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再去找杜夫人商量一下,就听见木槿过来说,萧夫人请她过去一趟。萧夫人这两天心情郁闷,时常拉她去闲聊解闷。杜繁歌不以为奇,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带着木槿往碧照楼去了。及至到了碧照楼,才发现萧柏之也在那里。原来萧柏之回萧府后,并没直接上平沙阁来找杜繁歌算账,而是冲去了碧照楼,把杜繁歌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全爆了出来。萧夫人震惊之余,却对萧柏之的话将信将疑。她知道杜繁歌对樱柠是有诸多不满,可仍不能相信杜繁歌能妄为至此。但萧柏之却言之凿凿,并一再叫嚣要休了杜繁歌。萧夫人被他吵得头疼,这才让人去请了杜繁歌过来问个究竟。杜繁歌一进堂屋,立即觉出了气氛不对。萧柏之面色铁青,萧夫人也一脸的不豫,两人见她来了半点表示也没有,只那么冷冷地注视着她。她心里咯噔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陡然升起。勉强扯出个笑脸来,她对着萧夫人盈盈一礼,竭力保持举止如常。可没待她开口问安,萧夫人已出声问道:“繁歌,今天叫你来是有点事想问你。趁着柏之也在,你说句实话,朱砂肚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萧夫人这话声调不高,语气也并不严厉,却令得杜繁歌尚还半屈的膝盖顿时僵在了半空。她默了一瞬,才慢慢直起身子,强笑着道:“母亲怎的突然问起这个朱砂肚里的孩子当然是柏之的了。三个月前,柏之有一晚喝醉了”她话未说完,萧柏之已跳了起来:“杜繁歌你还要撒谎”突如其来的吼叫吓得杜繁歌猛地一颤,但她头脑也算清楚,旋即镇定下来,反唇诘问道:“我哪里撒谎了那晚难道你没和朱砂春风一度自己做过的事转头就要赖账”“若不是你在酒里下药,我怎会做出这种混账事”萧柏之气极,只碍着她是女人才没冲上前去给她一掌。他攥紧了拳头,眼里怒意翻腾,几欲喷火:“杜繁歌,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那些龌龊事,朱砂已经全招认了,你还要抵赖吗”一听到“下药”二字,杜繁歌面色霍然一白,一抹惊惶自她眼底仓促掠过。可她深知自己要是认了就是死路一条,故而只能死鸭子嘴硬,兀自强撑着道:“什么下药我不知道。朱砂朱砂不是被田嬷嬷卖了吗她说了我什么先前我是许诺过要抬她做姨娘,后来事情有变将她卖了,她恨我失信,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来污蔑我,这也不稀奇。”萧柏之怒极反笑:“杜繁歌,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发现原来你也是如此能言善辩的朱砂你说是她诬陷你,那姓万的呢难道你也对他失信了,所以他跟朱砂联合起来一起陷害你”犹如一道霹雳从头劈下,杜繁歌当即腿一软,差点站立不住。她稳了稳身形,才万般艰难地开口道:“什么姓万的我听不明白。”萧柏之冷笑:“你怎会不明白朱砂怀上万兴达的孩子,这事难道不是你一手安排的”杜繁歌额上冒出冷汗来,音调也开始不稳:“朱砂怀的明明就是你的孩子下不下药的姑且不论,那晚你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萧柏之眉头一拧正要反驳,却听得上首的萧夫人开口道:“你们两个在这里打嘴仗有什么用把人叫过来当面一对质,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娘说得没错。”萧柏之冲着杜繁歌冷冷一哼,“我这就去苏府把人带过来,好叫你死得瞑目。”“苏府”仿如灵光乍现,杜繁歌眼里蓦地闪过一道精光,遽然放声大叫起来,“我知道了,是苏姨娘是苏姨娘搞的鬼娘,这一切都是苏姨娘那贱人诬陷我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你也知道,她向来视我如眼中钉,这次的事情肯定是她串通了外人来陷害我”面对杜繁歌的胡搅蛮缠,萧柏之忍不住一嗓子吼了回去:“你才是贱人干尽了坏事,还要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杜繁歌,我今天才算看清了你”他还待继续骂,萧夫人却出言止住了他:“够了别像个市井泼皮一样没教养。是不是诬陷,谁又陷害了谁,把人拉过来问一问就知道了。”萧柏之也不欲再与杜繁歌扯皮,转身正要去提人,杜繁歌却猛跳了起来,张臂拦在他身前:“不行”透过萧柏之的肩膀,她哀哀望住萧夫人,“娘,朱砂已经被苏姨娘买通了,肯定向着苏姨娘说话,她的话怎么可信娘,我确实是冤枉的呀,我什么都不知道”“朱砂被买通了,那还有姓万的呢”萧柏之不耐烦起来,“难道樱柠那么好本事,连姓万的也一起买通了这个姓万的,可是你的人”提到万兴达,杜繁歌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可事到如今,她已无路可退,只能咬着牙继续演戏:“哪个姓万的我不认识。