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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夫人就先开口。兰倾旖只好走到她身边。她背影迤逦如浮云,言语难述的曼妙,却写满山高水长天上人间的距离。钟毓晟怔怔地盯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充满怅然。赫连夫人拉着她在身边坐下,目光温和。兰倾旖一愣,难道娘是怕自己吃亏“娘知道你不在意世俗礼法,可也不能太过火,不然吃亏的还是你,女孩子在这个世道上,毕竟是弱势。”赫连夫人柔声劝告。兰倾旖点头,乖巧得像只趴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小猫,“是,女儿知道了。”钟毓晟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母女俩,清浅微笑,冲兰倾旖举杯。他眼中的兴味她如何看不出来,顿时气得牙根痒痒,面上不动声色,举杯饮尽。宴席摆在水榭,对清风,临碧波,白石地倒映天光水影,人在席上,如在舟中,这般旷朗韵致,酒还算喝得很有意思,兰倾旖坐在席间,很满意。不多时,寿宴开始,歌舞兴,众人齐齐贺寿酒,风来酒香满,富贵风流。酒过三巡,三兄妹互视一眼,各自上前献礼。赫连文庆送了名琴绿绮,赫连无忧送的是一套三十二本古籍珍本,赫连彻都赞好,面露喜欢之色。兰倾旖送的也没什么稀奇。她亲手画的寿山福海图。赫连彻看见那幅画时明显怔了怔,有些郁闷女儿一幅画便将自己打发,心里顿时很有点受伤,可他又不能说啥。难道他要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对女儿说:你送的寿礼我不满意只好憋着。不过这幅画画的还真不错,构思十分别致。民间流行的寿山福海图大多是绘以蝙蝠围绕海中寿石、灵芝飞翔,“蝠”与“福”谐音,象征有福。眼前的这幅寿山福海图却是“茫茫一瀛海,渺渺三神山”,用笔劲峭,勾勒精细,意境清朗,风致自然,令人见之忘俗。“你这幅画倒是很有几分巧思。”钟毓晟凑近兰倾旖,轻声道。兰倾旖没答话,不自在地避开,隔这么近做什么没看见那些大家闺秀各家千金看她的眼光都要冒火吗两人目前的姿势甚是暧昧,连赫连文庆都投来询问的眼光。“左相大人,你的心思可以收起来了。”她懒得和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我对你没那份意思,相信我,你会尝到彻头彻尾的失败。”“事在人为。”钟毓晟却不在意,答得淡然而坚定。“我只管自己该做的,追逐自己想要的。不后悔就行。至于结果如何,只是次要。”兰倾旖摇头,反正她话是说了,他执意坚持,她也没办法。她已经不想再说。身边的这几个男人,性格各自不同,但有一点惊人相似,那就是勇气和韧性,这也是成大事的优秀人才必须具备的品质。她心里叹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害人不浅,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当红颜祸水的潜质“随你吧”好容易挨到宴席结束,趁着下人收拾院子的空档,兰倾旖拉着寿星鬼鬼祟祟地去了隐蔽角落,笑嘻嘻地道:“爹爹别生气,女儿不是故意不给你送礼物的,只是刚才不好意思拿出来,你别见怪哈,别见怪”她边说边从袖囊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花梨木盒子,轻轻打开。那是两颗淡碧色的舍利子大小的珠子,光泽莹润纯正,散发着氤氲的浅淡华光,那般莹莹的碧色,仿佛初春的第一抹轻绿,携着盎然春意。赫连彻一眼看过去,怔了怔。“这是碧鸾珠”他语气里满是不确定,神色有些呆滞。碧鸾珠,是安国独有的产物,即使是在安国皇室,这东西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普天之下绝不超过十颗。据说这颗珠子佩在身上可以治诸般邪术所致的恶病,甚至连众人闻风色变的麻风病也可以根除,还可延年益寿肌肤不老,一生不为秽气所侵。