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微抿,眸中光芒闪烁不定,神色隐有敬佩。“可她和皇兄明明是两情相悦”闻人楚楚强调。“那又怎样”苍摩淡淡反问:“你觉得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能让他们放下各自立场如果真能放下,两年前师叔还会撇下皇上独自离开”闻人楚楚沉默。不可能的皇兄不可能放弃他吞并天下的野心,皇嫂也舍不下云国。这是个死局。“儿女私情从来比不过天下大业。你觉得,皇上是那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主吗”苍摩唇角笑意薄凉。闻人楚楚蔫眉耷眼,想到残酷的未来,她顿时觉得前路多艰。“照你这么说,他们就算做了夫妻,将来也会你死我活”“这可说不准。”苍摩连连摇头,“世上的事,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谁知道将来会是什么结果也许他们在日夜相处中改变初衷,或者寻到平衡点呢”“听你这么说,我突然觉得皇兄真是情路坎坷前途灰暗。”闻人楚楚苦了脸。苍摩表示不能更赞同。谁叫他偏偏看上了天底下最难搞的女人“不想这个了同床异梦总比连床都同不了的好。反正这些都该皇兄自己操心,我们在这里急什么急明天我见过陆航回来就去下聘。”闻人楚楚拍板定音。“多带几个护卫。”苍摩微微皱眉,他对陆航的人品实在不抱希望,万一她出事,自己也不用活着回去了。“知道了你放心”闻人楚楚气壮山河地挥手。次日,迎亲使下聘。拂晓,兰倾旖还没起床,就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她烦躁地翻身继续睡。她好几天没睡,昨夜三更才睡下,睡意正浓时被人吵醒,即使她这个没起床气的人,也忍不住心烦气躁。“小姐,快起来黎国迎亲使者来下聘,老爷夫人让您赶紧过去”玉珑兴奋的声音在耳边飘。刚刚看那架势,这送聘礼的卫队都要赶上迎亲卫队,她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位妃子能得到皇家这般天价的聘礼。“让我娘看着就行,别吵我。”兰倾旖翻烦躁地摇头。“我的好主子,您赶紧起来吧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您怎么一点都不上心”玉珑哭笑不得,见她始终不起身,咬牙道,“小姐,你再不起来我可不客气了”兰倾旖拉高被子蒙住头。玉珑气结,直接抓住被角用力一抽,将被子卷成团抱在怀中。冷风激灵灵吹来,再浓的睡意也得被冻没。兰倾旖噌的翻身坐起,全身狂飙冷气,冷静又冷静,总算没发脾气。“打水来,我要梳洗。”“这就对了嘛”玉珑满意点头,把被子还给她,“自己叠好,速度点。”兰倾旖恨恨地拧着被子光滑的面料,心中委屈万分:到底谁才是主子等她收拾整齐来到正厅时,厅中跟院里那些聘礼已经堆积成山。近卫们还在不停地把东西往院子里搬,苍摩正坐在上座边喝茶边总控全局。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正不断高唱报礼。赫连彻夫妇呆坐在旁,听着通报,越听越心惊。已经念过好一阵子,看那些没有念到的聘礼依然堆积如山,这简直就是下血本真怀疑闻人岚峥是不是把国库里的东西都搬到了他们侯府。这聘礼多得不合常理,他这是在表明诚意兰倾旖呆在门口看半晌,心里也有些震撼。真是大手笔她知道这聘礼不会少,但多到这种程度也确实能砸落大批眼球。这些东西要是放在平常给一般妃子下聘,不说多,上几十个应该也能娶回去了。她胡思乱想半晌才进门,含笑向厅中众人打招呼。“若水,你可算来了,赶紧看看这些东西如何处置”赫连彻真真切切松口气。苍摩起身微微弯腰行礼,“公主。”兰倾旖一笑,“有劳阁下亲自前来,一路辛苦。”苍摩双手递上两指厚的红本册子,微笑道:“不敢当。这是聘礼清单,请过目。”