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都不回手一抬,半截断箭电射而出,刚冒头想从屋顶而下偷袭她的男子,被这半箭正中天灵,瞬间跌落,地面上泛开一层浓腻鲜艳的血花。这还不够,她剑光暴涨直刺面前四人的同时抬手一掷,另半截断箭居然有眼睛般左转右转,绕过人群直逼银衣人,银衣人脸色大变连连后退,连退数步那箭势才休,铿的一声将他的袍角钉在了地面上。“杀杀结阵”银衣人用力扯出自己的袍子,挥舞着拳头大吼。结了阵法,兰倾旖的优势渐渐变小,她知道怎么破阵,但这些人不会给她机会,她左冲右突,逃不掉,也没有时机破阵,只好见招拆招坚持着等援兵来救。然而她渐渐发现不对劲,力气在一分分流逝,身子逐渐发软,手中剑越来越重,连眼前世界都越发模糊不清。中毒了一瞬间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胸前挨了一掌,她咳出鲜血,意识渐渐模糊,手上一轻软剑已被夺去。得,都被人缴了械。她苦笑,全身动弹不得,软倒在地。模糊的视野中,银衣人满脸得意缓步走来,“怎么样这滋味不错吧顾家秘制的春知眠,武功越高发作越快效果越好,你就认了吧”兰倾旖没出声,这个时候有空啰嗦还不如留几分体力自保,瑶台月里高手不足,来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她刚才发的是师门的求助信号,可她那个杀千刀的便宜师兄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来人她死了也就算了,耽误了师父的大事他负得起责吗就是蜗牛也该到了或许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她自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援兵,因为大半个月前宝贝徒弟离家出走亲自去寻了,顺带派出了大批人马,现在压根不在玉京,余下看家的没人知道这个信号的意义,自然没人理她。“顾公子”屋顶上跳下一人拦住银衣人,面无表情地道:“我家主子说过,这个女人要带回去给他”兰倾旖软倒在地,冷笑。看不出来八皇子这么看重她,竟然派人和顾家联手对付她,顾家也真是没落了,群殴她一个都还要找帮手,丢人不过她还是没想到,衣服里的辟毒香,她亲自调配的可解百毒甚至连效力也能隔挡的奇药,居然没能完全抵挡住那见鬼的箭上的毒力眼见银衣人伸手来抓她,兰倾旖心中微安,反正暂时死不了,总有法子脱身。银衣人抓住她衣领。兰倾旖却忽然勉力抬头她听见了啸声。清越绵长、充满警告的啸声,啸声清亮如凤鸣,穿云裂电,惊破苍穹,从天际尽头遥遥而来,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啸声惊得街边欲待抓回人质向主子交差的众人,齐齐一震。就这么一震之间,屋顶上风声忽烈,人影一闪,已出现在眼前。人影一闪,檐下花灯被带得左右飘摇,映出游龙般的矫健身影,再晃回来时,人影已不在屋顶。明月追光,只追到一抹颀长华服的影子,清风般穿过血腥气浓重的长街,掠到街角倒地不起的人面前,二话不说,衣袍一甩,抬脚踢开挡路的两个刺客,一掌挥退银衣人,另一只手贴地一抄,已经将兰倾旖的腰抄在臂中,就势一揽将她抱起,连连摇头,“才几个时辰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难道要我做个笼子把你困住,你才肯老实这下又要花大工夫把你养回去。”兰倾旖闭着眼,听见啸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他赶到了,说来也奇怪,她没听过他的啸声,清越浑厚,和他平日微微低沉的说话声不同,可她却知道是他,忽然就安心,脉脉心情皆化流水,心墙里盛开桃花满枝,她软倒在自己的心血里,等着他给的宁静。她半生强大,从未想过依靠别人,从来都是她给别人依靠。遇见他,却渐渐懂得了做个普通女子,会伤心会生气,会大笑会使小性子,生出了隐秘的温软的女儿心事,唤醒了久违的宽容、温柔、体贴那些人生里深埋的最细腻的情感。她突然笑了笑,想着自己也是不可思议,这种时候心中期待的认为一定会来的援手,竟然不是发信号通知的师兄,而是毫无讯息的他,最惊异的是竟然还成了真。