这玩意也极其珍贵,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兰倾旖打了个响指,点赞。“爹爹你果然慧眼识珠目光如炬。”赫连彻无语。这份寿礼也太贵重了点,难怪她刚刚不在寿宴上拿出来,万一引来有心人的觊觎怎么办赫连无忧默默无语。心想姐姐这玩意从哪来的难不成是打劫了安国的国库抢来的“正好你和娘亲一人一颗。”兰倾旖得意洋洋,不忘凑到赫连夫人面前献宝,“你们就正好一起延年益寿长长久久了。”“小滑头”赫连夫人脸上的胭脂颜色越发鲜艳,弹了弹她的额头。兰倾旖嘻嘻直笑。“对了,先前左相和你说什么”赫连文庆忽然问,眼神有几分怪异。“我怎么觉得,他对你也太”“没什么。”兰倾旖立即收了满脸笑容,变得面无表情,“他只是说不会放弃对我的追逐罢了。”“哟,若水,真是不容易啊难得你的红鸾星终于动了动。”赫连文庆立即兴奋了,表情充满八卦,笑得暧昧又欠扁,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来,跟哥哥说说,他打算怎么追逐你”“啪”他话音未落,脑袋上已挨了干脆利落的一巴掌,兰倾旖阴森森瞪着他,声音冷嗖嗖听得人瘆的慌,“滚”黎国八皇子虽被处死,党羽却极为庞大,对政敌的下手,闻人岚峥展现了足够的铁腕和冷血。龙骧卫中隐匿暗杀的第四部,以行动迅捷下手狠辣闻名,将该甄别的甄别,该清洗的清洗,把那些蠢蠢欲动的,胡乱跟风的,不明情形的,别有心思的,统统掌握在手中。轻飘飘的命令后,杀气弥漫,听见的人都心中微冷,似乎看见黑暗的大牢,流淌的鲜血,行走如风的暗夜执法队,纷扰的人群惊惶的脸,一队队拉开的无措的士兵,各种惶然的将领皇城翻覆,军中清洗,流出的鲜血足够淹没龙座。皇位之下,一切人命,都只是冷冰冰的数字。“苍灵宗。不要漏了。”布置清雅的书房里,闻人岚峥闲适地坐着,看着桌子上的密报,笑容带了点漫不经心,“除了元铭久,其他的,格杀勿论。”“主子。”容闳惊在当场,脱口反对,“不要啊,你不是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吗”闻人岚峥凉凉一眼斜过去,“究竟谁是主子谁说了算”容闳扁着嘴巴,苦兮兮地点头:“当然是你。”“去吧。”轻飘飘的一个“诛”字从他口中飘出,丝毫不会顾及那些血火哀嚎。一轮清洗一轮补充,谁都可以看出黎国的大局已在宁王殿下闻人岚峥的掌控之中,但满朝文武都想不通皇帝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立太子,闻人炯本来就上了年纪有病在身,八皇子事件中深受打击,直接再次病倒,这次内廷外朝大臣频频应召前往,太医来了去去了来,各种名贵药材流水般泼洒进帝王的寝宫,可闻人炯的身体时好时坏,病情反反复复没个定数,整个玉京,也因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氛。闻人楚楚这些天一直陪在闻人炯身边照顾他,闻人岚峥就坐在她对面,给闻人炯读折子。闻人楚楚也曾疑心闻人炯的病是否和自己皇兄有关,却被温九箫一句轻描淡写的“有必要吗”给顶了回去,确实没必要,现在这状况,谁都看得出来闻人岚峥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继承人,皇帝本来就身体不好熬不了几年,他犯不着背一个弑父杀君的恶名多此一举,平白给自己抹黑。很多人都受到了牵连,闻人岚峥穷追猛打赶尽杀绝,就连已经到乾明寺出家为尼的定嫔娘娘都遭了池鱼之殃,被从寺庙里带出来,用三尺白绫绞死。太医络绎不绝地出入着皇帝的寝宫,却都面无表情面色麻木地离开。淑妃寝宫,闻人岚峥静静挥退下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难得见到你来一次。”淑妃神色清淡,靠在软榻扶手上,注视着面前倾注自己无数心血的独子,淡淡道。“儿臣最近疏忽了母妃。”闻人岚峥垂下眼睫不看她,语气平静无波。“若当真只是疏忽,本宫也就放心了。”淑妃声音微冷,神色中夹杂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气恼。