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跟怀真,却见他二人,委实地郎才女貌,女才郎貌,倘若有个一子半女,必然是极出色的。虽然目下才成亲,尚未有个眉目,唐夫人想着将来的好光景,却已经情不自禁地心花怒放了。小唐听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看着熙王跟唐夫人都笑盈盈的模样,他便又看向怀真,一时目光闪烁,双眉略蹙起来,却是个欲言又止的行径。如此,四个人又寒暄了一会子,熙王便要告辞而去。小唐起身相送,两人且走且说,熙王因道:“你可真真儿地处处出人意料,这几十年来兢兢业业,不见你有任何疏漏,今儿却反倒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不成亏得你不是皇帝,不然的话,岂不正是个昏君了”两个人因素来相熟,私下打趣,倒是无妨。小唐便道:“如何,莫非你嫉妒”熙王叹道:“我是金玉良言,你别总是不听,今儿的事,所幸无人知晓,齐大人又给你遮掩过去了你只留心,若是给御史言官们听说了,只怕你一生清誉,便要美玉微瑕了。”小唐轻笑了声,道:“多谢王爷,我记下了。”熙王停下步子,定睛看他片刻,道:“我是真心话,你别只当耳旁风,美人虽好,可也犯不上为她抛了一切呢。”小唐笑道:“哪里就至这样严重了今儿是破例,以后不会,我自有数,你且放心罢了。”熙王点头念道:“你素来自重自持,我亦从来敬佩,谁知竟栽在这小丫头手上”说到这里,便转头看向远方,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唐不由又失笑道:“胡说八道,什么叫栽倒怀真手上我是娶妻,不是跟人作战打仗,竟要分什么胜负不成。”熙王闻言,转头扫他一眼,道:“不似打仗,胜似打仗,且凶险的紧呢。何况自古以来,在女色上栽倒的英雄豪杰还算少么不然也不会有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混话了。”小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今儿你怎么这许多话,啰啰嗦嗦,竟像是我父亲。”熙王本正面色微冷,似笑非笑地,听了这句,却掌不住,便“噗嗤”笑了出来,这才又含笑看他,道:“我若是老伯父,倒也是好了你若不听话,立刻抓来打上一顿。何等的干净利落,何必在此跟你多费口舌,又惹你生厌”小唐也笑了两声,眼见要送熙王出门口,小唐忽然说道:“竹先生出京了,你可知道”熙王道:“已经知道了。”小唐道:“可巧不巧呢正好儿跟废太子一前一后。”熙王寻思片刻,道:“若然不知竹先生先前是东宫谋士,倒可以说是一个巧字,如今看来,又哪里是个巧能形容的,只是我不明白,他既然曾在东宫任职,为何多年后回来,却不效命于太子,反而在肃王府内,一心地给殊儿调养身子呢”小唐听到这里,脸上笑意荡然无存,便也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这是何缘故且世子的身子,一直也都并不见好转,这才是我最悬心的。”熙王道:“你担忧敏丽”小唐同他对视一眼,眼中有些忧虑之意,并不回答。熙王默默地垂眸半晌,道:“罢了,这种事儿,也是强求不得,且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罢了,若当真殊儿有个三长两短敏丽”一时却又说不下去。小唐摇头道:“你不懂,敏丽跟世子感情甚笃我担心的乃是这个。”熙王皱眉:“不至于罢。”小唐道:“敏丽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看着和顺安静,却很有些死心眼儿。”熙王想了片刻,也是无计可施,便只好强打精神,笑道:“我瞧着是咱们杞人忧天了,事情未必就是最坏”小唐便也一笑,道:“但愿如此。”两人说了这会儿,小唐便相送了熙王上马,熙王临去,因又道:“自打你成亲,加上部里的事儿忙,竟很少时间寻我吃酒了先前我说你重色轻友,不过是玩笑,你可万万别把他弄成了真呢。”