即将被擒她的心思都没乱,依旧澄澈清明一如当初,如今脱险了她竟心乱如麻,心里充满了陌生而清甜的滋味。她无力地靠在他胸前,不想睁眼,淡淡道:“男人话多面目可憎有空废话不如赶紧杀人”“女人杀气这么大,难怪走哪都出事。”半蹲着的闻人岚峥笑了笑,拍拍她的脸,手力看上去不轻,落到她脸上时,却轻如落花。他面上似乎也在笑,但当兰倾旖看见他,终于放纵自己陷入半昏迷时,他的笑容,渐渐变了颜色。他立在暗影里,一单手抱着兰倾旖,委地的长袍瞬间血迹斑斑,有她的,也有别人的。平日里的洁癖到此刻消失不见,他嗅着那浓烈血腥气,只觉戳心,月光躲闪开来,不敢照亮他的容颜,只隐隐约约勾勒出他的眸光,阴冷而森然。同样的气息,也从他眉梢眼角、站姿神情全身散发而出,逼得四周刺客神色惊慌满脸不安,他们左顾右盼寻找着有利地形却不敢妄动,因为知道,这是杀气闻人岚峥,俨然动怒。前来的八皇子手下都胆战心惊,如今朝中情形谁人不知几位皇子明争暗斗刀子下得比谁都狠,对对方的手下绝不容情,他们撞在宁王手中,就别指望有活路。顾家人马想走不敢想留也不对,眼见闻人岚峥杀人如除草冷酷无情下属又将他们团团包围,心头七上八下。“一个不留”闻人岚峥抱起兰倾旖,终于下了命令。龙骧卫领命清场,下手干脆利落杀人如砍瓜切菜。闻人岚峥抱着怀中少女,大步离开,将连片的血腥惨叫扔在身后。兰倾旖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秋日菊花怒放在霞影红的窗纱上。昏迷前的场景在脑中回放,她茫然睁大眼睛,觉得脑子晕沉沉的,满屋子袅袅药香。她转动有些干涩的眼睛环顾四周,发现闻人岚峥正坐在对面,似乎在闭目调息,她刚睁眼的那一刻,他竟然也有所感应般睁开眼睛,对着她微微一笑。兰倾旖也一笑,一笑间眼睛突然红了。这人还是闻人岚峥吗就是西北苦寒之地的死牢里饿了三年放出来的苦刑犯,都比他光鲜吧狼狈的连叫花子都不如,谁会相信他是那个芝兰玉树雅致风流美名满玉京的宁王全身疲倦使不上力气,心却像被浸入了温泉中般舒爽,她甚至想欢喜地大笑。她看着头顶天花板,露出愉快的微笑。闻人岚峥见她醒了,终于放下心来,露出微微笑意,在床前坐下。兰倾旖对他露出清浅笑容,疲倦地哑声道:“是不是很累”话还没说完,只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紧紧地抱着她,身子微微颤抖,在她耳边低低吸气,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用力挤出来,“倾旖,倾旖”他什么都不说,只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将她用力地拢在自己怀里,似乎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从他视野中消失,永难找回。他声音微微发颤,丝弦般拨动在兰倾旖心里,她收了笑容,心里某个地方也像被惊动般不胜惶恐地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坍塌,又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她闭了闭眼,忽觉心乱如麻。她有些畏惧地让开。一让间他已发觉,放开了她。“你刚醒来,别累着。”他扶她坐起身,在她背后加了两个柔软的大靠枕,微笑看着她,那眼神却仿佛看不够似的。兰倾旖揉了揉太阳穴,迷茫,“我睡了多久”“三天三夜。”闻人岚峥心有余悸,“太医说你中了毒,毒性古怪,凶多吉少。”兰倾旖仔细诊脉,思虑片刻,“放心,这毒我有法子解。”看样子辟毒香还得改良,这次竟然没能摆平这什么春知眠,太丢人了。她神色微微疲倦,垂眸盯着被子上的牡丹花发呆,沉默片刻,她抬头,目光似远似近,悠然如森林梢头特别高远明润的万里晴空,她扯了扯唇角,淡淡道:“你的王府,该清洗了。”闻人岚峥的笑得温柔而阴狠,“自然,要利索点”第七十三章 折中敲门声响,侍女端着药碗进来,闻人岚峥接过碗,侍女头都不敢抬立即无声无息告退。“来喝药”闻人岚峥抬了抬下巴,对兰倾旖示意。兰倾旖苦了脸,神情痛不欲生,望向他的眼神难得带了点水汪汪的祈求味道,无声胜有声地希望他通融一下。