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原来成长就比一般人缓慢,小时候更是一看便让人担忧这孩子是否能够平安活到成年。真的是好不容易。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奇迹的话,这孩子的一生无疑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刘秦南沉思之中,没有注意到周在易眼中变换的血光。毋宁说,周在易一直都在观察刘秦南的表情,平静地等待对方哪怕露出一丝的不耐、厌恶、抗拒。只要有那么一瞬间,他可能就要克制不住自己。那个男人是对的,他们都一样,无论多么擅于隐忍,终有他们无法自制的一天。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就像那个男人当初在冰火秘境窃语的一般,终于还是会纵使修为再强大,也无法抵御神魂的庞大消耗对神智的影响。一个念想没有守住,便陷入了疲倦之中,四肢沉重无比,识海一片空白。刘秦南隐约感觉到周在易将他抱回了殿内的榻上,也便知道周在易至少已经暂时没事了。一经放心,坚持到最后的神识也终于断了。周在易手上的动作也不由随之一僵。刚好,窗外的微风吹起了对方袖口,露出了手腕处狰狞的伤痕以及那双封灵锁。“这个还在么。”十几年过去,连周在易自己都差点忘记了这双锁的存在。已经不需要了。周在易本想解除了那双锁,但他念到最后一诀的时候蓦然间地停了下来。找不到任何词语,他就是觉得那白皙如玉的双手很好看,尤其是在有那双银锁的情况下。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周在易发现自己控制不住捧起对方双手的欲望。这时幸好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周在易”一进门,水音音疑惑了一下情况,当她看到周在易身后的刘秦南时,不由大惊道:“师兄他怎么了,被那殷澜伤的”水音音光看天上就大致知道了刘秦南跟殷澜的战况,等到战斗平息之后她就立马回到玄清宗找人,主峰找不到就马上来了太清峰。她比谁都惊讶刘秦南居然在那种时机回到了原身,还击败了殷澜,因为在她的预想之下,刘秦南被封进阵法十几年,状态绝对不会很好。周在易没有立刻回话,只是转过身,一双深黑的眼瞳直接跟水音音对上了视线。水音音当即吓了一跳,适才的一瞬间,她甚至感到了一丝危险,难道自己问错了什么话“是我伤的。”周在易语气极其平淡,好似只是道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水音音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下意识和声道:“这应该也不关你的事,你不用太在意。”说完她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对一介晚辈如此低声下气,而她自省之际,又听到周在易说道。“抱歉。”易洐无疑很满意窝笛给他造就的这具身体,毋宁说,他一直都很偏爱这类逆天逆命的东西。那易坤说他天生逆骨,也还真是说对了,不过可惜的是,现在的易坤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冷血无情的易坤。他通过刘秦南的灵身听到了刘秦南与自称曹腾的男人之间的对话。这无疑是一个机会。易家毕竟是不管灭多少遍都不会觉得可惜的存在,再灭一次也算是帮周在易一点小忙。易洐既已下定决心,转瞬就出现在了易家内地。他的阵法可以直接通达易家内地,因为那也正是在易家内地编织出的阵法。即便时间不一样,但只要时空两个之中对上一个就够了,而幸运的,那披着易坤皮囊的人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曹腾没发现危险已经来到了身后,还在自言自语地发脾气。“糟糕透了,本来以为只要一切照着书里做就能迟早回到现实,谁知道世界的偏差会那么严重”曹腾说完就怒砸了一具手边的瓷器,斥道:“根本无从下手”易洐笑而不语,原来如此么,那曹腾所说的书应是某些记载,书的视角盖就是天道的视角,这个外来的男人不过因为因缘巧合碰巧看到了一些东西而已。