兰倾旖随手翻开两页,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载得条理分明。白头雁一对,金丝鸳鸯一对;金尾鲤鱼二十条,彩翼云鸡二十只,陈年女儿红五十坛、清田贡酒五十坛;虎皮两张,玄狐皮六张,银狐皮六张,狼皮六张,紫貂皮十张;各色上等丝绸百匹,各色彩缎百匹,花缎百匹,折枝锦缎百匹,云锦一百二十匹,蜀锦一百二十匹,各色绢纱一百二十匹,绒呢一百二十匹,上用的宫绸、宫缎、宫棉各两百匹,云缎四百匹;蟒缎、妆缎、金花缎、蝉翼纱、软烟罗、石榴绫各二十匹。另有稻米百石,粳米百石,稷米百石;余者灵芝、何首乌、蒲苇、冬虫夏草、牛黄、鹿茸、雪蛤、长命缕、延寿胶等等花样繁复,令人目不暇接。她看得头晕眼花,也没耐心继续看下去,随意往后翻翻,金银珠宝、衣料首饰、玉器古玩、摆件装饰五花八门看得人两眼发花,她干脆不再看,合上册子让自己静下心来。“阁下此番辛苦,不如留下用顿午膳如何”人多眼杂的,她也不方便说什么,等下还得找个机会清退闲杂人等再谈。“那便恭敬不如从命。”苍摩点头,脸上笑意浅淡。“公主待嫁闺中难免会觉烦闷,长公主特意派来几位乐师,还有这几个宫女也是长公主吩咐来伺候公主的。”他话音刚落,身后站着的四名容貌平常的宫女便迎上来,看她们步子轻快,气息也收敛得很好,可想而知武功不错。兰倾旖没拒绝,这样总比身边伺候的是陆航的人要好,便没吭声。“奴婢见过公主。”四人的年纪都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举止稳重,目光清明,很懂规矩地行礼。应该是闻人岚峥派来保护她的,暂时用着也无妨。聘礼清点完毕,苍摩也松口气,乐得和赫连文庆谈天说地,等着蹭顿午膳。“若水,这些东西怎么处理”赫连彻仍旧瞪大眼睛看着那大箱大箱堆积得满满的宝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奢华的聘礼,看得他两只老眼都发花。“收入库房,留给以后大哥和妹妹成亲时用也好。”兰倾旖淡然一笑,转身在椅子上坐下。赫连彻点头,招手示意管家办理。“若水,多余的话我也多说,你自己选择这条路,就好好走下去。”“嗯,我知道。”兰倾旖淡定如初。“长公主一大早就进宫陛见,等下会直接来侯府。近日还请公主好好休息,明日还有老嬷嬷来教导礼仪。毕竟嫁入皇室,必要礼节还是要熟悉的。”苍摩忽然开口。兰倾旖默,心说自己刚打发云国嬷嬷,想不到又来黎国的,嬷嬷们是和自己卯上了回头见到楚楚,不知道能不能和她商量一下免去这环节,大好时光浪费不起。闻人楚楚也没在皇宫耽搁多久,巳时三刻,她神态自若地到达侯府,无视满府下人意味深长的复杂目光,轻车熟路地跟着玉珑来到花厅。“怎么这么晚才来”苍摩有些诧异,“怎么回事陆航为难你了”“他哪敢”闻人楚楚轻蔑一笑,“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没事就好。”苍摩没打算追究,反正他师妹也没吃亏,让她多锻炼有益无害。饭桌上气氛和睦,闻人楚楚再三表示自己隐瞒身份的歉意,众人一笑而过。赫连文庆夹块干笋烧风鸡给她,“你喜欢的,慢慢吃。”“这样正好,姐姐嫁过去也有人撑腰。”赫连无忧眼角余光瞟过虎视眈眈注视桌对面炸鸡翅的闻人楚楚,好心地伸手换到她面前,“慢慢吃,没人和你抢。”“谢谢”闻人楚楚感激地看她一眼,欢快地道谢,态度殷勤得就差摇尾巴。苍摩不胜悲催地转过头,深觉丢人。闻人楚楚吃到肚子圆滚滚的,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满足地舒气,“好饱。”兰倾旖停筷,“吃饱了就动动脑子,等下礼部官员会来请你们去会馆,如果不想去自己就赶紧想办法。”她起身往外走。“你不能这样过河拆桥”闻人楚楚连忙追上去,扁着嘴无限委屈。“我从来不过河拆桥”兰倾旖悠悠然瞥她一眼,笑得温柔无害。“我只卸磨杀驴”闻人楚楚:“”“小姐,礼部尚书及官员求见羲和长公主。”玉琼的禀报声在长廊尽头响起。气氛一僵。第一百六十一章 直言眼见闻人楚楚心不甘情不愿地去见那些礼部官员,兰倾旖这才看向苍摩。