意。宫里的女子,都是这样吗手指上松松垮垮,却在手心里暗藏杀机。她心里有种深水般的凉,却依旧平静。十年后的结局,她无法预料,但她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赫连家号称富可敌国,可见钱财虽是俗物,却必不可少。我们自然是秉承这个优良传统。”玉琼神情微有自豪,抿唇笑得含蓄。“要他们以最快速度在玉京扎根。”兰倾旖眼底有淡淡的睥睨和冷意,“我要他们的情报网在最短时间内遍布玉京,再以此为中心向外延伸。”“是。”“大哥可有传来消息”兰倾旖吹了吹茶叶沫,换了个话题。“大少爷想问小姐,嘉水关的布置,还要不要继续”玉琼迟疑地看着她的神情问。“嗯,那里的布置保留别动。”兰倾旖挥挥手,满不在意地道:“虽然我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经过嘉水关,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说不准哪天我又重新走那条路呢”那日送亲远嫁时她一曲琴音倾倒数万人,人人以为她是远嫁他国心中悲痛,城门前抚琴一曲以抒胸臆,但赫连若水怎么会做这种无用的事她的琴音,本就是个暗号。决定远嫁时,她担心陆航不会让自己活着出关,所以提前派人在嘉水关内动点手脚以防万一,那时的无曲琴音就是通知手下警惕的暗号,后来艳惊四座的一曲也只是命令手下做点事情而已。她从来不做无用功。玉琼此时深切同情陆航,天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自家小姐身上体现的有多明显多正确,而且她家小姐不仅是女子,还是个小人。她几乎可以预见陆航的悲惨下场。“驿站行刺的那些人是杨婉卉派来的”肯定句。“是”玉珑垂头不敢看她。“那女人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在陆旻眼皮子底下谨小慎微地过了二十多年,本想和姘头一家团聚,却没想到姘头死了,儿子也生出裂痕,所以想拼命抓紧权力”她冷笑,“她对平康王倒死心塌地,杀我报仇呵呵,她在别庄养死士的事陆航不知道吧真想看看他知道后的表情”玉珑暗暗咋舌,主子这招可真狠毒但也真解气“属下明白。”“二等宫女里那个穿石青宫裙的,你小心点留意,但用不着采取行动。这座皇宫里的事,没有哪件能瞒得过龙泉宫,用不着我们多管闲事。”兰倾旖细细叮嘱,脸上表情没什么起伏。只要云国还在,他与她的相处就必须考虑政治立场。她没什么意见。两人都不是只顾着风花雪月的人,都有自己的衡量和主张。就像她不可能像普通妃子那般整天忙着宫斗和等他宠幸,他也不可能不顾国家百姓整天和她耳鬓厮磨。仅仅是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围着自己打转的闻人岚峥,她就激灵灵打个冷战。他要真变成那样的小儿女,她肯定第一个受不了。现在这样她觉得很好,他们之间需要的不是不顾一切的炽烈,而是平衡和稳定。所以她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更不会钻牛角尖。“小姐明知她是陆航的人,为什么还要留下她”玉珑不满地撇嘴,想不通睿智的主子怎么会做这种蠢事。“这不是给自己上了十八道绳索,生生把自己绑死吗”兰倾旖无所谓地一笑,神情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恶作剧的狡黠。她的目光却在瞬间亮而冷,若凝满月光的剑上秋水。“我不干涉龙泉宫的举动,但我也不想亲自动手。”玉珑默然。主子,您这是存心的呢还是存心的那位主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莫不是醋了“走吧,先陪我逛逛凤仪宫,还没有好好熟悉一下这座宫殿的布局,毕竟是要在这里久住的。”兰倾旖站起身。第五章 凤仪宫玉珑和玉琼功课做得很足,主子需要,立即就能调出来。闻人岚峥登基之初命人翻修凤仪宫,自落成之日就锁上大门,因此宫中几乎无人看见这座宫室,当初盛宠一时的琳妃曾不顾禁令擅闯凤仪宫,被他毫不犹豫贬入冷宫,自此皇宫上下再无人敢小瞧年轻帝王的决心,也再无人敢打凤仪宫的主意。而此刻,这座宫殿的主人正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面前这熟悉的景致。大清早匆匆出门时天还没亮,她也没空欣赏建筑,如今有空来看这座宫室,她当即怔在当场。亮白的雪光在眼前闪烁,照亮一条逶迤的鹅卵石小路,那些颗颗精心挑选的圆润的彩色石头,在雪光下闪烁着水晶般的光彩,像从黑夜尽头逐渐闪起的星光,逐渐点亮她的视野,如天路铺到她足下。院子里种满红梅,褐色枝干遒劲伸展,枝条上胭脂如血迎风招展悄然吐芳。所有房屋都开着连幅的长窗,雕着繁复连绵的仙山琼阁日升云海,素净的白色,隐隐泛着莹光。抬目远望,亭台楼阁,轩榭池馆,白石为阶,琉璃作瓦,廊台扶栏雕刻着精致的浮雕,白龙翻腾于云海之上,五爪金光闪闪,线条简练霸气,姿态孤傲凛然。玉珑张大嘴,呆呆地瞪着眼前魂牵梦萦的场景,不住地拉兰倾旖的衣袖,激动得双颊泛红语无伦次。“小姐小姐你看这是我们我们的家”家不不仅仅是家,更是给她生命和智慧,赐予她力量,教会她独自面对人间风霜的成长之地。她的精神家园。踏向正殿,地面都是大块白色原石,打磨得光可鉴人,为了防滑,又铺上深红长毛绒精织地毯,绘七彩霓虹云霞图案,清雅中不失华艳,整个正殿立即显得堂皇明丽,色彩绚烂又不觉刺眼。兰倾旖习惯性地抬头看看头顶,天花板的吊顶极其别致,原木制作,四道流水般的弧线,攒到中心如水花绽开,绽开的水花位置,正好是一只巨大的水晶灯,莹光璀璨,华光四射。这里的一切都是简练与华丽并存,低调中透出奢华,有皇宫的雍容大气,却没有皇宫的浮艳。