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回家的日子要延后如果没有这位病患,她最迟明年元宵节之前就会到家,可现在兰倾旖叹了口气,心想这诊金不知何时才能拿到手,病患也不知何时会好,这次注定不能回家过年了要不要想个办法好早日回家冬日冷嗖嗖的寒风中,兰大小姐忧愁而严肃地,思考着归家大事。冬日暖融融的房间里,许二公子淡漠而认真地,听着下属的汇报。毫无破绽的履历,山野高人的弟子,初出江湖却身怀绝技的少女他沉思了片刻,挥手屏退了下属,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药香,突兀地笑了笑。真是个有趣的人。回到房间,兰倾旖找出医书典籍,仔细地翻,想着看能不能找到关于许朝玄所中之毒的些许线索。他中的毒很少见,即使是在师门典籍中也很少见到,她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两个可行方案,但她都不敢用,这事风险极大,她不能拿病患的命来赌博。兰倾旖看得两眼冒金星,依旧是一无所获。不由心生淡淡忧虑,掩上书仔细回想着许朝玄的病症,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心中盘旋着淡淡的诡异感,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了她心里一时乱糟糟的,也没有再看医书的心思,熄了灯,钻进被窝里睡觉。她晚上睡得晚,次日清晨起的也晚了,醒来后干脆早饭中饭一起吃了。午正一刻,兰倾旖准时出现在许朝玄的院子里,她慢悠悠地踱到了许朝玄的房门前,屋顶上容闳探头看了她一眼,又缩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了。兰倾旖也没在意,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去。房间里并不止许朝玄一个人。还有一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神色漠然,气质冷淡。是个冰美人。“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两位。”兰倾旖淡淡一笑。“万雅,你先下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许朝玄端起茶杯润喉,淡淡吩咐。“是。”万雅行了个礼,目不斜视地走了。兰倾旖在桌前坐下,看了眼许朝玄,目光猛的一凝。“气色不对,你怎么受伤了”“小伤,不碍事。”许朝玄说的轻描淡写。兰倾旖笑了笑,心说你还真是嘴硬,这内伤可是不轻。“你少逞强了。”她摇头,声音柔和中带着淡淡无奈,看向他的目光如看一个闹别扭死犟着的小孩。她倒了杯茶,却并没有喝,只捧在手心暖着,并不急着诊脉,也没有开口说话。许朝玄等了等,没等到她开口说诊脉,心中暗暗意外。怎么回事这女子这几天不是一进门就诊脉,诊完脉就走,绝不肯浪费一分一秒的吗今日怎么这么安静她在干什么不过他耐心也不错,她不说话,他也不催,只安静地等着。丝丝热气顺着杯子传递到手上,兰倾旖冰凉的指尖很快有了暖意,她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身,看着杯盖上的花纹出神。思绪悠悠,安神香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气氛安静而宁和。直到双手温暖,兰倾旖才放下杯子,“手伸出来我看看。”许朝玄合作地照办,不怕吃苦是一回事,逞能又是另一回事了。温热的指尖轻轻落在了许朝玄腕间,动作轻柔,如蝴蝶落在花心,不惊那幼嫩娇蕊。许朝玄一愣。搭在腕间的手指温热光滑,感觉很舒适,指甲触上肌肤,些微的痒。福至心灵,他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捧着茶杯不喝,只是为了特意暖手,免得诊脉时手太过冰凉,让他觉得不适他有些好笑,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如他们这般有内力护体的人,还会怕这些许寒意她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这样想着,他又忍不住心中微暖,即使是幼年生重病,他的母亲都没这么仔细地照顾过他,想不到如今她一个陌路相逢的女子倒对他这么温柔细心,特意为他考虑到这许多。“伤势不轻,你怎么弄成了这幅德行”兰倾旖收回手,眉微微一皱,暗自盘算着合适的药方。“练功时出了点意外。”许朝玄答得含糊,显然不愿意多谈。兰倾旖见状也不再问,她不是那种好奇心强烈的人,更不会去随意探人底线。走到桌前写了张药方,她轻声道:“方子我等下会交给容闳,一日三服,可以减少你内息流动时的痛苦,我回去之后再争取把药配出来,我明天例诊时顺便给你带来。”难得啰嗦了大堆,兰倾旖转身出门。看样子自己今晚睡不成了。回到房间,她立即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埋头配药。她许了诺,就得在明日午时之前,将治疗许朝玄身上内伤的药配出来。忙忙碌碌时,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比如这次。在兰大小姐自己都还没发觉时,她已关在房中配了一天一夜的药。次日巳时三刻,拿着配好的药从房中走出来的兰倾旖才感觉到饿。算了下时辰,兰倾旖吩咐了侍女几句,转身出了门。第四章 缓和下许家不远处就有家专门卖卤食的小店,兰倾旖偶尔犯了馋,就会去那里买卤食吃。“兰姑娘,今天怎么来了”老板娘看见她,不由一怔。兰倾旖笑了笑,“昨晚配药忙了一晚,出来走走,顺便买点吃的,不怕赵婶笑话,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不然老了就麻烦了。”赵婶看着她,目光温和,语重心长。兰倾旖点头,“谢谢赵婶。”“刚刚做好的鸭子,正新鲜着,兰姑娘要吗”赵婶热情地介绍。“行,麻烦赵婶给切成块。”兰倾旖看了眼那整只鸭子。“再要些藕块和豆干。”赵婶麻利地应了声。