她的瞳仁清亮,清晰倒映出天光云影锦绣山河,眼珠乌黑,谁也读不懂其中的幽静深邃。“温九箫让你告诉我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苍摩从袖囊里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她,沉默。兰倾旖漫不经心地拆开。虽然不用看信她都能猜出大概内容,但真看到和自己猜想相差无几的内容,她还是觉得牙痒痒。“就知道那混帐嘴里吐不出好话来”她恼怒地捏紧信纸,脸色阴沉。苍摩微微低头,装作没听见。这话好听不好接。兰倾旖也没打算听他接话,是谁说过婚姻是场赌博,要考虑的事其实有很多。婚姻是生活,不是感情。指尖一碾,信纸化成粉末飘散在风中。她摊手,“喜钱呢好歹相识一场,他就这么小气吧啦的”苍摩嘴角抽了抽,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坦然直接地要喜钱的新娘子。“这不是还没到婚期吗”“也行,反正他逃不掉。”兰倾旖想得很开。“把行程安排表给我送一份来,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前院,闻人楚楚正在和礼部官员扯皮。“侯府忙于婚典,难免对长公主照应有失,我皇不胜担忧,特意派我等前来。会馆里诸事妥当,新添置不少伶俐妥帖的下人,必然能使长公主宾至如归。还请您移步。”礼部尚书措辞客气有礼。偏偏闻人楚楚不买账。“忙于婚典没关系啊本宫来贵国时带来不少人,留在这里正好可以帮上忙。”礼部尚书语气更加客气,“长公主身份尊贵,又来者是客,哪敢劳您大驾我国内务万万没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话可不能这么说。”闻人楚楚皮笑肉不笑,“于公,长宁公主即将嫁到我国,一应程序必不可少。不提其他,单是礼仪教导就有的忙碌,不时刻看着怎能做出相应安排于私,长宁公主即将成为本宫的皇嫂,本宫这个小姑子想和她亲近一二也是人之常情。以贵国的通情达理,应该会支持才对。”礼部尚书笑得更加谦顺,“侯府如今正忙碌,不及会馆安置周到,只怕会怠慢长公主。”“这个不用担心。本宫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闻人楚楚漫不经心地道:“眼下对侯府来说,长宁公主出阁最重要,其他事都可以缓缓。也不必为本宫费心,就近安置即可。”她斜瞥向不远处垂眉敛目沉默不语的玉珑,毫不客气地吩咐,“你去吧在你家主子的院子里收拾个住处即可,用不着麻烦。”姿态坦然,比主人还像主人。“是。”玉珑垂眸,深深行礼。礼部尚书一怔,脱口道:“长公主对长宁公主倒是亲密。”“这是自然。”闻人楚楚立即接话,笑意盈盈自然而然道:“如长宁公主这等忠肝义胆的绝世人物,除开那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畜生,只要是个人都会敬重有加。”礼部官员:“”闻人楚楚面不改色,彻底无视面前大片打翻了颜料铺的脸,仿佛有感而发全然无意,满脸正色:“本宫虽不如皇兄怜才惜德,但也知道敬重英杰。依本宫想来,人间自有天理昭昭不是谁张嘴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恩将仇报过河拆桥,便可以瞒天过海。公道自在人心那些碧血丹心为国为民的,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重敬佩。如同那些寡廉鲜耻的,再怎么粉饰太平,也会受人鄙弃离心离德。”四面突然安静下来。人人静默,来来往往忙碌的人都像被定在当场般动弹不得,说话的张着嘴,拿东西的伸着手,低叱的僵着身子,走路的抬起的脚搭在半空不知道落下。满院的人,都为这铿锵有力的一段话,僵成了泥塑木雕。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