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迎了上去。她抱过言儿问道:“怎么了”言儿是勇毅候府所有人的心头宝,雀儿的眼圈也红了。她急声道:“王姬,奴婢也不知小公子发生了何事。奴婢赶到时,正看到小公子和一个孩子在争吵。小公子哭的好不伤心奴婢问他发生了何事,他也不说、只是哭。”言儿的小手紧紧抓住无韵的衣襟,将头埋进她怀里、低声哽咽着。无韵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言儿,给姨母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是有大哥哥欺负你了吗”小小的人儿抽噎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委屈道:“他、他们说,言儿是没有、没有父亲的野孩子”无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雀儿的泪哗的流了下来。子柯恼怒的喝道:“伍言树”“在”阿蛮从门口闪身跑了进来,拱手道:“王兄有何吩咐”子柯瞪了他一眼:“怎么回事”阿蛮不以为然的朝言思抬抬下巴:“就像小不点儿说的那样。”“你为何不管”阿蛮无奈的摊开双手道:“哎,陛下,几个孩子吵架,臣弟怎么管上去把那个孩子打一顿”子柯细想了一下,也是他无奈的看向抱着言思的无韵,不知她要如何处理。无韵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言儿,你听姨母说。言儿才不是没有父亲的孩子言儿的父亲为了救自己国家的子民而死,他是个大英雄”言儿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问道:“姨母,言儿的父亲真的是个大英雄”无韵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点点头:“是的”“啊哦”言儿欢呼一声,小小的身子扭动着从她的怀中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儿“噔噔”的朝着外面跑去。不一会儿,书亭里的大人们就听到他扯着嗓子高喊:“言儿不是野孩子先生说了,言儿的父亲是大英雄子洪,你听到吗言儿才不是野孩子”无韵听着他天真的欢呼声,终是红了眼眶十日后,渚宫章台殿。王后玉锦正在点查着各处送来庆祝公子简周岁的贺礼。她的心腹侍女灵儿从外面走进来,对她屈膝行礼道:“启禀王后娘娘,您吩咐的事,奴婢已办妥”玉锦将手中的一柄玉如意放回礼盒里,抬头道:“闫妃可有话说”“她一直说要求见陛下。”“见陛下难道她忘了,去年她进妃位的时候,本宫就曾警告过她,这渚宫里谁都可以惹,只有宫外的那位不能碰吗”“她说是不甘心。自从娘娘诞下小公子,陛下就再也没到她那里去过。她还说,这一切,都怪宫外的那位迷了陛下的心智。”玉锦冷笑一声:“不甘心那就在冷宫里呆一辈子吧姐姐若是到了,速速通知本宫”“诺”玉锦回到桌前,继续查点她的贺礼。这世上,又岂能人人甘心惹了不该惹的人,也只有等死的份了。渚宫正殿里,此时正是贵客如云。王室宗亲、各国时节、朝中权贵,一大帮子人济济一堂、与楚王恭贺寒暄。忽然,殿门口的内侍高声喊道:“楚国使节求见陛下齐国使节求见陛下”这两国是当今仅次于楚、秦两国的大国,为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儿派使恭贺,可算给足了楚国面子楚王满面喜色道:“宣”“陛下宣两国使节觐见”大殿上的喧哗声顿时低了下来,客人们纷纷翘首向殿门口望去。溧阳侯屈觅,是在座诸人中年纪最大的长者,今年已是七十有六。殿门外的光线比里面强烈、有些晃他的眼,他微微的眯起眼睛。