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和她说。”“啊”六皇子这下真的呆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在犹豫”这么多年,他见惯了他的杀伐果决,即使是涉及生命的大事,他也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做了决定,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过。“唯独她,是我无法掌控的意外。”许朝玄缓缓道。他要走的路,容不得半分变数,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出不得差错,错上一分,毁的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可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他无法掌控的,他是人,不是神。六皇子沉吟片刻,决然道:“反正这是你的私事,我不想逼你,要怎么做,你自己衡量吧做好了决定,告诉我一声就是,我最后还是会支持你的。”“多谢。”“你也不用谢我。”六皇子摇头,苦涩一笑,神色略显悲凉,“我也不是没有私心的。”许朝玄不语,他只默默挽弓,一箭洞穿了林子里的吊睛白虎,正好从嘴里射入,不伤皮毛。六皇子默默咽了口口水,有些难以想象他仅凭听力就能射出如此精准的一箭,敢情自己一直以来白担心了,就他这打不死的剽悍样,让别人出事还差不多,自己哪会出事“容闳,把虎皮给她送去。”许朝玄收起弓箭,淡淡吩咐贴身护卫。六皇子:“”合着您老答应我出来打猎,就为了这虎皮不带这么重色轻友的。不管六皇子怎么想,得到这虎皮的兰倾旖还是很感动很欢喜的,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热烈亲切。当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忠心护主的护卫,是一定会“如实”禀告主子的。兰倾旖觉得养伤的日子其实不错,当个米虫也挺好。她乖乖地喝了侍女送来的灵芝鸡汤,卧床休息。“难得你最近这么乖巧听话。”许朝玄听过侍女回报,仍觉得不可思议。她瞅着他,不语。心说现在时间这么紧,我又不是傻子,自然要早点养好身体,才能尽量占据主动。“来,喝药。”许朝玄端起小桌上的药碗,招呼。兰倾旖苦了脸,“能不喝吗”“你说呢”许朝玄笑得温和无害,但眼神全然不温和无害。兰倾旖咽了口口水,心虚地往后缩了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自己理亏在先,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换成侍女来不行吗”她垂死挣扎。这家伙不会把药喂到鼻子里吧她直觉不会,可还是觉得不自在。“放心,我不会出错的。”他说的意味深长。兰倾旖呆了呆,觉得这个“出错”的意义不简单。她苦心沉思,也没注意其他,药送到口边,下意识张嘴咽了下去。许朝玄没撒谎,药喂的很准。动作流畅优雅如一篇清丽词赋,无损他尊贵气质。兰倾旖垂下眼睑,看了眼那黑乎乎的药汁,立马移开目光。她喝药的动作有些机械,明显正神游天外,咬着勺子不放。许朝玄轻轻拽了拽,没拽动。他好笑又好气,“咬着勺子不放干什么”啊兰倾旖愣了愣,连忙松口,“抱歉,一时出神了。”许朝玄神色暗了暗,“药还没喝完。”兰倾旖扁嘴,“你真不可爱。”许朝玄嘴角抽了抽,“可爱这个词似乎是用来形容小孩子的。”“你就不能配合点吗”兰倾旖重重叹气。“不能。”许朝玄一本正经。兰倾旖直接闭嘴。一碗药喝完,她长长松了口气,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刚刚受了十大酷刑,才满脸苦逼相。“来,吃糖。”一小碟话梅糖送到她手上。兰倾旖呆住,嘴巴张成了鸡蛋形。她难以置信瞪着他,脑子里难得有片刻空白。这是咋了脑子被门板夹了被雷劈了中邪了怎么突然关心起这种婆婆妈妈的小事诡异的沉默中,许朝玄脸色有点发僵。“喝药后,不该是想吃点甜的吗”“啊哦”兰倾旖眼神呆滞,还没完全回神,“吃糖。”她接过话梅糖放进嘴里,酸酸甜甜,似此刻心情。她咬着糖,抬头去看许朝玄。人还是那人,看上去和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感觉却又有些不同。