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也很厉害,比如从一个暗的地方到一个亮的地方,或者从一个亮的地方到一个暗的地方,老感觉身后有人。幻听、幻觉折磨着他,他没办法好好休息,即使在睡梦中都会被莫须有的声音吵醒,等醒了之后又发现周围其实很安静,既没有人也没有声音。走出弄堂上了马路,马路对面是一家毫不起眼的旅馆,门面不大,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环境中等,档次不高,干净程度勉强过得去。好在吃的不错,价格便宜。那人进了旅馆,前台坐着的中年妇女打着毛线,见了他,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就又低头编织她的毛衣了。“回来了啊。”“嗯。”他竖了竖衣领,领子遮住了下巴,在从前台经过的时候下意识的低了低头。那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见柜台上的女人叫他:“等一下。”女人挪着肥胖的身躯朝他站立的方向走来。她把一张纸条递给那人,缺了一颗门牙的嘴角往上一勾,笑道:“刚才有人来找过你,这是他留下的电话,让你打过去呢。”那人没有伸手去接女人手上的指条。女人把纸条往那人手里一塞,道:“他让你打电话给他呢,可别忘记了啊。”他看一眼纸条上的电话号码,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幺叁六开头。“那个,找我的人什么时候来的”胖女人在柜台里坐下了,她真是一刻都不想浪费,边说话边编织手上的绒线,好像正在织一件衣服,已经织到领口了。“你刚走他就来了,来了两个,一男一女,电话是男的留给你的,哦,差点忘了告诉你,那男的说跟你有过一面之缘,你们在青海的时候见过。”青海,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在那里认识人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呢这事好蹊跷啊。“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女的吗,那女的长什么样”胖女人飞快的编织着手上的绒线,想了想,说:“那女人长什么样啊我没仔细看,只看见一个轮廓,高高瘦瘦,穿一件黑色呢大衣,别的真没注意。”“她跟你说她叫什么名字了吗”胖女人摇着头:“没有,她没说叫什么名字。”“那个男的呢,他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吗”胖女人歪着脑袋想了想,看来这人记性不大好,刚才发生的事还要想。“他说姓,姓郑。”“姓郑”胖女人皱起了眉头:“哦,不对,让我再想想,哦,对了,姓陈。”“姓陈”胖女人笑了起来:“对对,姓陈,准没错,姓陈。”从来不认识什么姓陈的人呢,他会是谁呢朋友同事实在想不起来。等到了房里,他才脱下帽子、眼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梅汝安苦涩的笑了起来。他就着冷水洗了把脸,水很冷,把脸都洗红了。他正在一天天衰老,无论容貌还是身体每天都在走下坡路。本来他可以一口气走到六楼,现在不行了,如果一气呵成爬六层楼的话,就觉得累。一个人如果一天天老去,那么十年后他是另一个样子,一个人如果一下子老去,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脸上的皱纹正在加深,每天早上起来他都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跟昨天不一样,他又老了,额头上的皱纹,笑起来的鱼尾纹,走路的脚步,每天都梳的头发,正在以一种看不见但又神秘可怕的速度衰朽。梅汝安怀疑自己得了一种病,一种快速衰老的病。他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之后就跟外界断绝了一切关系,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出了问题,连最亲近的梅意定和梅宗琦都没有告诉。他很庆幸尹俏走了,这丫头说不定已经和井钰飞结婚了,她拗不过母亲,母亲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女儿能有一个好归宿。如果尹俏看到自己变成这样,凭这傻丫头的性格肯定会留下照顾自己,她不就是一个热心肠好心肠的傻丫头吗。看到我这样,绝不会撒手不管。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滴下泪来,每次只要一想到那个傻丫头,就会不知不觉流泪。