忽然,那双眯成一条缝儿的老眼,在看到那个修长的缁衣身影走进来时、蓦地瞪了起来老爷子心中暗自喝道:“好风华”韩子廉猛地回头看向王座上的子柯“别动”魏子季一把攥住伍言树衣袖,将他要蹦起来的身体狠狠拽了下去伍言树的脸憋得通红,瞪着姬子皙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子柯“霍”的从位子上站起来,厉声道:“来人,将此贼拿下”“喏”殿内众侍卫应声冲过来、抽出宝剑将姬子皙困在中央他扫了一眼侍卫雪亮的剑尖、冷然道:“陛下,楚国就是这样招待远来之客的”子柯离开王座,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厉声道:“亡国丧家之犬,你算哪门子客人推出去斩了”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情形。“谁敢”子皙低叱一声,转身对着殿门外高声道:“进来吧都领教领教楚国的待客之道”等在门外的两队人齐声应道:“喏”涑阳候听到殿外底气十足的声音、暗道一声“不妙”,赶忙直起老迈的身体向外张望。只见门口缓慢的走进来身穿一青一褐官袍的两队人。殿内的众人一眼看出:那身青色官袍正是齐国的官服,那身褐色官袍则是越国的官服。看来这就是齐、越两国的使节队伍。只是,怎的两国使团竟都听从一人号令、同时觐见这真是闻所未闻之事众人面面相觑,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涑阳侯暗忖片刻、心道:不会吧姬子皙一撩衣摆,双膝跪在楚王面前,拱手道:“臣,齐王特使、越王特使姬惊鸿,参加楚王陛下”他身后的两队人也跟着跪拜道:“臣等参见楚王陛下”涑阳侯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果然子柯面色转暗、微微倒退了半步,低声喝问道:“姬惊鸿,你搞什么鬼”子息站起身来,浅笑道:“就是陛下看到、听到的样子。”“你”“陛下”涑阳侯端着蹒跚的步子,走到两人身侧道:“陛下,两国共派一使,老臣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可是头一次见哪这实在是亘古未有的盛事啊齐、越两国今日之举,尽显我楚国泱泱大国风范老臣恭喜陛下”说着,摇摇晃晃的跪了下去。子季、子廉相视一眼,也跟着跪下高声道:“臣等恭喜陛下”“恭喜陛下”顷刻间,大殿内乌压压跪了一片子柯只觉得一口老血猛的冲到嘴边,被他生生压了下去他转身面向殿内宾客道:“众卿平身,开宴”“喏”内侍们听到命令,立马忙碌起来子柯狠狠的盯了姬子息一眼,咬牙道:“贵使请到书房一叙”、第五十八章 纵横论“伍言树,你给我站住”子季恼怒的揪住要往书房冲的阿蛮、厉声道:“你要干什么”阿蛮转过头挣脱他的牵制,涨红着脸道:“不能让他杀了他”“他不会伤害陛下他还没笨到那个程度”阿蛮一愣,神色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他自然不会伤害王兄,我是怕王兄一怒之下把他杀了”子季惊讶的瞪着他:“你是怕,你不是一直想”阿蛮摇头道:“我是一直想杀了他可是,现在不行了。”“这是为何”阿蛮低声道:“他若死了,姐姐也活不成了”子季动容的看着他:“阿蛮,你终于长大了”阿蛮神色黯然的走到他面前,一脸失落的问道:“子季哥哥,你说,如今在姐姐的心目中,是不是谁也没有他重要了”子季拍拍他的肩头:“阿蛮,我问你,若是有人对你举刀相向、而你又无力反抗,阿韵会不会为你挡下”“会”他好不犹豫的答道。子季点头:“不用说你,就是我、若是身处险境,阿韵也会舍命相救。只因我们是她的亲人,对吗”阿蛮点点头。“这不就是了可是阿蛮,我不能陪她一辈子,我已有家小。那么,你能吗”阿蛮哑然道:“我”“你也不能,对吗阿韵只是姐姐,还不是亲姐姐。而你今年已经弱冠,马上就该议亲。等你开始议亲,阿韵和她嫂嫂连住在你府上都不合适,她们已经托我在找房子了。”阿蛮急道:“怎么不合适她们住一辈子都合适”子季猛地拍了他肩头一巴掌,佯怒道:“傻话难道你要让她守一辈子活寡”“我”“我什么”子季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然,你也不会怕陛下杀掉姬惊鸿。”“他会杀他吗”“阿蛮,你现在不想让阿韵进宫了吗”阿蛮摇摇头:“王兄他有了王后,还有后宫那些美人,她们个个心思诡谲。这三年来,我府里明里暗里处决的宫中探子不下二十。姐姐她心思单纯、待人赤诚,她若进宫,怕是连一年都熬不下去。”子季拍拍他的背道:“嗯,你明白就好。