小唐一拱手,笑道:“遵命,熙王殿下。”熙王朗朗笑了声,才扬鞭打马去了。小唐送了熙王走了,才又回到府中,却见怀真正跟唐夫人在说话,因又要去大宅那边儿请安,唐夫人便去换衣裳。小唐得了这个空子,便趁机将怀真拉了一把,使个眼色。怀真会意,起身随他往外走了几步,问道:“何事”小唐先问道:“你身子可使得若有不适,不必硬撑,告诉母亲在家里安歇就好了。”怀真面上微微一红,道:“我好得很,多谢费心。”小唐听了这句,便笑起来,因悄声问道:“好得很这可是真心话么”怀真本心无旁骛,听了他这句,陡然心跳,便轻声叱道:“你再这样无状,我便真恼你了。”说着,便敛袖回身,果然不看他一眼。小唐才咳嗽了声,又转做正容,见丫头们不在身边,就又说道:“怀真,我是有正经话要跟你说,却不好给太太知道你且仔细听我说完呢。”怀真听他正色如此,才又道:“那你只管胡扯别的还不快说。”小唐便道:“方才太太跟熙王说起什么子嗣的事儿,你意下如何呢”怀真料不到他是提此事,当下双眉微蹙,因转头不语。隔了会儿,怀真才轻声问道:“你为何这样问我你又是意下如何”小唐打量她的脸色,并不算是十分羞,倒是有几分担忧之意似的,小唐便握着她的手,沉吟说道:“我年纪这样了,倒是该有个子女然而我心想着,你年纪还小如今在我眼里,尚是个爱时常使坏的小丫头呢,若这会子再有个身孕,必然更有一番大苦要承受的。”怀真做梦亦想不到他说出这话,竟转头看向小唐,问道:“你在说什么”小唐见她脸上尚带三分稚气,便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脸儿,就又把她搂入怀中,小声说道:“我是不想你受苦的宁肯再过两年,才要子嗣却又不知道你的心意,因而才跟你私下里商议。只因我知道,若当着太太的面儿说,她必然是不高兴的。”怀真的心怦怦而跳,半晌,才涩声道:“你你既然知道太太会不高兴,难道也肯这般”小唐道:“我只要你好何况你身子如今尚弱,若再生产我委实放心不下,横竖再将息两年,等身子养好了,要多少儿女没有你觉着我这话,有没有理”怀真内心震动,竟不敢看他,只是微微垂首,小声儿说道:“你从来想事情都是比别人更多上一层,又岂是没理的”小唐问道:“那你是答应了”怀真把脸儿往他怀中贴了贴,忽地听到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怀真便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如此有理,我自然是答应的,都听你的罢了。”小唐展颜一笑,见丫鬟不在跟前儿,便捧着脸,极快地又亲了口,道:“倘若以后诸事你都是这般都听我的,我可就谢天谢地了”怀真抬头打量了他一会子,道:“你指的是什么”小唐笑而不答,怀真便轻啐了口:“就知道没好话。”小唐越发笑道:“我什么也都没说,你便知道没好话”怀真心头微窘,就哼了声,因见他腻歪着,唐夫人若出来,看见了未免不好,便走开一步,道:“我是随便猜的。”小唐望着她道:“猜的却也是极准的,可见我跟娘子越发心有灵犀,知心知意了”怀真只觉得不能跟他斗嘴,每次都会落于下风,只恨自个儿不够厚颜罢了,因跺脚道:“你如何还在这里胡搅,你不是该去部里了么难道要在府内一整天不成”小唐闻言,这才叹了声,又见唐夫人将出来了,才敛容正色,笑道:“好罢了,这就去了。”如此,又过了数日,忽然有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从京外传了回来,一时满城沸沸扬扬地。原来,先前那要迁往蜀地的废太子,据闻在途中遭遇山贼伏击,竟是身故了,连太子妃亦不知所踪。成帝闻听此信,不由大怒,废太子虽不成器,但毕竟是他的儿子,如何竟无端死于山贼之手当下便立刻命刑部跟大理寺各自派人,前往查明情形,暂且按下不提。却说这日,怀真因想着出嫁后月余了,不免思念父母,她便有心回应公府一趟。当晚怀真便同小唐商议,小唐听了,便问道:“回去自然是使得的,只是要几日呢当日可能回来”怀真觑着他道:“好不容易回去一趟,自是要住上两三日的。”小唐面露难色,沉吟不语。