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内部,秉承“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借助肃亲王谋逆,将整个朝政和军队都来个大清洗。没能完全清洗干净也不要紧。经此一事后,至少能将正延末期那些政敌的势力清除掉七七八八。余下的两三分即使贼心不死,也动摇不了朝政国本。闻人岚峥能从正延末年残酷的夺嫡中脱颖而出,自然是心志坚定能忍能狠的那类人,杀起人来毫不犹豫。他把持军权,手腕翻覆,流出的鲜血足以淹没龙座。肃亲王派人半途设伏袭击叶瞳,虽未成功,也拦住叶瞳的脚步,他趁机策动京郊大营反攻玉京。闻人岚峥早有防备,玉京城门紧闭,五城兵马司和京卫严阵以待,将整个玉京守得滴水不漏。叶瞳调集的军队也很快追上来,前后夹击,一场短兵相接后,血流满地。在肃亲王反攻玉京进城未果后,他便被不断逼迫着往京郊方向缩。闻人岚峥的态度很明显,要把一切争斗拦在玉京城外,不准鲜血染到玉京城他很平静很淡定,拉着闻人楚楚在御书房下棋。两人与其说是在下棋,不如说是在消遣玩耍。因为闻人楚楚经常悔棋耍赖皮,闻人岚峥也由着她。军报不时送过来,闻人岚峥漫不经心地看,烛火下神色平静,每根眉毛都透着无动于衷的漠然。闻人楚楚的心,也和这天气般阴冷。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这些兄弟姐妹们,是不是都注定逃不开血腥厮杀“不忍心”闻人岚峥眼角都没瞟她,却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他的妹妹,还是太过纯善。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还是孩子,无论是她的生活经历还是内心世界,都光明温暖纯粹干净,不曾经历人间风霜尔虞我诈,每一个人都把她保护得很好,他又何必打破她的世界“我没有。”闻人楚楚摇头。她善良不假,但她不傻肃亲王明显不怀好意,姑且不论他和闻人岚峥各自与她的亲疏,就凭他指示潜伏在宫中的内奸对她下手企图拿她做人质,她就不想轻饶他。但血缘不假,兄弟姐妹们凋零大半,总有些伤感。她也知道这伤感多余而虚伪,但总不由自主地冒出来。“还有更让你不忍心的在后面呢”闻人岚峥笑得灿烂而残酷,满脸无所谓模样,甚至好像心情很好。闻人楚楚心中发冷,猜出他的想法,却还是不胜寒凉帝王级人物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他们的行为,更不是自己这个凡人可以做到的。皇位稳铸于血海之上,人命不过是数字而已。棋下到半夜,急促脚步声踏破夜色而来,隐约一路唱名报进,闻人岚峥端坐不动,啪的落下一子,动作似乎力度过大,烛火颤颤欲熄。闻人楚楚心中暗叹,站起身,“皇兄,我先回去了”“你去兰台宫呆几天。”闻人岚峥头也不抬,伸手拂乱棋局,淡淡道:“等宫中事毕,我自然会派人去接你回来。”“是。”闻人楚楚心里忽然轻松起来,不管皇兄对别人怎么样,都是待她最好最亲的哥哥。眼见闻人楚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起身,“云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回皇上,平康军和朝廷大军仍在僵持中。”室内立即响起恭谨地回答声。“哦”他无甚意外的样子,“他们已在白江两岸僵持近半个月了吧”“是。”“这样吗”他微微沉吟,“通知六哥,加快行动速度。”近卫愕然抬头。他微笑,目光远远地投向北方天际,眼底神情奇异。“她的耐心也快用完了吧不出十天,平康王就会身首异处。朕自然不能输给她”十月初七夜,肃亲王兵败如山倒,被迫逃往陇南,试图和陇南驻军统领吴金海会合,合力扳回一局。十月十二,肃亲王会合吴金海,吴金海却临阵倒戈,将肃亲王擒送到正在陇南主持大局的仁亲王面前。与此同时,玉京也在专心致志忙着清除异己,没空理睬外头的风风雨雨比起别人家的热闹,当然是保证自家的安宁比较重要。