我从不认识什么姓万的,何来的我的人”萧柏之冷笑:“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现在还嘴硬好,你不认识,自然会有人认识”说着,提高了嗓门喊道,“木槿你给我滚进来”木槿一直于门边处候伺,刚才屋里吵得沸反盈天的,她一字不落地全听了去。得悉自家兄长也落入了大公子手中,她惶惶然不知所措。正焦虑间,又猛听得大公子点她的名,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就软了下去。、第一百三十四章话说木槿恐慌过甚,在门边磨蹭着不敢进来。萧柏之等了片刻不见她入内,索性自己大步跨了出来,一把拎住她的衣领直接就丢进了屋里。木槿被推得踉跄了两步。甫一稳住身形,她抬头一看,随即便对上了杜繁歌的视线。杜繁歌戚戚望着她,眼神中有着殷殷的恳求,更有着凶悍的警戒。木槿一颗心便开始狂跳起来。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正要屈膝下去行礼,便听得萧柏之在上头喝道:“木槿万兴达是你什么人”木槿飞快地掠了杜繁歌一眼,嗫嗫答道:“是是奴婢兄长。”萧柏之又问:“他是怎么认识朱砂的是你从中拉线的是不是”木槿便迟疑起来,瞟了杜繁歌一眼,咬着下唇没有应答。她不能答是,也不能应不是。那天带朱砂过去的时候,不少街坊邻居都看见了。这事大公子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出来,她扯不了谎。于是,她只能沉默以对。见她不吭声,萧柏之冷笑着道:“木槿,你可知道你兄长为何会落入苏姨娘手中那是因为他以为是樱柠害得朱砂滑胎,要去找樱柠报仇你今天要是不如实交代,我就把你长兄送官就凭擅闯私宅与谋人性命这两条罪名,就可以治他个死罪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木槿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心头方寸大乱。谋杀依律是要偿命的,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虽说她其实也很看不上她那胡作非为的大哥,可他却是他们万家唯一的男丁他至今还没给万家留下血脉,这要是被抓去砍了头,他们万家不就就此绝后了想到她的老母亲,至死还在为了万家无后而不肯瞑目,她的心便一阵阵地难受起来。踌躇了半晌,她终是扛不住万家无后的压力,一点点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出来。从她开口吐出第一句话时,杜繁歌便面如死灰;及至她讲到是她一碗堕胎药把朱砂的孩子打掉时,杜繁歌更是扑通一声,一下子瘫倒了在地上。萧柏之看着她一副枯木死灰的样子,不由又是解气又是厌恶,拧头朝着门外扬声喊道:“来人,拿笔墨过来我要写休书”杜繁歌闻言,僵直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即手脚并用,几步爬到萧夫人脚下抱着萧夫人的腿苦苦哀求:“娘娘我知错了,你原谅我一回。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她哭得涕泪四流,可萧夫人只默默地看着她,神色冷漠。杜繁歌没过来之前,萧柏之便叫嚣着要休妻,萧夫人其实是不同意的。即使萧柏之所说的事情是真的,可萧家与杜家诸多利益关联,且她与杜夫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于公于私,她都不赞成萧柏之休了杜繁歌。可此时亲耳听到木槿讲叙杜繁歌的所作所为,她不由满腔愤怒,既气恨杜繁歌给自己儿子下药,又恼杜繁歌鱼目混珠淆乱萧家血统,当下只缄口不言,漠然以对。下人已将笔墨送了进来。萧柏之在案几上铺开纸张,提笔便书。杜繁歌愈是着急,泪水涟涟的眼里乍然迸射出一缕深刻的绝望:“不我不走,我不走我已经嫁入了萧家,生是萧家的人,死也是萧家的鬼你们不能休了我”喊完最后一句话,她骤然起身,冲着旁边的粉墙便一头撞了上去。众人大骇,惊呼声四起。萧柏之急急弃笔去拉,但奈何距离遥远,手刚刚触及她衣裳,已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杜繁歌额头重重地磕到了墙面上皮开肉绽,血色淋漓。然而,幸运的是,杜繁歌并没死。许是紧张,也许是怕疼,反正她撞墙的力道并不强劲,虽然伤口青黑浮肿、鲜血横流,但并不致命。太医来了,包扎了伤口嘱咐了几句又退下去了。