、敬畏偷看终归是不好的。尤其这些外人不知敬畏。话说回来,这个曹腾之前倒是企图对他心爱的人灌输什么不好的言谈。修魔与修道之类的无稽之谈吧。既然如此,基本可以断定曹腾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易洐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或许很在意天下的安危,因为或多或少会受到世间人的影响,但本质来讲,自己心爱的人比谁都淡漠所谓的天下安危。秦刑的确做了不得了的事,但自诩阵法天下第一就是不自量力了。然而秦刑就没想到过,那个所谓的上古阵法究竟是什么回事,什么人会编出那种阵法,又是为了什么编出来。万象境中的止流也好,冰火秘境的那练手阵法也好,都是易洐的手笔。当然这其中他最满意的还是降天阵,除了他不能将神魂炼进去以外,其他的都是再好不过。那天的记忆完全是刻骨铭心的。黑夜中,海面宁静,微风徐徐,星辰黯淡。阵法即行,点点银光从地面升起,渐渐地盘旋环绕,好似天上垂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光幕。他心爱的人就是从光幕里走出来的,踏着星光,一身华衣,伴着光晕,容颜极美,看得人有些恍惚。只是第一眼易洐突然掐断了自己的回想。好险。他要再想下去,估计就要按捺不住立刻去找对方的想法。眼前只有一个披着易坤皮囊的外人,一切就要从这个人身上开始。易洐冷笑,周身泛起类似血域功法的血光,然后他慢慢朝着曹腾抬起了自己苍白的右手。曹腾对此一概不知,还在不停抱怨,他不知道,当他一提到一个人名的时候,他身后的人眼里闪过一丝寒芒。那是一种对什么东西厌恶至极的眼神。空间里一直聒噪不停的人声顿时戛然而止。人声主人的骨肉被扭曲、揉转、没有一滴鲜血落地,没有一声悲鸣响起。“你该死。”水音音还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接着李江水就走了进来。一步一步,没有所谓掌门的威仪,只是很平常地来到了周在易面前。看着守在刘秦南身侧的周在易,李江水忽然发散了些思绪。今天应该算是第一次接触这位师侄吧。此前她只是稍稍留意了一下,没有了解再多。她其实是反对刘秦南再收徒的,就连一百年前也是反对的,她这个师弟不识世故,或许有当年刘长仁过保护的原因,但李江水清楚那是刘秦南的本性使然。玄清宗的上任掌门,也就是他们的师父何散,在看到刘秦南的第一眼时,脸色顿变,有如看到了稀世珍宝,又有如看到了恶鬼罗刹。自那以后,她这位师弟就越少出现在他们面前。刘秦南那个修炼速度就是个奇迹,或许连奇迹都无法形容。他们相隔不过十年,对方居然就连连突破三个境界,莫说同代之内无人能及,便是古往今来,也无人能出其左右。这不可能,一定是用了透支潜能的方法。他们当时每一个人心中或许都有一个这种想法,反正就是不愿相信这世上居然有人修炼的如此之快而无阻。毋宁说,李江水当时心中是有几分嫉妒的,所以她也非常了解那种心境。有人在自己身边,远比自己优秀,可望而不可即,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他哪怕一分一毫。所以李江水现今才感兴趣,感兴趣这个师侄究竟是如何跨过那个距离感,与她这个师弟关系如此亲密。说亲密,应该是对的吧。李江水从来没见过刘秦南跟人如此相处,好似他们之间并非师徒关系,也非其他人伦关系,就是单纯地在意对方,想对他好。毋宁说,这位名叫周在易的师侄也并非常人。孤高不傲,心思深沉,有其即使粉骨碎身都不退让分毫的坚持,几乎将生命活成了一把千磨百炼的利剑。若非此等心性,也难以靠近自己那位总是被人避而远之的师弟。李江水一直看着周在易不说话。而周在易也一声不吭,他甚至都没有在看李江水,只是一直盯着榻上。夹在两人之间的水音音强忍着想说话的冲动,一边看向周在易,又一边看向李江水,莫名着急。场面多少有些的微妙。当初是周在易主动跟玄清宗断绝关系,也非谁人之错。如今周在易又回到玄清宗。李江水还未想好这其中该当何解,犹豫很久,才开口道:“他没事吧。”水音音当即吓了一跳,背脊发寒,马上转头去看周在易。