十月十八,肃亲王被押送回京,鸩酒赐死,废为庶人,葬于京郊,子女妻妾流放海西不毛之地,世代不得出境。肃亲王派系被连根拔起。涉及此谋逆案的大臣,根据其在整个案件中的作用分别处理,首恶者诛,其余人或黜或降,或调离要害部门。一时玉京气氛紧张,风声鹤唳,群臣战栗畏惧,个个都夹起尾巴做人,办事积极有效率,从不弄虚作假。好在上头的态度始终冷静而理智首恶既诛,绝不牵连。犯事不严重的,多半逃得一命。所有人看得分明,经此一役,宗室已基本肃清。至少在表面上,皇室中从此只余一种声音,属于今上的时代,此时才真正开始。第一百四十四章 二门对峙十月初十,燕都已进入备战期,皇营御林军禁卫军全部集结待命,平康王的大军已渡过白江,踩着无奈败退的朝廷大军的零落盔甲悍然前行。从西北至燕都,凡是住在官道沿线的百姓,都一早就收拾细软远远避开,即使避不开的也由朝廷派人出面将能够迁走的百姓都迁走。平康军杀气腾腾而过,半路上免不了百姓遭殃,虽是皇家内斗,但黎国、卫国大军压境的消息朝廷想瞒也瞒不住。即使百姓不能确定和平康王有关,但因他而起是事实,是以百姓都不怎么支持他。而朝廷大军虽被迫节节败退,退守燕都,但军纪严明,不惊百姓不杀俘虏。两相对比,百姓对朝廷信任得多。平康军路遇阻力,但速度仍不慢地,逼近燕都城下。平康王率领大军逼向燕都的同时,本该坐镇中枢的兰倾旖,已站在平康郡的土地上。她带领封邑三千军,千里奔袭,从燕都赶来赤阳城,打算毁掉平康王的老巢。此时已是夜里,她的私军早在接到主子命令时,就直接从青州封邑化整为零进入赤阳城,在城中潜伏下来,等着主子到来后大干一场。他们不用担心进不来,最近战火连绵,很多百姓为逃难,都往平康郡跑,平康王妃为给丈夫积攒好名声,派军盘查入城人口,确认无害就会允许他们进城。而要通过盘查,对他们绝不是难事。兰倾旖却没有立即进攻王府。上次来平康王府她就注意过地形,甚至还亲自验证过某些重要地点。王府墙高门厚易守难攻独占整条街,若有什么事,紧闭四边府门,凭借大门和高墙据守,赫然便是一座堡垒。攻下王府,对她而言,自然是不难的。但她赶着抢时间,没那么多闲工夫和府中卫队耗,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损失搞定王府,所以,她采取更便利的方式。她到达赤阳城时正是傍晚,进城后就让死活要跟着她来的玉珑先带领几个精于刺杀的高手,去城西某个地方干件事,特意关照要好好干,态度必须温柔亲切。他们是爱好和平的,不要一言不发就要人家小命。这是她打算送给平康王夫妻俩的大礼。她觉得他们一定会很“惊喜”夜色很快降临,时间点点滴滴地过去,她不急,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在城中的秘密据点里闭目调息。她长途跋涉缺乏休息,身体正疲惫,不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怎么迎接接下来的战斗入夜的平康王府后院一幢三层小楼的屋顶上,此时正是值守亲卫换班的时节。站在屋顶上视线固然好,但此刻天色昏暗,也只有眼力极好的往日的军中斥候方才能够胜任监视周围的重任。寒风呼啸的天气里干这个是一等一的苦差事,可没人敢抱怨不满,加上赏钱丰厚,怨言也不多。最新军报传回王府,他们王爷的大军已渡过白江,直逼燕都,朝廷大军被迫步步后退,形势大好。这样的好消息传入耳中,王府上下都喜气洋洋,仿佛看见自家王爷已打进皇宫坐上皇位,忍不住个个都美滋滋的。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果王爷当真成就大业,他们可就是从龙重臣,荣华富贵还跑得了吗想到那个情景,他们也忍不住喜笑颜开满含憧憬。原本紧绷的心弦紧张的心情,也在整整一个月的平平静静中渐渐放松下来,再不复原先的警惕。几人忍不住轻声谈笑起来。“要我说,王妃真是白担心了王爷都快胜利了,燕都里头那帮人很快就再也蹦哒不起来,咱们王府不照样平平安安的,从来没什么不长眼的来找死吗”“可不是。