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着蚕豆,又有过年时候剩下的最后一点咸肉,再不吃就要发霉生虫子了。午饭可以吃了,桌上放了一碗嫩蚕豆,一碗蒸的咸猪肉,一碗野笋炒咸菜,一碗放在饭锅里蒸熟后拌的土豆块,土豆都被蒸的熟透了,加了点酱油和盐,一小滴猪油,新挖的土豆块喷香熟软,阿飞连吃了好几块,另一个碗里放了六个熟的囫囵蛋,那是要等饭吃完了才分给两个孩子的,正吃着饭,隔壁的奶奶过来了,也给了阿辞和阿飞一人一个囫囵蛋,奶奶今天煮的蛋更多,她还有其他几个孙子孙女的,都要给的,等吃了饭就回来找奶奶拿。阿飞吃的很快,他急着要出去和人斗蛋,等他吃完了第二碗饭,大舅舅来了,提了个小竹篮子,篮子里是煮好的六个囫囵蛋,这是中午阿姨给煮的,吃了午饭大舅舅就给小外甥送来了,竹篮里还有些青色的杏子,个儿比较大,大概是从二外公家的杏树上摘得,阿辞知道自己外公家是没杏树的。看大娘舅来,这下阿飞更高兴了,自己家里的蛋,爹妈一人一个,自己和姐姐每人两个,奶奶那里拿了一个来就是三个了,现在又能分上三个,就是六个了好多蛋啊阿飞要拿了这许多蛋去和人斗,被妈妈拉住了,不让他把蛋都藏了口袋带走,搜了几个蛋出来,就给阿飞留了两个,说就斗这两个,斗碎了就吃掉,家里的留着晚上吃,阿飞被妈妈拿了蛋走正不高兴,大舅舅偷偷的又塞了一个囫囵蛋给他,乐的他笑的眯了眼。阿辞妈妈拿了个杏子要阿飞咬一口,阿飞以为很好吃,张开大口狠狠咬下去,酸的他立刻吐了出来,眼泪都出来了,哇哇大叫:“妈妈骗子这么酸的东西叫我吃”阿辞妈妈看着儿子笑,笑出了个酒窝,手上赶紧的又拿了白糖泡的糖茶给阿飞喝,又拿了个杏子给阿辞咬,阿辞摇头不要吃,她不喜欢吃酸的,看弟弟愁眉苦脸的就知道多酸了,妈妈哄她:“咬一口就行了,小囡囡吃了不疰夏。”阿辞苦着脸咬了一口,杏子酸的她浑身激灵,赶紧喝了几口妈妈手里的糖茶,甜了嘴才好受点。阿飞看没事了正要跑出门去玩,被他爸爸抓住了,说今天秤一秤这个小野猪多少重了,爸爸抱了阿飞往门前走,让阿飞坐进个箩筐里,爸爸拿了大秤给他秤,比去年可是重了不少,又叫阿辞来,阿辞坐进箩筐,手脚都荡在外面,爸爸和舅舅一起抬起她来,阿飞站着喊:“姐姐一百斤了哦哦哦”爸爸和舅舅放下阿辞,站在旁边的妈妈拍了一下阿飞,说道:“你姐姐要是有这么重我倒是高兴了,就是太瘦了,你就像野猪一样壮,把你的肉分点给姐姐好不好”“姐姐要啊拿去啊。”大舅舅在旁边乐,爸爸也笑,两个孩子每天吃的饱饱的,身体健健康康的,也就不枉费他们每天那么辛苦的干活。大舅舅拉了小外甥出门,他要回家干活了,但是和小外甥玩一会也是好的,听他呱啦呱啦说着哪个欺负了他,要舅舅去打回来,大舅答应了,放了小外甥和姐夫家前门的江江玩,他刚走了几步,后头阿飞就哈哈哈大笑起来,他回头一看,却是阿飞拿着蛋砸碎了江江手里的囫囵蛋,是阿飞斗赢了,他正得意着呢,看到大娘舅回头看他,就喊道:“舅舅,舅舅你给我的蛋斗赢了,舅舅你看”大舅听着也乐的很,一脸笑的走了。这天村里的孩子们,难得的都吃了几个鸡蛋,少有的还吃了鸭蛋,因为潭村村里养鸭的极少,一般人家都是养鸡,养鸭伺候不起,关着养鸭子吃的太多,放到河里养,又时不时的有洪水,还没养大鸭子呢,就都被洪水冲跑了,所以潭村这边的孩子,有吃到鸭蛋的一般都是从母亲娘家拿来的,买是没钱去买的,鸭蛋比鸡蛋大一点,绿壳的鸭蛋好像更硬一点,斗蛋的孩子们中间,鸡蛋里混入了鸭蛋这个叛徒,很多鸡蛋都牺牲在了鸭蛋上,阿飞的三个鸡蛋先后砸碎了不少别人的鸡蛋,但是最终败在了鸭蛋面前,气的阿飞当时就剥了蛋壳,一口就吞掉了一个鸡蛋,吃的满嘴都是。立夏既过,夏天就真的不远了。、松木阿辞爸妈这两天忙着理田里的草,一块水田一块水田的弯腰劳作,累的回来都不想动,妈妈勉强做了饭菜,但是蒸在锅里的只有一碗咸菜,家里实在没什么可吃的菜了,山上的土豆还舍不得去挖回来,养几天还能多点产量,再说这两天忙的也没时间去,阿飞看桌上就一个咸菜,他也不嫌弃,夹了菜就大口吃饭,吃的还更香一点。阿辞就不行了,家里就她一个孩子的时候,养她都是宠着来,想吃什么给什么,父母和外公家的阿姨舅舅都尽力的满足她,养坏了她的脾气,没菜她总吃不下饭,小时候还总觉得别人家的饭菜比自己家的香,吃饭时候总爱去邻居家看,或者奶奶叔叔那里,总之自己碗里的是最不好吃的。