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消退的一干二净。他临行之时抱着她,只觉得她比先前更瘦弱了许多,却也并没有多想。她望着小瑾儿,眼中才透出温柔动人的光辉来,他也以为是为了人母的缘故。此刻,慕宁瑄这“双喜临门”一句,却竟似一把利刃,兜头向他劈来平靖夫人曾说过:他可以做好所有,不管于公于私,不是能不能,而是愿不愿。然而此刻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已经一清二楚。参透了那封信中指的是什么,唐毅即刻便命备马启程。如此星夜兼程往京城而去,然而人还未曾抵京,就听到那个令他无法直面的消息。彼时骋荣公主等往京城退回,还未进城,镇抚司的人早接到消息,蜂拥而出救护。凌景深见凌绝是那个情形,整个人几乎失去理智,只是死死地抱着凌绝,还是副手命人直追出去。继而郭建仪也听闻消息,悬心之故,打马奔出城来,骋荣公主同他简略说了经过,郭建仪听闻怀真被带走,想也不想,拉了一匹马就要追上。骋荣死死地将他拦住,郭建仪却又坐不住马,竟直摔下来,多亏骋荣将他扶住。过了好一会儿,郭建仪才醒神,见众人如此,便道:“此事此事不能让贤王一家知道。”骋荣正也不知如何跟兰风李贤淑交代,她本答应要照顾好怀真的,如今这般,实在是万死莫辞。郭建仪说了一句话,心神渐定,便道:“公主不必回京,只怕贤王迟早知道风声公主索性往前去,在城外找地方安顿下也好,仍回詹民也罢,这一次倭国刺客又惹动镇抚司,只怕他们不敢再卷土重来,这会公主回国,却是最好的。”骋荣摇头道:“我一定要知道怀真的安危,才能放心回去。”莽古因受了伤,在旁包扎,听了便道:“说的很对,我不回国。”郭建仪点头,见凌景深抱着凌绝,脸色骇人,郭建仪便道:“凌镇抚使不必焦心,别忘了竹先生尚在京内,他是个最能妙手回春的,何必先如此绝望。”凌景深视凌绝如命,见凌绝灰败面色,气息微弱,方才又试着探过他的脉象,早已经知道他是被人狠手震断了心脉,只怕回天乏术,故而什么也不想了,只如自个儿也死了一般,如今隐约听郭建仪所说,心中微微升起一线希望,那眼珠子也才会转动了些。当下郭建仪安排诸事,众人分头而行,凌景深抱着凌绝回京,骋荣跟莽古便先去了慕宁瑄的别院安置。是日正午没过,唐毅悄然而归。郭建仪勉强撑着而已,见唐毅回来了,心中才略安定,一切便由他做主。唐毅因知道是阿剑等人行事,自然猜他们必然会逃亡沿海,郭建仪却也想到这点儿,早命人把郊县的出海口封锁,一律不许船只离港。这幸亏也是因找竹先生惊动了赵烨,赵烨一路跑到宫内,向着赵永慕请旨,才能一路紧急传旨命封港。唐毅见郭建仪这般料理,微微感激,却又猜到那些人港口走不得,必然会另寻路径。正此刻,慕宁瑄因骋荣公主抵达,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下前来,主动请求相助,又发了怀真的影貌图,是以整个浙海州县的慕氏商会底下众人都也知情。短短的半日内,唐毅料理过所有,又托付郭建仪照料京中,务必不要让唐夫人、李贤淑等人知道怀真出事,他才又脚不点地地离京了。而浣溪这边儿,是在唐毅离京后半个月,才开始行事的。至于那份火器库地图,却也是真的,只因在沿海各地,也有不少倭国的细作,虽隐约探到唐毅在某地有个火器库,却不知详细端倪,他故意抛出这个大饵,才能成功给王浣溪铺路。回浙海的路上,唐毅想着那一日平靖夫人的嘱托,心道:“姑奶奶您临去,跟我说只要我愿意,便能料理好于公于私的任何事,如今,只盼我并未辜负”阿剑带着怀真来到山阴后,本来是等船来接应出海,不料船只还未到,禁海令却已经下达,因此一直搁置在山阴。幸而得到那份地图,他因素来最憎恨唐毅为人,便一心报复,派人去探了几次,终于确认无误,这一夜,才决定动手。而唐毅便是想引他动手,只因兹事体大,阿剑自然要亲自出马,不能有丝毫疏忽,这样才能让王浣溪有机会行事。这一夜,百姓们乐淘淘地沉醉在哄闹团圆之中,却不知在距海不远之处,正有一场天翻地覆的混战。