怀真瞧着,未免不受用,便道:“做什么一脸苦色也不说话,难道还不叫我回家去了不成”小唐将她抱住,垂眸看着:“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故意来怄我呢你要回去也使得,要住几天都成,但我岂不是又落了空”怀真忍着笑道:“呸,只是彼此两下清净些罢了。”小唐把她抱得越发紧了些,在耳畔低低道:“我不喜清净,终究要跟你一块儿的好,你若不答应,就不许你家去。”怀真被他呵气,又羞又痒,便忍着笑道:“你敢呢,我只跟太太说,太太通情达理,却不似你这样强横霸道。”小唐便笑道:“我几时又强横霸道了你这丫头,只凭良心说话,你若敢说违心话,我且叫你知道,如何才是真个儿强横霸道呢。”怀真见他这般说,倒是不敢跟他强辩,生怕果然惹得他性起,反坏了事。怀真心下一转,就只眼巴巴儿看着他,求道:“唐叔叔,我真个儿是想爹娘了,只住三天就回来了。”小唐见她眼珠乌溜溜地看着自个,又因相求,便微微嘟起唇来,作出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小唐心中乱跳一阵儿,几乎立刻就要心软答应,忙又忍住,心中又笑又恼,想着:“这丫头倒是认真学乖了,竟知道装可怜儿以退为进了呢,差些儿就上了当。”小唐心中一动,便哼道:“要我答应,倒也使得,只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儿”怀真凝眸看他:“何事呢”小唐笑着在耳畔说了一句,怀真脸上立时便染了一层晕红,扭头起身,低声道:“就知道你没正经话,你不答应也就罢了,我只跟太太说。”怀真正走到桌边儿上,小唐已经走过来,便从后抱住,在耳畔低低道:“只这一回。”怀真满面桃红,只是摇头不应。谁知正在此刻,恰好吉祥进来送羊乳,见状手一抖,才要退出去,怀真忙喝道:“快站住拿过来。”吉祥心中叫苦,只好死低着头,磨蹭着上前,把羊乳放在桌上,也不敢看两人脸色,忙又退了出去。此刻怀真已经连捶带打地挣脱开了,竟跑到桌子对面儿,一边咬唇一边狠瞪着小唐,大有恼色。小唐站在对面,看着她含羞带恼地瞪着自己,明眸善睐,秋水横波,虽是怒视,却偏叫人意乱神迷。小唐不由想道:“倘若叫这丫头知道,我看着她这般眼神,只越发想把她却不知她会如何呢”、第 198 章且说这日,在皇宫之中,应含烟循例前往成帝寝宫请安拜见。原来因废太子之事,成帝不免动了内火,这两日更是病倒了,别的人却一概不愿见,只传含烟近前伺候。应含烟入了寝宫,上前见礼,成帝听到是她来了,便传令上前。应含烟到了龙床边上,便轻声问:“皇上,今儿觉着如何”成帝斜靠榻上,脸色苍白,神情沮怠,道:“你来了,朕方才把那些太医院的废物骂走,镇日只让朕喝苦药,也难治心病。”应含烟深知成帝是因废太子之事,心结难解,便道:“皇上还要少思戒虑,保重龙体才是。”成帝抬眸看向她,半晌才幽幽说道:“如何才能少思戒虑你可知朕一闭上眼,就看到太子在朕面前,满脸带血,哭着求朕救他。”成帝说到此刻,眼睛之中,便隐有冷意。应含烟微微惊心,不知要如何劝起,只好道:“自古以来,天底下的父母哪里有不疼惜儿女的然而儿女长大了,自也由不得父母他们如何,自是他们的造化罢了横竖,皇上已经尽了心了,如今还要珍重自己的身子,若真的害了病又如何是好何况如今还有肃王殿下跟熙王殿下以及几位公主仍在,皇上不看在别人的面上,且看在这些儿女的面上呢”成帝沉默良久,终于说道:“你也知道朕尽了心朕虽然恨太子不争气,然而毕竟是朕的儿子,不过是想保他性命,才叫他去蜀地安身,谁知道,竟仍是不免这杀身之祸”应含烟心中一跳:成帝如此说,自然是指若太子留在京内,则有性命之忧,成帝并不想杀死太子,那么会是谁有此意呢成帝顿了顿,又道:“现在想想,皇后来求的时候,朕本该答应她她这几十年来,只是吃斋念佛的,她虽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太子她在佛堂自焚,未尝不是恨极了朕,走投无路了,才只可惜”思及往事,成帝眸色微动,低声道:“这是国家社稷,我虽然不忍,能又如何如今身为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