闻人岚峥忍俊不禁,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妹妹养过的一头梅花鹿幼崽,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它的头。他也真这么做了,手心覆上去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原本阴沉不悦的心情变得舒爽,“喝药这个不能偷懒”兰倾旖悲催地盯了眼药碗,磨磨蹭蹭地从床头小几上取过一包蜜饯,“我自己来吧”“我喂你,免得你耍花样。”闻人岚峥语气坚决,毫不退让。某个想使诈被识破的女子,耷拉下脑袋,一张脸扭成了苦瓜状。勺子递到唇边,兰倾旖控制着不看那黑乎乎的药,紧盯着闻人岚峥波光明灭的眼眸,张口咽下。不去看不去想,那碗药的恐怖也就减弱了许多,兰倾旖一直不喜欢喝药,她宁可不怕费事地制作药丸,也不想喝这些颜色气味都十分恐怖的药汁。沙漏里的细沙静静飘落,声音温存而细腻,不仔细听压根听不到,似那些隐秘的美好心意,只有认真仔细地去感受,才能察觉到它的存在。不屈不挠一碗药喂完,兰倾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苦得发麻了。她狠狠咬着蜜饯,仿佛嘴里那东西是某人的脸。闻人岚峥见她一幅苦大仇深愁云惨淡的样子,心中好笑又无奈。放下碗,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裹到她颈边掖好被角,又将她调皮伸出来的冰凉的手塞回被子里,“盖好,当心着凉。”兰倾旖瞅着他线条精致的面容,暗暗叹气,心里又高兴又发愁。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办是好“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微微低沉的悦耳嗓音弦音般响起。“没想什么啊”兰倾旖随口道。“撒谎”闻人岚峥一针见血犀利无比,“你一发呆就拧着我的衣角不放。”啊兰倾旖呆了呆,傻傻地低头,果然看见自己把某人银线隐织五瓣梅纹的银霜锦衣角拧成了梅干菜。对上对方气定神闲的脸,她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讪讪地放开了手。好在闻人岚峥也没继续追问,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搪塞过去。推了他一把,她肃容正色:“赶紧去休息整理,这个样子太邋遢了,一点都不像你。”他斜瞟着她,仿佛全然看穿了她心头所想,那眼神简直让她心头发毛无地自容,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回视他。两人持续大眼瞪小眼片刻,闻人岚峥先行退步,“你好好躺着养伤,我唤人来给你收拾。”他不说还好,一说兰倾旖顿时觉得身下躺了几天的被褥似乎有点粘湿,这么一想便觉得浑身发痒,便趁他出去了,自己下了床,让侍女给她换掉被褥。她在桌边坐下吃饭。昏睡数日未食,为免她肠胃不适,送来的都是清淡食物,但都做得无比美味,主食是珍珠米粥和三色小馒头。许是饿狠了,她很快将桌上食物扫荡得七七八八。收拾干净后,她靠坐床头,看书。书刚刚翻了两页,一只雪白干净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走了她的书。兰倾旖愤怒地睁大眼,怒火噌噌上涨,抬头对上某人笑意微微的脸,怒火立马熄了,甚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闻人岚峥抬手将书扔到一边,在床沿坐下,伸手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松手”兰倾旖对他怒目而视用力挣扎。“别动。”毕竟她还在休养中,女儿家又力气不足,被他钳制得牢牢的。“让我抱抱。”他将下巴搁在她右肩,吐气时的气息落在她颈间,撩动发丝簌簌的痒,那般气息,淡、柔、微凉,微微湿润,像月色下弥漫开来的水汽,她能清楚感受到呼吸喷在肌肤上的细微热气。几乎立刻,她的颈部红了,淡淡的红晕层层蔓延开去,似淡红的月光照上深雪,又似白玉里生出浅红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