这般不同流俗的独到眼光,恰到好处的精妙设计,就是没人告诉她,她也知道是谁的手笔。锦绣华服的女子呆呆地看着殿中装饰,心潮起伏,默然伫立。经年前,长空之下,雾岚之中,那个名动天下八十余年,那个被各国奉为传说的男人的居所,月下山庄,就是这般布置。也曾在花间对酌之时,闲谈交流之中,和身边的人,带着淡淡的眷恋追忆,说起山庄里的一草一木,但也只是闲话家常倾诉一二。从未想过,那些不着痕迹地靠近,那些看似无意的用心,那些静水流深的爱恋,在很久之前,她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渗透在她生活中的每个角落。更没想过皇权翻覆血火淬炼之后,会在这个绝不可能的地方,重现师门风光。他对她的心意,藏在大大小小每一个细节处,需要静下心来深深体会,每一遍回放咀嚼,都会从中找出新的发现。那些珍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蜂拥而来,她在满怀心绪中伫立,不知人世浮沉。一路前行,落地无声,如行滔滔岁月长河,不知今夕是何夕。铺着雪亮白石的幽深长廊,在脚下发出空灵而悠远的回响,拐角处镶嵌着的明珠光线冷白。往事自云端飘落,身后花开如雪。她的脚步突然顿住。第二进院落里,有个本该在山庄后绝壁断崖上的东西,猛的出现在眼前。一泊澄碧如水的清池,在雪华中反射微光,水面上架有淡青色吊桥,直直延伸到对岸,却在离对岸一丈远的地方,戛然断裂。那般突兀决然的裂痕,看起来就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兰倾旖有点呆地看着那座吊桥,眼神幽暗,眼前突然出现那年冬天纷飞的大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边哭边在吊桥上艰难地爬,手脚磨破出血又被冻成冰,她爬过的地方染出斑驳的红。心中似有热流滚动,又似被浇了盆冰雪,种种情绪环绕心底,好热又好冷。她抬起手捂住双眼,眼眶发热手心却冰冷刺骨。那种冷热交织的感觉连同心情不住徘徊,似海水卷浪,并不激烈却持久深远。她半生光艳世人钦羡,名动天下惊才绝艳。却有几人能知晓,她为这些文治武功付出过多少艰辛血汗属于她辉煌背后的黑暗阴冷,她相信这天底下莫说是女子,即使是男儿也没几个能受得住,乍然看见的这座吊桥,不过是诸多艰辛中算不上艰辛的那种。她没觉得苦,也从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叫苦。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她凭什么娇生惯养她的存在,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师门赐予她生命,那么她为师门献上一切本就理所当然。可她终究还小,她做不到看破红尘心如止水,做不到清心寡欲四大皆空。她渴望温暖光明,渴望温情呵护,渴望爱。当有人将她捧在手心珍视疼宠时,她也会心动。可为什么这么想哭眼泪会这样流“小姐,是山庄,是月下山庄”玉珑拽紧她的衣袖,眼中含着泪,却倔强地抬起头不曾落下,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着转,如两颗晶莹的珍珠。“是啊真的是是月下山庄”兰倾旖伸手抹过眼睑,声音低沉微颤。“小姐,你们或许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旅程。”玉珑一双黑亮的眼眸骨碌碌直转,深深凝视着她比平时更亮上三分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道:“这些不是无心便能做来的。”兰倾旖摇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摇头,只觉玉珑的声音渺渺茫茫似从天边飘来,飘进耳朵时只余虚幻的回音。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朝夕。她转眸,看向吊桥旁暗香浮动的梅树,想起那些醉卧流云书剑零落的诗酒年华,目光刹那变得遥远。心里似有激荡的热流在奔腾涌动,冲得她全身热血如沸,眼里的水分很快就要涌出身体。她抓紧玉珑的手,流眄生波的眸子倒映出此刻月光,清亮如洗。玉珑反握住她的手,无声地给她支持和安慰。她忽然没有勇气再看下去,“天晚了,我们回寝殿吧我觉得冷。”寝殿里艳红未落,喜气仍在。白石地面打磨光滑,光可鉴人,铺着艳红绘七彩鸟兽图腾地毯,精巧的连幅轩窗下设着紫檀小几,搁着全套紫砂茶具。旁边天青色花瓶里,几枝紫白花朵斜插,姿态静谧。一应布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却不显得太过显眼或刻意逢迎。她有些发怔,连身后蹑足退下的脚步声都没注意,直到有人拉住她的手,带笑的声音响在耳畔,“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听说你连晚膳都没用。”兰倾旖转头,对上闻人岚峥明亮的眼眸,下意识问:“你忙完了”“嗯”他为她拢紧敞风的衣领,拉着她坐在他腿上,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两年不见,你怎么多了爱发呆的毛病还不按时用膳,真当你自己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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