夺夺的切肉声中,赵婶欢快的声音传入兰倾旖耳中,“兰姑娘,我家那口子的风湿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你的药了,我们全家都感谢你。你给的药比那些百年老字号的大药店给的都灵。”兰倾旖淡淡一笑,“不过是祖传方子,赵婶不用客气,有用就好。不过赵伯的病要根治,起码还得再坚持用上两个月的药,算算日子他的药也差不多用完了,明日我再给他送些来。”“兰姑娘放心,我一定转告。”赵婶动作利落地将卤食分荤素用两张油纸包好,交给兰倾旖,“兰姑娘,你收好,不收你银子。”“啊”兰倾旖一愣,“这怎么可以”赵婶爽朗一笑,“兰大夫,我们赵家也不是忘本的人,你给我家老赵的三瓶药都没要钱,只换了一只卤鸭,卤鸭的钱在药店里买药材都不够,您心好,咱也不能白占您便宜,小本生意,别的做不了,给您送些许卤食还是可以的。”看着赵婶憨厚的面容,兰倾旖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自己若是不收,这一家子也不会安心。这样的事,她这段日子经常遇到,市井之徒多热血,对于他人的恩情,反倒记得还报。她缓缓往许家走,偶尔抬头看一眼远天,目光有点空。这段日子,她尝试着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也觉得别有乐趣,这种平静似乎没什么不好,只是她有时还是会觉得不适应。毕竟没有真正接触过生活,从小被人照顾惯了,猛然间,要她自己来计算柴米油盐酱醋茶,真的手忙脚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种囊中羞涩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心中感慨万千,兰倾旖唇角掠过淡淡笑意,连脚步都快了几分。刚进随园,迎面就遇到了容闳,抱着大堆文书,脚步匆匆。兰倾旖连忙让开路,容闳笑吟吟地和她打了招呼,热情地指点她许朝玄正在花园,不在房间,若要寻他,莫要找错了地方跑冤枉路,兰倾旖客气地谢过他的好意,依言照办。曲径通幽,花木扶疏。兰倾旖目光掠过四周,眸光流转,顾盼生辉。她一眼看见前方一座假山后隐约有清池一泊,清池对面隐约有一株铁红色的树,开着黑色花朵,兰倾旖皱了皱眉,觉得这个有点像死老头子提过的玄朱神树,这东西的树皮,是上好的固本培元之药。没人引路,兰倾旖也不着急,将花园逛了个遍。她见路就走,也不着急。耳边传来清润的箫声。兰倾旖脚步微顿,随即转身往假山走去。假山后果然别有景致,先前只见一角的池水,如今看来竟是不小的一个人工湖,湖水澄碧如玉,倒映出此刻天光云影,周边假山怪石繁花锦簇,映入眸中便映亮了视野。湖水中央架白玉亭,连接着碧竹长廊,翠色鲜亮,使人神清气爽。兰倾旖目光掠过湖面碧波,投向湖心小亭。有风掠过,湖水层层叠起褶皱,而白玉亭中,金铃叮咚之声不绝,亭间白纱丝幔被风拂起,一层层如梦似幻,隐约纱幔间有人影,正倚栏吹箫,箫声清越琳琅,似玉珠一串串滚落湖心。兰倾旖也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松了半口气的感觉,她轻轻一跃,轻盈地落在湖面上,三步两纵,已跃到了白玉亭边,动作利落地扯开亭边白纱帘,纵身跃了进去。箫声戛然而止。兰倾旖一进来就打了个冷战。这么冷的天,这家伙竟然没生火盆他以为就凭这区区一道白纱帘就能挡住寒风和冷气了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病人,还是他想向她显摆他身体好“怎么不生火盆”兰倾旖挑眉,问旁边伺候的侍女。侍女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许朝玄。主子说不用,她们哪敢多事“迎着风口吹箫你是想显摆自己身体好还是想找死”兰倾旖语气微冷,毫不客气地问。“跟你有什么关系”许朝玄毫不领情地反问,“身体是我的,我想怎样,与你何干”“是与我无关,不过我不想浪费时间,你若是自己都不把身体当回事,我也不用费心,大可直接走人,回去和师父过年,省的在这里举目无亲节不像节”兰倾旖语气平静。许朝玄不答,他很想逞一时之气顶撞她气走她,但想想又觉得幼稚。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还在做这么幼稚的事,他有什么理由糟蹋自己的身体头脑渐渐清醒,他淡淡笑了笑,从善如流。“让大夫担心,是我的不是,请见谅,不会有下次。”兰倾旖不语,总觉得“大夫”二字从他的口中吐出,带了种淡淡的怪异感觉。她想了想,淡淡道:“回去吧,你现在这幅状况,不适合吹风,万一受了寒,又有的忙。”许朝玄点了点头,收起手中的紫竹箫,转身往随园走去。房间里早有侍女燃起了火盆,火光熊熊温暖如春,被房中的温暖和热气所熏,刚进来的兰倾旖甚至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看了眼许朝玄,忍不住叨叨咕咕,“我看你还是让人备上热水泡了澡驱寒比较好,最好喝点姜汤,免得冻出病来,就你现在这身体状况,就算是风寒这种小病,也能让你吃上不少苦头。”许朝玄在藤椅上坐下,听着她老妈子似的啰嗦了大堆,心中无奈:做大夫的都这么啰嗦吗他摆了摆手,自有侍女下去准备。兰倾旖满意地住口。“手”她只一个字,不想多说。许朝玄会意,伸手由她诊脉。“这些日子不要妄动真气,好生将养着,养上个把月就差不多了。”兰倾旖收回手,从怀中掏出药瓶塞到他手上,柔声道:“每日一服,吃完后运功疗伤,事半功倍。”许朝玄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药,瓷瓶被他手心的温度捂热,他想了想,似乎除了“谢谢”,再无话可说。但他不想和她道谢,也没这个必要,干脆闭口不言。兰倾旖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回了房,盘膝坐在床上打坐,刚刚入定,便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声音。“兰姑娘。”“什么事”兰倾旖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