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铺着一条石板路,路两侧栽着几苗樱花树。进入屋内,转过两条走廊,才进入一间宽大的房间里。秃头和智博从位于房子东北角的门口进来,正好面向西。西墙下有张宽大的楠木桌子,桌子后面是张紫藤椅子,上面坐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的背后墙上挂着张画像,一个武士,穿宽大的和服,手握一柄刀,刀挺插在地上,双手放在刀上。袖子上有三个弯曲的图案。楠木桌上有只紫砂茶杯,上面冒着腾腾热气,男人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屏气吮吸茶香。带路的男人说,“吉田君,高僧来了”男人睁开眼睛,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智博略一弯腰,便坐在旁边一张桌子边的椅子上坐了,秃头见智博师兄坐了,他也坐在另一侧。屋内陷入一片沉寂。秃头悄悄看着男人,暗想,吉田君,也姓吉田,这斯不是吉田正一也是吉田正一的兄弟或者叔叔大爷吧正这时,男人突然睁开眼睛,“二位请用茶”站在一边那个黑衣男人便出去,倒了两杯茶,放在智博和秃头中间的方桌上。智博微微欠身,“多谢施主。小僧乃广宗寺来的和尚,因本寺欲重新修建佛祖雕像,以佑一方百姓平安。今日奉师父之命特此向乡邻募化,因施主宅心仁厚施主捐资丰厚,小僧乞求施主高姓,为施主立功德碑,以传后世。”男人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智博和秃头。秃头低头看着化缘钵,暗想,这个吉田君,岁数不小,眼神倒是厉害,看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看了秃头一会儿,秃头只是低着头,规规矩矩,无论心里怎么想,只是低头不语,眼神不敢乱动。男人一拍桌子,“笔墨”下人低头“嗨”了一声,便跑出去,拿来毛笔,纸,和砚台。男人用毛笔蘸满墨,又在砚台上荡了又荡,这才起身,下人连忙把纸铺平,男人左手拉着右边袖口,右手在纸上奋笔疾书,写下四个字:吉田正一。智博站起来,眯着眼睛打量了那四个字,不由地躬身道,“阿弥陀佛施主不但宅心仁厚,就是这一手草书,也写得行云流水遒劲有力小僧佩服,佩服”吉田正一把笔放在砚台上,听智博这话,一怔,“看来高僧不但精通佛法,还懂书法”智博摇摇头,“不敢不敢,小心略知一二,不敢精通。”他话锋一转,“施主,就按这个刻吗”吉田正一,略一抬头,捊捊胡须,用下巴指着智博,语气很傲慢,“多城有人能刻得了吗”智博微笑道,“施主请放心,本寺一定寻找能工巧匠,刻出施主这书法的神韵。”吉田正一没说话,离开桌子,背抄着手,踱着步子,“中国的文化我最喜欢三样,茶,佛,书法。茶,我只闻不喝,享受它的清香佛,我只敬不学,仰慕它的高深只有这书法,我自认为非一般人可比。”智博点点头,“施主的书法,小僧十分佩服。但是,我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一定可以将施主的笔墨完美呈现。若他日有缘,施主可前往我寺察看。”吉田正一站住,目光从智博脸上落在秃头脸上,“他是什么人”秃头吓了一跳,心想,我不敢看,不敢说,就差不敢喘气儿了,你怎么还盯着我不放秃头慌忙站起来,躬身道,“阿弥陀佛回禀施主,小僧智锐。”吉田正一目光如炬,“我怎么看你不像和尚”秃头心里暗暗叫苦,“什么眼神连这都能看出来我已经表演得很卖力了”智博略一点头,“施主好眼力他被我寺住持智信收留多年,一直不肯皈依佛门。因他生性好动急躁,智信师父也未加勉强,只在寺中做些杂活儿近日他突然开悟,主动要求剃度,师父便成全于他。这次师父让他随我化缘,只为度化于他,并结些善缘。”智博走了两步,“取名智锐,其实是要杀杀他的锐气”吉田正一略一沉吟,突然一转身,“你来,写写你的名字”然后,他一摆头,示意下人。下人连忙把楠木桌上的笔墨纸砚拿到秃头身边的方桌上。