本来唐毅一来是想让王浣溪动手救人,二来想顺势引蛇出洞以瓮中捉鳖,然而却想不到,他设下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敌人却更也有一重缜密安排。就在火器库中跟来犯之敌大战之时,与此同时在海边上,有几艘船悄无声息地抵达,船上许多人跃下,月光下如来自海底的潜妖般袭来。借着月光,炮台上巡逻的士兵看见,顿时吹响号角,叫道:“倭寇来犯”从短兵相接,到火炮轰响,不过是极短一瞬。炮声震耳欲聋,令人胆战心惊。在城中,那冲天而起的烟花声响尖锐嘈杂,自然盖不过火炮之声,可对百姓们而言,却并未认为是炮火声响,只以为哪里又在放炮仗罢了。毕竟,谁会在这样举国上下同庆佳节的时候动刀动枪呢且看这焰火何等绚丽,且听众人何等快活自在,人人都笑逐颜开,不知就在城外不远,暗夜之中,有人性命相博,誓死要将来犯之敌斩杀城外。或许正是因为有那些黄沙百战穿金甲的人,正是因为有那些江花边月笑平生的人,正是因为有那些操劳奔走、鞠躬尽瘁、两鬓斑白之人,才能在这般佳节之时,让举国上下都是这般欢乐祥和,而非是其他。城隍庙中,怀真扎挣着起身,把那原本是用来剪灯花儿、后来却剪断了脐带的剪刀握在手中。王浣溪临去并没有将门扇带齐,冷风嗖嗖沁了进来,但随之而入的,还有那焰火的热闹声响,以及那炮声惊魂的响动。怀真歪头看向外间,双眸不见悲喜,此刻,她仿佛也躺在生跟死的边缘,却也正是在这会儿,她才明白过来。有些人是注定不会是普通平凡、庸庸碌碌的。可正是因为有这些人,才能让那些普通庸碌之人,活的宁静踏实,能每日都如昨日般安稳,无惧无虑地醒来,三餐一宿,冷暖忧欢,过着尘世间每个普通平凡日子。不会担心炮火连天蔓延,也不用担心狂狞的铁蹄纷迭而来。唐毅永远不会像是寻常人一样。她也不会像是那日她所见的那名民妇一样。他是一个至为强大的守护者,守护着这整个大舜,而她也该是一个守护者守护的是他、跟所有亲爱珍惜的家人。怀真微微一笑间,冷风扑面,城隍庙的门被一把推开、第 360 章话说城隍庙的门扇被推开,有个人迈步进来,烛光之中,面容亦正亦邪,双眸盯紧怀真,隐约透出惊怒之意,正是剑郎。怀真反而一笑,瞧着他如此不快,她心底反觉喜欢。大概是瞧出她的喜悦之意,阿剑脸色更冷,却一言不发,上前见她抱起来。怀真因精疲力竭,连开口说话都是难的,便索性闭眸不语,任凭他抱着自己,出了城隍庙。冷风扑面而来,那一点儿昏黄光芒在身后逐渐隐没,只有城隍爷乐呵呵的笑容依旧,似洞察一切般的,目送那数道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身子微微颠簸,耳畔仍听到此起彼伏的焰火声响,似很遥远,又仿佛就在身边儿。怀真禁不住微微睁开双眸,果然见到天空霞彩闪烁,端的绚丽。这一刻,不禁想起某一年的元宵,两个人站在庭院中,唐毅因她先前不曾看的畅快,便特意叫人备了一些好烟火,单独给她放着看。怀真自忖,这一生也再没有任何一场烟花火,比那日的更加璀璨,令人难忘了。不觉转出了巷道,怀真问道:“又要带我去哪儿若你要逃,扔了我岂不便宜些”阿剑并未立即答应,隔了会儿才道:“谁说要逃我当同他决一死战。”怀真冷道:“何苦来,竟当他是这般仇敌且你一定会输的。”阿剑身形微顿,眯起双眸看了怀真一眼,才冷笑道:“你若想激怒我,可就打错了主意,你只等着看我如何杀了他再灭了这大舜”当下怀真不再出声,连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只任凭他抱着自己,似御风而行,又疾行了片刻,才陡然止步。耳畔传来些许嘈嘈杂杂的声响,显得十分宁静,怀真不由复睁开双眸,望见眼前所见,却不由怔住了。原来此刻人竟在一条极喧闹的街市之上,两边儿花灯烁烁,辉煌热闹,行人如织,穿梭其中,或三五成群,或双双对对,赏灯观花,闲适快活。而正前方不远,便是古老的山阴城门,甚至能看见城门上的两盏红灯笼,随风闪烁,守门的小兵在底下,随意走过。这一幕,就像是一副画卷在眼前展开,细致,恬淡,平常而温暖。