现在桌上就一个咸菜,阿辞磨磨蹭蹭的,家里爸爸妈妈弟弟都吃完了,她还有半碗没吃掉,妈妈看的叹气,拿过她的碗,给她碗里挑了一点猪油,倒了一点酱油,拌了拌叫阿辞快吃完,阿辞的狗鼻子闻闻猪油和酱油混合的香味,就把碗里的饭都吃完了。夜深人静,满村的人们都睡着了,木桥头开来了两辆乡村里很少见的大卡车,车上下来了一帮人,洪水过去,木桥早被人们原样搭建了,桥头的十几棵马尾松在夜色里沉默站立,但是慢慢的,一棵棵树倒下了,夜色沉静,这些人也沉默着干活,十几颗马尾松,到最后剩下了两棵相依着一块生长的,这些人停了手,开始把树锯断了分开装到车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人和车都走完了,桥头的这一片马尾松林,也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棵。一大早就起来想到对面田坂里去除草的大成哥,在家里吃了点昨天剩下的冷饭,他起的早,大成嫂子都还没做早饭,他也不等老婆做好饭,拿热水泡了昨晚的冷饭吃了就出门了,天还没大亮,他就顺着村里的大路往木桥头走,边走边看路边的水田,田里稻秧都种了下去,水也管理的好,就是有几家还没除草,大男人的步子快,几分钟就走过这些水田,远远看到桥头的景象,大成哥不由惊呆了,昨天回家还在的十几棵马尾松树,居然只剩下了两棵大成哥看着桥头发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喊他:“大成你怎么站着不去田里了”大成呆滞的转头看去,见是老钱,他也不说话,手指指指前面,叫老钱哥看,老钱刚只注意大成,现在顺着他手看去,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大喊一声:“见鬼了树呢“我也不知道,我也刚看见。”“这真是见鬼了,昨天傍晚我回家还看到的,怎么现在只剩下两棵树了走,过去看看。”老钱一步当先向桥头走去,大成跟在后面,到了一看,满地树枝,新鲜的斧头砍伐痕迹,应该是夜里被人一气砍了十几棵树,可惜了这一批树,前人种下年岁多的都两三百年了,村里人从小在这里玩大看惯的,这十几棵马尾松,树大冠高,清秀挺直,树下几个大石条,向来是村人无事爱闲聊坐着的地方,树长的好,也是村人爱护,有小孩子去挖树皮玩,大人都要骂的。被砍去的最大的那棵马尾松树,还是村里很多孩子的干娘,是大人正经带着孩子祭拜过的,那是小孩体弱多病,怕养不大,拜个活的久的大树寄托,求点长命的仙气,现在骤然间树没了,直叫人可惜,一大早得到消息的人们,因着时候早,都还没上山干活,听到这事,都跑来了桥头,看的看,骂的骂,大人小孩站了一地。村长是被人喊到桥头来的,他红着眼睛不停的打呵欠,说是昨晚上家里闹耗子没睡好,看到这些马尾松被砍的只留了根的一地惨状,他拍着胸脯保证会去查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一口气砍了潭村这许多的树。八十年代末期的人们,还处在一个相对简单的世界,环境封闭,世情淳朴,村子里有免不了的小偷小摸男盗女娼,但是像这样大手笔的破坏盗取,却是十分难见,这一天满村都在说这个事,不知道多少人痛骂这偷树的贼,树是整个村的,这么大这么老的树,又是祖上传下来的,再艰难的岁月里,没柴烧饭的时候,满村都没有人打过这些树的主意,村人都只有爱护这树的,现在被强盗砍的只剩两棵了,有不放心的,给剩下的两棵树给打了篱笆围了起来,这天晚上又有人守在这里,就怕贼人又会来。阿辞这天晚饭时候听爹妈说起这些树,她人小不知道那树叫什么,只叫松树,平常时候大人带着才到那边玩,因为在马路边,离家有点远,她是不知道心痛那几百年的树,只在想那么大的树,那些人是怎么偷走的。一连十几天,潭村桥头边,每天夜里都有人去晃悠,但是并没有抓到什么砍树的人,倒是老有藏在那的人,会碰到也来查看剩下的树的人,彼此吓到,又乐呵开来。