她对他其实没太多防备,因他看不见,她对他也多了份怜惜,一些小女儿态也不怎么收拾,允他稍稍靠近。往日也没觉得什么不妥,现在却有些心慌。仿佛他放下了顾虑,开始全心追逐。第四十章 谁的初吻她下意识想躲,应对也略显局促,“难得你考虑这么多。”许朝玄挑眉,“你是在说我平日为你考虑少了吗”兰倾旖顿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没没有的事。”“你好像很紧张。”许朝玄若有所思。兰倾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好吃糖。“好了,记得按时喝药。”许朝玄放下糖,微笑叮咛。兰倾旖点头,像是家养的小白兔般温顺乖巧。眼前一暗,唇齿微暖,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带着浓重的男子气息,温柔地覆在了她的唇间。由浅入深,辗转品尝,唇齿间的气息如他本人微凉清逸,淡淡的兰芷芳桂香气在身边萦绕,覆盖了每一寸思维,华美如每个少女曾在春夜小楼中做过的豆蔻梢头的梦。那样的梦境温软而醉人,烟雾般包裹了她身心,让她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身在何方。兰倾旖呆在当场,震惊的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脑子里掠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明明看不见,怎么亲的位置还这么准都没搞错地方。第二念头是“许朝玄你个混蛋”她恨恨地瞪着餍足后心满意足的许朝玄,“这是我的初吻啊你竟然抢走你”她恨得直咬牙。许朝玄若无其事拈起话梅糖慢慢品尝,才对脸红脖子粗的兰倾旖答:“那我的初吻早就被你抢走了,我都没说什么。”“啊”兰倾旖瞪大眼睛,不会吧不会吧我什么时候亲过你我怎么不知道骗我呢不过看这家伙的神情,不像撒谎来着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忘了兴问罪之师,搜肠刮肚地回想是什么时候干过逾矩之事。许朝玄却已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给她掖掖被角,掖被角的动作很自然。从兰倾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微抿的唇角,清浅薄红,如春日初绽桃花温柔一瓣,黛青长眉微微上挑,弧度几分凌厉几分冷傲,却被他眼底如水的温柔中和。她看得呆了呆,觉得这样的许朝玄太难见,平日里他总是看似温和好说话,却距离感十足,难得这一刻给人的感觉这么近。她不舍也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会打破了两人之间流动的奇特气氛。许朝玄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神态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叮嘱。“好好休息。”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时代,八卦的流传速度永远是最快的。在女主本人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初吻事件已在府中传的人尽皆知,很快许家上下都知道女主子要出炉了。一大群八卦爱好者整天两眼灼灼冒狼光,在未来女主子经过前聚在一起神色兴奋地用敬仰的目光盯着她,在未来女主子经过时神色坦然地转过头不看她,在未来女主子经过后神色鬼祟地注视着她。未来女主子光明正大的、理直气壮的,去找了男主子。“参加喜宴”许朝玄听她说明来意,愣在了当场。“对啊”兰倾旖笑语盈盈,眼眸弯弯,声音听起来很欢喜,“元铭久和吕可妍的婚宴,你应该听说了的。我收到了请帖,打算去看看。”她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语气郑重地道:“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我答应过会治好你的眼睛,就一定会做到,陇南那边有不少好药材,这次过去,我也能采到不少药,反正最近这天气,你的寒毒也不会发作,只要平日注意保暖,就不会有事。我也不会去太久,会尽量早点回来的。”许朝玄沉默,他没有任何理由强行留下她。“一路顺风。”