怀真一呆,自不会觉着此刻阿剑还有闲心来带自己赏玩灯会,瞬间,心中竟有种无端的不祥之感。果然,就在此刻,有两道身影如风而至,并肩立在阿剑身侧,低低地用扶桑语说了句什么。与此同时,身后有人低低沉沉地厉喝了声:“站住。”怀真听了这个声音,简直不敢相信,极想去看看是真是幻,然而人在阿剑怀真,被他紧紧抱着,竟无法转身。而阿剑也仍是动也不动,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此刻街市依旧,穿行不息的人来人往中,有少数人看见此地的情形有异,却不明所以。耳畔虽仍是喧闹笑语,有妇孺牵着孩童,蹦蹦跳跳,有文人墨客,故作风雅,有商贩们,讨价还价在所有声响中,怀真却听见谁人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如此沉缓而清晰。阿剑身后那人双眉一扬,正欲上前,脚步一挪的刹那,尖锐的呼啸声打破夜空而来,“轰隆”一声,仿佛在耳畔炸响。怀真无法置信,按捺着心跳之意,呆望着眼前不远处的城门上,闪出一团刺眼的火光砖石哗啦啦四溅跌落。就仿佛是地裂山崩一般,整条街上的喧嚣声响就在瞬间、如退潮的海水似的,消失的干干净净,但顷刻,却又有无数尖声厉呼,取而代之。原本安宁暖色的卷画像是被火点着一般,烈火熊熊席卷,画中的人物慌不择路,争相奔逃。怀真不知要看向何处,然而却身不由己地看见城门被炮火击中之时,门边上的士兵被那极大的气劲鼓中陡然跌飞,有人跌在地上,有人抱头逃窜,有的甚至将撞到自己跟前儿,阿剑身边儿两人各自拔刀。怀真只听到自己大叫了一声“不”,阿剑已经抱着自己,拔腿往前急奔他仿佛无视那城门处的炮火凶猛,想要同归于尽似的,两边儿的百姓一个个擦肩而过,快的让人目不暇给,此刻,前方城门终于被击破,而城门外,怪叫声中,冲进许多倭国打扮的敌人,个个手持兵刃,张牙舞爪,似鬼怪般,将要为所欲为。刹那间,竟似地狱之门打开了一般,腥咸的海风自城门处鼓入,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气息,竟如腐臭的血腥之气,令人窒息这幅场景,如此丑陋可怕,怀真已然忘记所有,只是本能地睁大双眸,看见其中一个倭国士兵见了阿剑冲上前来,狞笑一声,持刀就砍。阿剑动也未动,身边一人闪身上前,“啪”地一掌狠狠掴下,用扶桑话飞快地呵斥了一句。那倭人一愣,定睛一看,这才唯唯诺诺,低头退下,另寻杀戮对象。怀真无法呼吸,挣扎着扭身看去,却见身后百姓四逃,却另有一队大舜的兵马,迎面掩杀过来,其中为首的一个人,脸色如雪,手中提着一柄长刀,虽然身边儿的倭人极多,但他杀气腾腾的双眸,却只望着抱怀真的阿剑。其中一个倭人冲杀过去,只还未挥刀,便给那闪电似的刀锋穿胸而过,而那人连停也不停,刀锋自那倭人肩头斜削过去,带出一溜儿的血花儿他脚下如风,似煞神般疾奔而至,那墨蓝色的披风被劲风鼓荡而起,亦如死神之翼,呼啦啦响动。凌景深。怀真方才听见他的声音之时,尚且不信,此刻亲眼所见,才信了的确是凌景深但是一时之间,已来不及想凌景深如何能出现在山阴,既然他在此,那唐毅呢怀真举目四看,原本生死无谓的心,忽地又急跳起来,竟无端迫切地几乎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唐叔叔,你在哪儿唐叔叔三爷唐毅”而就在凌景深挥刀杀向阿剑之时,另有一人直冲出去,将凌景深挡下,正是先前跟随阿剑身边儿的那名狂人。刀光剑影,把原本安静热闹的街市搅的七零八落,幸而这批追来的舜兵并不是普通的山阴士兵,有一半儿是镇抚司的精锐,故而城门虽破,却也硬生生地将倭寇们挡在门口,寸步不让。阿剑目不斜视,将出城门之时,才回头看了一眼。此刻,唇边竟仍是无动于衷的极淡笑意。他转过身,抱着怀真纵身跃起。就在这刻,怀真听到身后凌景深厉声吼道:“应怀真”怀真不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