这天夜里,老钱因为上月死了儿子,老是心里闷的慌,吃了饭出去走了走,回来躺下许久还是睡不着,身边的老婆嫌弃他翻来覆去的,吵着吃了奶还是不肯睡的小女儿,叫他睡不着就到楼下的板凳上去躺会,反正天热了起来,差不多都穿单衫了,楼下的宽板凳上还放了小女儿的薄被,盖着也能睡会,孩子安静睡去再上楼就是。自从刚养的儿子死了,老钱老婆就对两岁的女儿心疼起来,本来已经没奶给女儿吃,现在儿子一死,小女儿倒吃的上奶水了,老钱看了看已经睡熟了的另外几个女儿,给她们拉拉被子,就下了楼,在宽板凳上躺了一会,还是睡不着,想着桥头那边或许还有人在守,一时还是睡不着,就拿了手电筒出门去,想去那看看。老钱从家里出来,潭村这边老房子的巷子都小而狭窄,两个人并排着就差不多了,小巷的路面都是鹅卵石铺的,下雨天的时候,阿辞最爱去走了,平常被人踩脏了的路,雨天就被洗刷干净了,能看到鹅卵石原本的颜色,还有铺设的图案。潭村巷子多,弯路多,但是常来常往走熟了的路,晚上闭着眼睛都能走,老钱转过几个弯,再走个巷子口就转到大路上了,这时候差不多半夜一点了,天上也没月亮,老钱觉得路熟,也不开手电筒,他身形瘦小,穿的又是布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暗夜里,巷子外头有什么声音,老钱当是猫儿闹,也不在意,又继续往前走,前面是各家柴堆,黑夜里看去一堆堆的,老钱刚要走过,柴堆后面轻轻的一声喊,娇媚动人,却是女人声。老钱吓了一跳,唰一下开了手电筒,光线亮起,惊叫声起,照见柴堆后面露着的一对大白腿,老钱刚是没想到半夜撞到偷人的,要不然再不会去找这个晦气事,他见撞破了这肮脏事,也不去管那边男人女人是谁,刚要关了手电筒走了,柴堆里却跑出个男人来,上身都还光着,老钱看去,认出是村里的无赖,名字叫张成的,向来好吃懒做,见人就嬉皮笑脸的,老钱一直都看不上这样的人,此时更没好脸色,张成见老钱要走,赶紧上前拦着,喊了声钱叔求道:“您老帮帮忙,给我留个面子,好歹不要说出去。”老钱看他一眼,板了脸说道:“你干这样的事情,以后还要讨老婆么这种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还有哪个大姑娘愿意嫁给你”“是是,老钱叔说的对,都是那女人不好,勾搭的我,谁不喜欢大姑娘,就是她勾搭的我,不然我怎么肯。”“呸,你要不要脸哪里是我勾搭你,明明是你看我家男人不在,大白天偷摸着进我家门,你有脸说我勾搭的你”三才嫂这时候穿好了衣服,她听到张成这么说,刚一片柔情蜜意瞬间抛去,变了脸色就走出来声辩,不过老钱哪里去听她的,看两个人小声吵上了,他抬脚就要走。张成原是想哄骗老钱帮着他瞒下丑事,谁知道自己嘴巴臭说的相好的翻脸了,不管不顾跟他吵,他连连哄骗都劝不下,刚才的恩爱转眼就飞了,又看老钱叔要走,赶紧的他又上来拉,恳求道:“老钱叔,你答应我不要和别人说,我重重谢你。”“你有胆子偷人,没胆子承担么”“老钱叔你也不看看三才哥的拳头,我可打不过他。”“那你有胆子偷”“这个老钱叔你也要看看我多大了,没老婆实在难熬啊。”“再讨不到老婆,也不能去偷人家的,再穷,也不要做贼骨头你看看那桥头的松树,立的直站的稳,做人就要往好的学,你懂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张成还在劝说老钱,不提防前面来了几个人,是老三带着几个兄弟在桥头那呆了半夜,没看到什么人,现在才回家准备睡觉,却在路上撞到张成和老钱叔,又看到身后的三才嫂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是半夜偷人被人抓了。、八卦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我们不能否认有些人就是爱七搭八搭的说闲话凑热闹传八卦,一件事被一个爱说闲话的人知道了,不要一时三刻,就会有无数个人知晓,再爆炸式散播开,到了第二天早上,满村的人大多就都知道了三才嫂子和张成昨天晚上被人撞破了好事。老钱当时看到这两个人,想的最多不过是回家和老妻说下这丑事,没想到后面接着就来了老葛家的老三和他那些一起玩的小兄弟,老三当时似笑非笑的,就说了句三才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