想哭就哭吧,反正没人看见,这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觉得有点乏,闭上眼睛想睡觉,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笃笃”敲门声轻柔而急促。“梅汝安,梅汝安。”她怎么来了梅汝安听见门口响起杜月娥的声音。“梅汝安,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我有话对你说。”真不想开门,但又怕吵到别人,结果还是开了门。门口站着两个人,除了杜月娥之外还有一个男人。“嗨,梅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我叫陈赟,你还记得我吗咦,你的脸怎么了几天不见,你好像沧桑了很多。”这个叫陈赟的男人在青海的时候跟梅汝安住同一家旅馆,但不知怎么的他会和杜月娥在一起。梅汝安走了进来,杜月娥和那个叫陈赟的男人随之跟了进来,走在后面的陈赟随手关上房门。“嘿嘿,哥们,人生何处不相逢,握个手,我们就算好朋友了。”陈赟矮胖敦实,野张飞似的,外貌粗犷的他却长了一双三角眼,肩宽膀圆却小头小脑,这人的长相有点南辕北辙。梅汝安没有跟陈赟握手,陈赟显得很失落,甚至有点气恼。“这,这,唉,我说哥们,我知道你是名人,你现在出名了,网上都是关于你的事情,你的生平事迹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了,哦,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用词不当,不应该说生平事迹,而是光辉事迹,对,你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遍互联网了,你生于光绪”梅汝安就当他透明的,压根就没理他。“你来干什么”杜月娥一见到梅汝安就发现他不对,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连皱纹都生了。他不是不老的吗,怎么就老了呢几天不见就老成这样出什么事了啊“梅汝安,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回事”杜月娥凑近梅汝安想看看仔细。梅汝安别过头去,语气生硬的说:“你问你来干什么”“梅先生怎么了脸怎么了”陈赟凑着梅汝安的脸好奇的看了起来。梅汝安狠瞪了他一眼,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有力:“走开”陈赟涎着脸笑,他也看出异样了,才不见了几天,这家伙怎么老了这么多。“嘿嘿,梅先生生气了,刚才杜小姐还说呢,说梅先生脾气很好,是个饱读诗书的人,怎么生起气来了。”td,什么东西,说得好听点异人,说得难听点还不是妖怪一个。陈赟两面三刀,面上一团和气,心却不这样。、找到陈赟越想越不对劲,他觉得梅汝安就是网上那个人。住在旅馆的时候陈赟一直想方设法接近梅汝安,他对梅汝安很有兴趣,一个活了这么久的人很值得研究啊。然而有一天梅汝安忽然不告而别,这让陈赟觉得很怅惘。照他的话来说到手的鸭子又飞了,他已经把梅汝安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决定好好利用他发一笔财。梅汝安前脚刚走,杜月娥后脚就来了,她用非正当手段逼梅意定和梅宗琦爷孙两说出了梅汝安的下落。发现梅汝安不见了之后杜月娥跑到梅宗琦那里去找人,古板的梅宗琦对这位准婶婶礼遇有加,杜月娥不是梅家未过门的媳妇吗,她和叔叔梅汝安从小定的亲,依此杜月娥不是梅宗琦的准婶婶吗,基于这一点梅宗琦在杜月娥面前总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杜月娥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当爷孙两统一口径死活都不肯透露梅汝安的下落时,杜月娥来了狠的。她控制了梅宗琦,趁梅意定不在,跑到梅宗琦家里,用绳子把梅宗琦来了个五花大绑,然后拍下视频传给远在广州的梅意定。梅意定一看视频上爷爷被绑得像粽子似,急得腿都软了。“神仙姐姐,你干嘛把我爷爷绑起来啊别玩了,我爷爷是老古董,不懂。”“放你娘的屁,我没事跟个七老八十的玩什么”杜月娥气道。梅意定苦笑着说:“不玩干嘛把我爷爷绑起来,快给他松绑吧,他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哼哼。”杜月娥鼻子里冷哼了几句。她阴恻恻的对梅宗琦说:“你孙子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好,让孙子替你担心。”杜月娥用指头戳了戳梅宗琦的太阳穴。梅宗琦毕竟上了年纪,经不起这种折磨,身上的绳子绑得又紧,他快憋死了。