秃头一看,傻眼了,让他写字他连怎么拿毛笔都不知道好吗让他写字,还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呢可是,秃头慌得团团转,哪有地缝,有地缝也轮不到他钻,都被老鼠霸占了吧下次,他绝不再剃光头,绝不秃头一急,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来,他用袖子抹了抹,“施主,为难小僧了,小僧素来不会书写。”智博连忙道,“施主,我师弟的确不会写字。”吉田正一不悦,“不会”他冷笑一声,“中国的佛法,难道就是通过这些不识字的和尚来传承吗”、第81章智博听吉田正一的话里有怒气,连忙上前,“施主息怒实在是我这师弟无德无能。”“描你自己的名字,会吗”吉田正一咄咄逼人。智博叹了口气,“师弟怪只怪你平日不听师父教诲,不肯断文训字。既然如此,你就写吧”秃头只好拿起笔,握着,却不知道智锐两个字怎么写,他求助式的看了一眼智博。智博摇摇头,正待上前,只见吉田正一走过去,一伸手,“嗯”秃头把笔递给他,吉田正一拿过笔,在上面写下“智锐”两个字。然后,他把笔鵜给秃头,“照着写。”秃头接过笔,先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再看吉田正一那两个字,乱作一团,分不出横竖撇捺来。这,是书法吗分明就是胡写乱抹师兄奈,应该是故意吹捧他吧秃头咬咬牙,罢罢横竖都躲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写吧。他便照着吉田正一的字描,他向上,他便向上,他左转他也左转,他画圆他也跟着画圆。照葫芦画瓢地写完这两个字,秃头已是满头大汗,他暗暗松了口气,把笔放下,擦擦头上的汗水。吉田正一,拿起一看,突然放声大笑,他拿着那张秃头描的“智锐”两个字的纸,走到门口立着的下人跟前,“看看,中国人写的字”他又用日语下人说了句什么,下人“嗨”了一声,转身而去。不一会儿,陆续进来二十多个人,站立在吉田正一两侧,“你们都来看看,中国人的书法。”吉田把秃头的那张纸,从前到后,在每个人面前展览一番。看过的人,有抿嘴笑的,有惊讶的,有鄙视的,表情不一而足,但无不包含着羞辱。吉田正一给每个人看过,然后抖动着那张纸放声大笑。秃头盯着着吉田正一满是嘲笑的脸恨不能上去掐死他他现在不想找地缝,只想一头撞死算了可是自己死了,苏合和智信住持以及智博师兄的一番苦心就付之东流了。吉田正一的笑声从秃头耳边传过,却直刺他的内心,让他的心无比疼痛。他第一次为自己没有文化而感到羞耻,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不学无术,不求上进,被冠以“中国人”三个字被人嘲笑,原来,他还会因为自己的不堪,为中国人丢脸智博一弯腰,“阿弥陀佛小僧的师弟让大家见笑了”吉田正一听到这话,突然止住笑声,“来人”有个穿黑衣的男子跨一步出来,“嗨”吉田正一目光一闪,“拿刀”那个男子便从隔壁拿来一把刀,双手捧到吉田正一的面前。吉田正一接过来,按住剑鞘,一抽,一柄日本刀闪着寒光。吉田正一伸出两指,从刀身上拭过,然后,刀锋一转,便指着秃头,“你师父教导不了你,我来试试”说完,他便向秃头刺过去。秃头一见,急呼,“不好”他本能地向下一缩身子,一转身,就爬到两排日本人中间。吉田正一扑了空,便向前两步再刺,秃头转了个“s”跑到一个日本人身后,只听,所有的日本人都放声大笑,吉田正一收回刀来,跟着笑,“懦弱无能的中国人东亚病夫”站在两边看笑话的日本人跟着喊,“东亚病夫”秃头关的羞耻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他直起腰来,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没想到在日本人的刀下,他爬着跑,那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可是这本能让他的尊严遭到践踏。智博看吉田正一笑声渐小,“那么,施主,这功德碑的字”吉田正一伸手将刀递给下人,“那上面的字,我不相信中国人会刻好。”秃头悲愤地想,你妈的,中国汉字,中国人刻不好老子写不了,就没有能写得了吗智博微微一笑,“那这善款,小僧愿意物归原主。”他转头对秃头说,“智锐,把化缘钵拿来”秃头便走到桌子边,正要伸手去拿,只见吉田正一摆摆手,“不必了我也不麻烦贵寺去找能刻我书法的能人了。