杜繁歌仍跪在萧夫人脚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萧夫人看着她这一副可怜样,不由动了恻隐之心,长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繁歌呀繁歌,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你有了阿团,萧家的嫡子长孙,樱柠就是再得宠,也越不过你去呀。你这又是何苦来哉”杜繁歌哽噎得几不能语:“娘,我改,我改,我以后都改”话没说完,就听见萧柏之大喝一声:“还说什么以后没以后了”杜繁歌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娘,求你了被休回去,我也没脸活了”萧夫人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萧柏之,道:“罢了罢了,终归她也知道错了。明儿你带她过苏府去,给樱柠登门道歉,这事就算掀过页了。”“哪有这么简单”萧柏之愤愤然吼道,“她以为她是阿团啊,做错了事道一句抱歉就可以事过境迁了我杀人放火,再给人家道声歉,是不是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萧夫人瞪了他一眼:“不许胡搅蛮缠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多少念着点旧日恩情。小夫妻吵吵架闹闹别扭,这很正常,可闹完了还是要继续过日子。再说了,还有阿团呢。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阿团想想,你忍心他那么小就没了娘”见萧柏之还要分辩,萧夫人赶紧抢在他前头说道:“好啦好啦,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日繁歌上苏府去,好好地给樱柠道个歉,再把樱柠接回来,然后这事就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许再提”一锤定音。萧柏之虽然无奈,却也理解萧夫人的用意。方才萧夫人说话的时候,眼光在杜繁歌额头的伤口上打了好几个转,眼里的训示明明白白:“你难道要真的闹到出人命才肯罢手吗”一条人命,他自然也背负不起。于是,他只能勉强忍下这一口恶气,弯腰去扶杜繁歌起来。杜繁歌心里一喜,以为萧夫人的劝告起了作用;可没等她一抹笑意在唇边绽开,就听见萧柏之在她耳边,以只有她可以听见的音量,刻薄地说道:“既然你那么喜欢把别的女人推到我床上,那好,今后如你所愿,我不会再上你的床”杜繁歌身子一僵,刚站直的双腿支撑不住,差点又摔了下去。幸得木槿及时冲了过来,扶住了她。她回头一望,正好瞥见萧柏之挂着一丝冷酷的笑容,拂袖扬长而去。窗外,霰雪点点,从空中飘洒而下。杜繁歌忽而觉得寒气逼人,奇冷无比。望着萧柏之绝决的背影,她心里涌起一股刻骨的绝望:这个冬天,为什么这样的漫长久得好似没有尽头。阴风怒号,雪花飞舞。xxxxx虽然杜繁歌生出来的这些事确实很叫人郁闷,可萧柏之暗地里却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此一来,他尽可以把过错都往杜繁歌身上推孩子不是他的;与朱砂有过一夜之欢也是由于被下了药的缘故这样,他面对樱柠时的压力无形中便减轻了许多。于是,杜繁歌的事一了,他即兴冲冲地跑去苏府求和好了。可惜的是,樱柠却不这么想。萧柏之一连跑了几趟,皆被拒之门外。后来,他忍不住翻墙而入,但樱柠寥寥几句话却犹如一瓢冷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樱柠说:“朱砂的事,杜繁歌可以用孩子制约住你,是因为你与朱砂有了肌肤之亲;而你与朱砂之所以会有肌肤之亲,则是因为你把她当成了杜繁歌。所以,这事的根源其实还是在你自己身上。你欺骗了我。萧柏之,机会我只给一次,失去了就没有了。”她看着他,面色平静,眼神却如枝头上的残雪一般冰凉,“萧柏之,我们完了。”萧柏之蔫头耷脑地离开了苏府。此后两个月里,再没踏足苏府一步。、第一百三十五章转眼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春来到,柳絮满天飘。萧柏之再次上苏府来的时候,已是姹紫嫣红的暮春三月。他一扫先前的颓唐之气,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一路疾跑入内。甫一推开房门,他便大声喊道:“樱柠,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其时樱柠正与小微在软榻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