放心吧,陛下不会杀他。姬惊鸿不是孤勇之人,否则也不会蛰伏三年、不与阿韵联系。今天,他既然敢以身犯险,必是有了十足把握。这一手闻所未闻的两国共使,已经足以证明他胆略过人。何况,”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巍峨的渚宫正殿,低声道:“你的王兄,他也不再是小贤庄里,那个只有一腔热血的儒子了。”书房。房内的东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周朝堪舆图,姬子皙一进门就站在那里仔细端详起来。内侍刚刚将房门关上,子柯就发难道:“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子皙不慌不忙道:“陛下可曾听闻合纵则楚王,连横则秦帝这句话”他转过身来,看到子柯的眼神一跳,低笑道:“看来陛下不只听过,怕是也想过。否则,也不会有如此详尽的一幅周朝堪舆挂在这儿了”“少废话当今八国,哪个诸侯王的书房里,没有这样一幅堪舆”“那是自然。自古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幽王被犬戎所掳、平王迁都洛邑,周王室名为天下共主,实则早就形同虚设。这三百年来,诸侯相互攻伐,兼并不断,都想当这天下之主。陛下,可是也曾想过”子柯冷斥道:“想过如何没想过如何”“想过自是当然,没想过那陛下也不配坐这第一大诸侯之位、行楚王再问鼎之事了”一百五十年前,子柯的先祖楚庄王至洛,观兵于周郊。周定王使王孙满劳楚王,庄王曰:“子无九鼎,楚国折钩之喙,足以为九鼎。”王孙满对曰: “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其建回昏乱,虽大,轻也。天祚明德,有所底止。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子皙提起这个典故,已然在暗示他有不臣之心“啪”子柯将几案上的玉镇摔了过来,“大胆你可知寡人要杀你,如同碾死一只蝼蚁一般”子皙轻巧的躲到一边,摇头道:“孝子不谀其亲,忠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臣不谄其君,臣、子之盛也。怎么,陛下能咽得下马齿笕,却连一句逆耳忠言都听不得吗”“你”子柯盛怒的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之色民间传闻,他们的王、当今楚王陛下,乃是一位千古少有的仁德之君。这一说法,皆因一截儿小小的马齿笕有一天,陛下在吃凉酸菜时,发现里面夹着一截儿马齿笕。他怕左右看见,便毫不犹豫的把它吞了。之后,有好几天肚子痛的不敢吃东西。太医问他是否吃过什么不洁的东西,他才说:“我吃凉酸菜发现有马齿笕,如果不治庖厨的罪呢这是破坏法令,也有损自己的威严;可若是按律处罚,那厨师和管膳食的人都该处死,我又于心不忍。所以只好自己吞了。”太医听到这番话,赶忙叩拜道:“臣听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平等、而上天只助有德之人。陛下仁德,邀天之幸,此病无妨”当天晚上,陛下去净房方便时腹泻不止,多年的腹部肿痛之症竟然痊愈。自从,楚王仁德之名传遍天下这小小的把戏,蒙的了纯良百姓,却瞒不住明眼人。当然,楚王陛下也没打算瞒。姬子皙走到他面前,拱手道:“陛下,可否让臣把话说完,再决定杀、还是不杀”他不置可否的在书案后坐下,不予理睬。子皙躬了躬身继续道:“到如今,除了楚国和一些只能在强国夹缝中生存的撮尔小国,最强者有七:齐、越、秦、燕、赵、魏、韩。而挡着陛下一统天下的最大障碍是哪一个越国,刚刚称霸不久,又与陛下联姻,看则强势、实则外强中干;齐国、王权更迭加上四年前那场大败,已是元气大伤,十年内不会有大的作为。越、齐两国暂时都不足为虑,否则也不会让臣有机可乘、行今日两国共使之举。燕国、地处东北苦寒之地,南下无力、自保而已。赵、魏、韩三晋合自是强,可惜他们已经分了。那么,现在,就只剩下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