“”周在易顿时脸色黑沉。气氛瞬变紧张。李江水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转而道:“你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看来又是一句失言。水音音实在忍不下去了,插口道:“师姐,我们先走吧,窝笛那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这里有师侄在就好。”说完,没等李江水点头,水音音就拉着李江水走出了殿门。殿内重归平静,过了良久才有新动静。“主上。”忽然一道轻如蚊鸣的男声在帘外响起,语气毕恭毕敬,好似斟酌已久,就怕打扰到沉睡的人。“说吧。”周在易轻声道。男人得令,立即说道:“易坤所说的崩溃确有其事,约一个月前起,易家西部守地开始出现原因不明的黑色浓雾,任何被吞噬进去的人或物都无法出来。”“”“曾有一人半身入雾,同伴将其托出后,那人半身已然消失,不停哭叫雾中有怪物在撕咬他,说完后就咽气了。”“退下吧。”周在易站起身,从联系不到窝笛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心神不宁。他有一个直觉,那个男人已经从阵法里出来了。灰白。这个色调容易让刘秦南想起被封入阵法的时光。四周无声无物,除了眼前可见的灰白光景,没有任何可以让你辨别存在的东西。刘秦南感觉自己在这个地方存在了很久,或者说,他一开始就存在于这里,其他地方皆非他的归属。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他想不到任何词,只是隐约感知到了答案。“你醒了。”一道女声顿时破开迷雾。“师妹”刘秦南慢慢起身,视野还有些模糊,看了一遍周围就立刻问道:“小周怎么样了。”水音音眉尾微挑,道:“他没事,你别这么着急,他现在跟师姐去了万象境的集会。”这样么,刘秦南慢慢地把神识调回,他这一睡,人间好似已经过了很久。“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水音音看穿了刘秦南疑问。居然是一个月,刘秦南愣了一愣,虽然他不了解魂修的事,但也知道神魂的自然修复通常是要以年来计的。水音音幽幽地盯着刘秦南,口气微妙道:“说了你别吓到,他现在都已经合体中期了。”什么怪物速度,还让不让人活了不过眼前还有一个差不多的刘秦南,水音音感觉自己已经习惯这种发展了,想到这里,她就立刻传念告知李江水刘秦南已经醒了。相信掌门师姐会转告周在易。这一个月来,水音音偶尔见一次周在易,只觉得对方身上煞气越来越重。自己这个师兄要是再不醒,估计都不知道周在易会做出什么事。刘秦南不知道水音音都在想什么,接着又问:“师姐跟他何事去万象境。”一说到这里,水音音的表情就立刻严肃了起来,她沉声道:“因为崩塌开始了,没有一个门派家族能以己之力对抗那崩塌,龙家和容家共同提议,万象境主关信人主持,开展了一次大集会,讨论如何对付崩塌。”她并没有跟刘秦南解释崩塌是什么意思,因为她知道如今大乘期的人应该都有所感知。毋宁说,崩塌这件事一定跟天道有关,大乘者离天道最近,知道也是他们知道的快,不过被殷澜这么一闹,两界的大乘者恐怕都已经不剩几个了。眼前的人算一个,关信人算一个,再有易家深入浅出的家老算一个,剩下的已经不只消失去哪了,包括他们的师父何散。即使是大乘者也有大限,这是天道使然。刘秦南也觉得事态严重,问道:“那崩塌的情况有多严重了。”他现在的神识还没完全恢复,最多只能知道太清峰上下的情况,再一扩大,便难以支撑,神魂受损不至于影响至此,应该还有其他力量在牵制他“十分之一。”水音音神色严峻。“”仅此一个月,便扩张到了那话本十年的程度么。刘秦南一怔,震惊之余,神魂隐隐作痛。水音音之后便告别他离开了,说是要去边缘处查探一周,走前还特别叮嘱他要在殿中修养。刘秦南应了水音音的话,从榻上起身,换了一件衣物,来到了大殿中。这时候正处深秋,将要入夜,已有几分寒气,而殿内也没有人,空有冷意。他下意识地打开殿门,走到门口,抬眼一看,便看到有人从远处朝自己走来,并对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