听说如今主政的那三位,云国双璧和左相大人,人人都把他们传得神乎其神,实际上也不过如此嘛三个人联手还斗不过咱们王爷一个人换做我丢人也得丢死”“可不是咱们王府里孤儿寡母,王爷和世子爷都不在,他们却连釜底抽薪的勇气都没有,枉费咱们王妃为招待他们还精心准备,白费功夫不过是一群懦夫”“”四个人七嘴八舌说起来,越说越得意忘形,原先还用眼角余光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现在连眼角余光都不看了。他们不看了,所以他们很快就死了。四支飞刀,快准狠地射来。空气被迅速撕裂,发出轻轻的裂音,肉眼却看不见刀光。暗杀队做事谨慎,连飞刀都特意涂黑,免得在夜色中因反光而暴露行踪。飞刀如仇人飞射的厉眼,千万里瞬间可及,开就四朵生命染就的血梅花,齐刷刷盛开在四人咽喉。四人瞪大眼睛,眼睛直勾勾地向上,似是不明白自己喉间的飞刀是从哪里来的最后一刻,他们只看见幢幢的人影,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和灵巧的动作跃上屋顶,隐约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从视野里掠过,那眼神里满满鄙视,似乎在说“真蠢”。上来处理尸体的四人动作熟练,微微弯膝扶住那些将要倒下的尸首,以免砸坏屋瓦发出声音,随即扒下他们的外衣穿上,跳下房顶在王府中穿行。暗夜里行走如风的小队护卫分散各处,他们对王府环境极为熟悉,很快就跑到前院正门口,动作熟练地清除满地的棋子。看着那满地棋子,他们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主子的深谋远虑带来的都是骑兵。平康王府虽不是工部督造,但建制都差不多。前院地面上,工匠用糯米和着石灰勾缝,铺得平滑如镜,平时走在上头极其平稳,但这时满地棋子乱滚,如果一不留神踩上去,摔个四仰八叉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周围埋伏有弓箭手,简直就是活靶子。玉琼表面不动声色,内心不得不佩服主子的谨慎。若非她提醒他们不要小看平康王妃,今日说不准还真要在这些管用的小把戏上栽跟头。而王府外,掐好时辰出现的骑兵正在聚集。月色深凉,大片骑兵踏破黑暗,冲向王府,他们如黑色流沙般倾泻,涌进这赤阳城中心,将王府四门重重看守。骑兵的马蹄上都包裹着棉花,跑起来轻巧无声,只觉诡异。此时正是卯初,睡眠最深的时刻。玉琼深吸气,清出可容人走过的小道,和同伴打开紧栓的正门。三个百人队簇拥着轻衣薄甲的少女,一双双森冷的眸子紧紧盯住夜色下巍然屹立的王府,眼神晶亮而杀机满满,活像一只只刚断奶的狼崽子,嗷嗷叫着就想冲上去咬死敌人。兰倾旖身姿笔挺,面无表情看着王府后院,三百精兵正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她。她没管身边人,只利落地打了一连串手势,身边不断有小队长立即带着麾下队伍分散出去没入黑暗中,在某些关键而隐蔽的地点设伏。她远远地瞟一眼城西方向,饶有兴趣地摇头,盘算着不久前刚刚截住的那封信,以及自己那个大胆的猜测,还有至今在燕都为质,已被钟毓晟扣住的世子,眼中掠过奇异的光彩。她迎着秋夜清冷的风,慢慢一笑。“杀”没有声音。马蹄声没有,兵器碰撞声没有,喊打喊杀声也没有所有骑兵都戴着织有金丝网的面罩,冲行在王府中。王府仍笼罩在黑暗和寂静之中,奔驰的骑兵速度如风,带动着檐下的灯笼滴溜溜地在风中旋转摇晃,似不能承受这夜的森寒和生命的重量。大队人马长驱直入,直奔二门。领头的队长在夜风中奔驰,脑中不断回荡着主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认真的言语。“平康王打上燕都,带走了绝大部分兵力,但他不可能不留人看家,留下的人也不会多,要守护整个王府肯定有困难。而平康王妃出身将门,也有两把刷子,你们别小看她。如果我是她,肯定会把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