“从一年前那姑娘走后,你一直就这么不阴不阳的,她对你,就这么重要”“母妃,您答应过,不会再提起这件事”闻人岚峥神色也阴沉下来,心里隐隐有火气窜动。对待自己的母亲,他始终无法做到漠视。因为在乎,所以无法漠视,也无法不顾及她的想法。“儿臣听您的吩咐,娶霍芷晴为正妃,这就够了。”他深吸一口冷气,似乎要压下自己这一刻忽然波浪滔天的心绪,语气严厉,话说得又快又急,“儿臣现在有要事在身,没空说这些事。母妃,儿臣来通知您一声,令箭和密旨的事情都已有着落,您不必担心,还有,请母妃约束手下,不要再随意插手儿臣的事情,这次就算了,若是还有下次,儿臣可不会顾及您的颜面。”“放肆”淑妃气得全身发抖,“你你就是用这种口气和你的亲生母亲说话的”“后宫不可干政。儿臣这种口气,已经算客气您明知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安分的妃子他现在虽病重,却依旧是这黎国唯一的主人。这次儿臣替您瞒下,没有下次。”闻人岚峥脸色冰冷,丝毫不为她的怒气所动。这对母子,在某种程度上,惊人的相似,同样骄傲而执拗。寝宫里的气氛几乎能令人窒息。“言尽于此,请母妃自己好好衡量,儿臣告退。”闻人岚峥深施一礼,头也不回地离开。第三十八章 好辰光一刻三月下旬,闻人炯突然要迁入行宫,封闭多年的京郊行宫匆匆打开,来来往往的人都忙碌起来,行宫被匆匆收拾干净,恭迎皇帝銮驾。闻人炯这次一个儿子都不带,身边就只有闻人楚楚一个,闻人岚峥奉命留在京城监国。当晚皇帝入住行宫,他并没有启用地下一层的密殿,只是住在了面一层的主殿,主殿后是临池水榭,引了黎湖之水,架水阁于其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碧水之上倒映流光溢彩的灯影花影,皇帝看见很有兴致,晚间便在水榭用饭。水榭里,清风送爽,凉意微送,闻人炯兴致很高,而闻人楚楚正坐在他对面,讲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相处的也算其乐融融。“主子,不过去吗”远处柳树下,容闳奇怪地看着闻人岚峥的表情,想着自家主子今天这是发什么神经,大老远地跑来又在这里发呆。“不用了,我怕老爷子看见我就吃不下去了。”闻人岚峥语气轻飘得风一吹就散,却让容闳的脸垮了下来。主子,你这两天咋了中邪了怎么老是在抽风“苍灵宗的事情怎么样”闻人岚峥随口问。“杀人放火连带毁尸灭迹掩埋尸体消除痕迹一切全套干完总共两刻钟。”容闳两眼放光。很久没有干过这种事了,手痒。“速度怎么变慢了”闻人岚峥缓缓斜他一眼,目光隐隐不满,边回想边说:“我记得你当年只用一刻半钟的。”容闳双眼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主子,你是在怀疑我的专业水平吗”“不,我不是怀疑,我只是很鄙视。”闻人岚峥看了眼地下密殿的入口方向,端正了脸色,“查过了没有那里面收拾干净了吗”“多宝格里的那壶酒有点问题,也不知道是谁下的,已经被我们换过了。”提到正事,容闳也严肃几分,正色道。“保证老爷子的安全,至少在过年之前,我要他平安活着。”闻人岚峥神态淡定,神色淡漠。“是。”黎国一番朝局变换落入了各国眼中,在最短时间内,各国高层的桌上都落了这样一封情报。长宁侯府中,看见这封信的大小姐却愣了好久,而后,将之付为灰烬。“找到元铭久,告诉他,我三天后要见他。”她沉思很久,淡漠吩咐四周的护卫。她还是决定去和那个孩子聊聊,不知道经过这一番巨变,他可有长大。瑶台月,依兰亭。兰倾旖坐在软垫上,面前大大小小的酒杯摆满小几,她摆弄着桌子上的酒杯,姿态端庄,每一个动作都浸透世家大族里长年累月积淀下来的优雅雍容。开门声和脚步声都没能让她抬起头来。“赫连小姐”元铭久试探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请坐。”兰倾旖微笑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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