“意定,你别管我,我挺得住,你爷爷我年轻的时候是十项全能运动员,虽然上了年纪,但年轻时候的底子还在,我挺得住,没问题,你看,我还能唱歌呢,东方红,太阳升,东方出了个毛”梅意定急得直哭:“爷爷,你快别唱了,唱歌要费力气的,你省着点力气吧,我一看就知道身上的绳子绑得很紧,勒得你脸都憋红了。神仙姐姐,你为什么要绑我爷爷呀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用嘴说,非得要用武力吗”“哈哈”杜月娥笑了起来,笑声透着一种阴冷,视频另一端的梅意定听得身上的汗毛孔都张开了。“告诉我,梅汝安在哪里他去了什么地方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如果不肯说,那么就有你爷爷来代你受罪。”“意定,别管我,爷爷身体不错,能行,你看我还能吹口哨呢,我现在就吹给你听,你听听爷爷吹的是哪首曲子,听得出来是哪首曲子,爷爷奖励你一百块,嘘嘘嘘”梅宗琦吹着东方红的曲调,梅意定痛苦的说:“又是东方红,爷爷,快别这样,我知道你难受,被绑成这样谁不难受啊。”梅宗琦为了不让孙子担心,中气十足的说:“我十项全能运动员,不是浪得虚名,我不难受,一点都不难受。”“唉”梅意定见爷爷被折磨成这样,心里那个痛啊。“你快别吹嘘了,我问过奶奶了,奶奶说你吹的,她说你年轻的时候是个病秧子,身体瘦得像麻杆,连走路都像在飘,就是因为你从小身体不好,所以你父母才让你去学画,爷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有事,这样我会死不瞑目的。”“臭小子”梅宗琦厉声骂了起来。“还死不瞑目呢,你咒我死啊,我可告诉你,如果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孙子,跟你脱离爷孙关系,说到做到,不打回票”“哈哈,爷孙两个的戏演完了吗好精彩啊,一个脸,一个唱黑脸,我就知道你们在我面前演戏,快说吧,梅汝安在什么地方,一分钟时间到了,我可没有耐性跟你们磨叽,磨叽来磨叽去,时间都浪费掉了。好,既然你不肯说,那么就别怪我狠。”杜月娥咬了咬牙,梅意定见她一脸狰容。“神仙姐姐,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怎么说爷爷一直都很尊敬你,你虽然没有过门,但爷爷一直把你当梅家的人看待,他对你不薄呀。神仙姐姐,你,你手上拿的什么,你,你想干什么别,别这样”杜月娥对着镜头扬了扬手上的匕首,她坏笑着,梅意定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哆嗦:“神,神仙姐姐,别,别这样,别”梅意定大叫了起来,当杜月娥的匕首伸向爷爷梅宗琦的时候,梅意定连看都不敢看,他闭起了眼睛。“意定,记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做人要讲信用,爷爷我老了,已经九十几岁了,就算今天死在刀下也值了,因为我早就活出本来了。”梅宗琦一脸血,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左边的耳朵像一片树叶似的挂在脑侧,杜月娥下手之狠出乎所有人的想象,她割了梅宗琦的耳朵,但没有割断,索性割断到也好了,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挂在脑袋一侧怪可怕的。“爷爷,爷爷啊”梅意定哭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尽管杜月娥割的不是他的耳朵,但他觉得自己的耳朵也痛。这个时候到是风烛残年的梅宗琦表现出了一个老者面对危难的机智勇敢,他目光炯然,声若洪钟的对镜头前的梅意定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在爷爷面前哭,爷爷不想看到你这样,给爷爷笑一个。”梅意定伸手抹了把脸,他苦笑着说:“我怎么笑得起来啊,你被折磨成这样,我如果还笑的话,还是人吗我。爷爷,咱还是别做君子了,做君子实在太痛苦,咱做小人吧”梅宗琦声色俱厉的打断梅意定:“小兔崽子,给我闭嘴,你要做小人就不是我梅宗琦的孙子。”杜月娥面露狰狞,她手上的匕首还在滴血,她就把带血的匕首对着镜头,梅意定尽管不在现场,但他觉得空气中充次着一股血腥味,他快崩溃了。“小意定,想好了吗,说还是不说,如果不说那么我就继续折磨你爷爷,我会用这把刀一下一下,一寸一寸割下你爷爷身上的肉。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快说,梅汝安去了哪里他在什么地方”梅意定哭丧着脸对镜头前的梅宗琦说:“爷爷对不起,我要做叛徒了”梅宗琦这个时候显得特别执拗,平时他是一个慈祥的爷爷,尽管梅意定很顽皮,但梅宗琦对孙子一直都是循循善诱,他在孙子眼里是一个慈祥的爷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