就刻这两个字吧”吉田正一伸手拿起一张纸,正是秃头照着吉田正一的字描的那两个字:智锐。秃头低下头,日本狗,只会咬不会放啊啊啊智博皱着眉头,“施主有所不知,广宗寺前任住持立下规矩,寺内僧人不得记入功德碑。所以,还请施主见谅。”吉田正一走到楠木桌子后面坐下,“不但要刻,而且要写明,受吉田正一之命画。”他点点头,“对,是画,不能算是描。”智博沉思不语。秃头看不下去了,这个日本人在你爷爷家的地头上欺负你爷爷,太他妈不是东西了你让爷爷的出丑传给后辈儿孙吗你个的这得心眼多坏才能想出这么损的法子啊他抬头对吉田正一说,“小僧虽剃度不久,但也知道寺里的规矩破不得,施主就别为难我师兄了”秃头说完,拉着智博,“师兄,他的钱我们不要了,大不了多跑几家,我们不受这羞辱”吉田正一听这话,捊捊胡子,“不写也可以。把苏合自己的题词也写在上面。”秃头心里一惊,他,总是跟我过不去,难道知道我是苏合派来的吗可是,我没见过他呀智博一脸疑问,“苏合”吉田正一目光一闪,“对。就是多城的苏合,那顺王爷的儿子,他是多城甚至是北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我不止一次栽在他手里。我很希望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出现在一块功德碑上。”智博微笑道,“阿弥陀佛苏合在多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惜,他素来与佛无缘,既不烧香拜佛,也不捐赠布施。他是不能记入功德碑的。恕小僧不能从命。”吉田正一盯着智博,“我替他捐,你们要他的字。”先要字后要命吧我们前脚答应,他指定后脚跟过去。秃头暗想,这个日本人很阴险,难怪,苏合花这么大力气对付他。只听智博说,“小僧只听他名未见过他的人,广宗寺和他素无往来,小僧力不从心。”他拉着秃头,“师弟,我们走”吉田正一猛地一拍桌子,“慢着我吉田正一的钱不是想要就要的今天这钱,你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智博略一犹豫,转过身,走到桌子旁,拿起笔,在秃头描自己的名字下面写下一行字:受吉田正一之命画。然后,他把笔放下,把纸拿到吉田正一面前,“施主,一定要这么刻吗”吉田正一定睛一看,自己为刚刚那一笔狂草很得意,对两人百般羞辱,不曾想,这个貌不惊人的和尚竟然写一笔如此漂亮的章草,既有狂草的行云流水,又有隶书的波挑鲜明。他不禁站起来,走到智博面前,鞠躬道,“吉田有眼不识泰山,高僧海涵。善款吉田全数奉上,功德碑刻字,谨尊高僧安排。”智博看了秃头一眼,秃头连忙将化缘钵捧在手里。智博略一弯腰,“施主书法,小僧十分敬仰,功德碑若能刻出施主书法的神韵,小僧求之不得。”吉田连忙将自己的题字双手递到智博手上。过了两日,智博带秃头到悦来客栈募化,将获得的情况写在一张纸条上,一边笑着感谢悦来客栈来老板的恩德,一边将纸条悄悄递过去。此时,陆传铭和顾秋白很确切地找出了任大禹在多城的落脚地,在那顺府东南的一个村子里。这次找,费了两人很大的力气,顾秋白听到手下跟踪的结果,不禁仰天长叹,“你是属兔的吧怎么会藏在那里,又死了我很多头发,太费脑子了”陆传铭一笑,“费脑子跟死头发有关系吗”顾秋白无比坚定地点点头,“有脑子用得多,脑子里面的营养流失快那脑袋上头发就没营养,就死了吧这就跟树木和土壤的关系是一样的。”陆传铭点点头,“那你别用脑子考虑问题,这样能保住你的头发。”顾秋白摇摇头,“不行那白瞎了我这智慧的头脑。”陆传铭笑道,“你是脑子不够用才怕死头发吧”陆传铭的嘴素来没有这么毒,顾秋白听他这话,愣了愣,“陆兄,你跟着苏合学坏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而苏合和黄富山那里并没有进展。这天,苏合摸黑回到悦来客栈,把得到的消息一汇总,觉得除了自己这里之外,其他地方都可以静待下一步行动了。次日,苏合和林若姝赶着羊群到更深的山里。正看着羊吃草,林若姝用双手捧着脸,生怕把她的脸晒伤,灵机一动,“若姝我们不如引蛇出洞。”林若姝挡着脸,“怎么引”苏合眯着眼睛,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