兰倾旖一笑:“放心放心,我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特来向你告辞,这就先走了。”话都到了这份上,许朝玄还能说什么况且兰倾旖心意已决,亲自来跟他说一声已经算是客气了,他有什么资格不让人家走“要我派人护送吗”他问,语气平淡。“不必了。”兰倾旖微微笑,笑容渺远如云中月。“保重。”他的语气低沉。“你也一样。”红衣少女转身,身形飘然,心里却有微微的冷。许朝玄坐在暮春暖阳里沉思,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他抬起头,容颜掩映在阳光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通知下去,启动第二套计划。”半个时辰后,苍灵宗名下一家首饰店后院一处静室内,茶香袅袅,竹帘半卷,雅室门口一人披发而立,衣袍在风中翻飞。他一边喜滋滋盯着院门的方向,一边鬼鬼祟祟听着四面动静,不住紧张兮兮问:“老夫人她今天真的出门去了”“跟您说了很多遍了,夫人确实带丫鬟去踏青了,我亲眼看住她们往西山去的。”烹茶的小厮头也不抬。“神佛保佑”那人舒一口大气,抚胸长叹,“娘亲也真是的,不就是娶个妻子吗她至于亲自赶来玉京,像是看犯人似的天天看着我吗”小厮低着头只顾烹茶,露出茫然无辜神情。茶香渐渐渗入暮春明媚的空气中,清越空濛,压下了一园怒放的花香。“佰山云雾香茗,不是给你这不讲意境的粗人,在这香气熏人的园子里烹的。”忽有清越如歌的声音从繁花深处传来,来人笑声浅浅,如一串玉珠落于水面,正穿帘入户,分花而来。绯红色绣银兰的长裙流水般拂过深青木质长廊,飘飞衣角沾染嫩黄浅红的娇蕊之香,典雅中平添了三分娇艳。“你是狗鼻子难得我烹一次好茶就冒出来”年轻男子斜眼一指来客,笑意嘲讽。“与其焚琴煮鹤,不如以待知音。”来人含笑坐下,随意取过小厮奉上的茶。她接过茶那一刻,四面下人都无声退了下去。“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一双手伸过来,稳定地给她斟茶。来人不答,只在袅袅水雾中,定定看着元铭久。元铭久被她的目光看的心头一跳,睁大眼睛瞪着她:“你干嘛”“我们是不是朋友”来人肃容正色问,语气十分严肃。元铭久翻了翻眼睛:“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这女人今天发什么疯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那你告诉我,苍灵宗是不是和朝廷有牵连”来人单刀直入,直接的令人心惊,犀利的令人胆寒。元铭久沉默。他的默认让来客心里一凉,“你们投靠的是哪位皇子”“别问了。”元铭久的脸色变了变,语气急迫而沉冷,素来嬉笑怒骂笑嘻嘻的模样也收了起来,眉宇间透出丝丝压迫与冷硬。来人置若罔闻:“是八皇子对不对”元铭久的脸色微变,再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是吗”来人淡淡微笑风华皎皎,慧眸中荡漾着亮彻神光,“其实这不大难猜,太子和四皇子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若是他们之一是你们选择的辅佐对象,你们不会到现在都毫无动静,毕竟前两日,他们闹腾的挺凶的。那么余下的,能够供你们选择的就只有二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十六皇子。十六皇子今年才十岁,年纪太小,不参与政事,直接排除。二皇子精明圆滑,朝中多有好评,但母族势力太过强大,反易遭帝王猜忌,而且这些年二皇子办事也不大牢靠。六皇子毫无建树韬光养晦,整天只埋头史书。那就只剩下八皇子了,这位殿下又素有贤名,礼贤下士,掌握着兵部,朝野上下人人称赞。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说的都对。”元铭久沉默了一瞬,微微地笑了起来,虽然在笑语声却淡:“我们的确选择了八皇子。”“这是行钢丝之险,你知道吗”来人叹息。“苍灵宗的近况你也清楚,如今不过是勉强维持表面平静罢了,不然我爹也不会让我娶青阳门的大小姐。”元铭久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八皇子主动向我爹示好,对于内忧外患交加的元家而言,是个良机,我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