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苦说不出。程建霖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在替她解围,可实际上则是坐实了她的罪名,可她偏偏没法为自己辩解。“程叔,我觉得这事已经很明摆了,我跟锦之都不会放弃彼此,希望您能祝福我们。”他再次将程锦之的手紧紧握住,大大方方地放在了桌面上。程建霖紧紧盯住两人十指交握的双手,陷入了沉思。他们两人之间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超于亲情之外的感情的他当年将程锦之半托给程牧白管教是不是做错了如果这些年来,不是他对他们的日益亲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局面当年是他火速操办了当年两家的丧事,甚至都没等到程牧白从国外回来,再见父母最后一面。他动用了一切能够动用的关系才将这件事情压下来,只想程牧白能安稳地活下去,他是不是做错了他想了很久很久,久到程锦之几乎以为他要答应他们的事情。他却还是没有得到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程牧白在等,他对程建霖的犹豫心知肚明。他在等,等到某一刻,程建霖下定决心,将那件事情的原委通通向他坦白。程锦之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心理活动,只当是程建霖还在因为年龄的问题而纠结。她自诩已经好了很多的小暴脾气再次喷薄而出,“爷爷,你要是不答应我跟他的事情,我这辈子就不嫁人了”程牧白暗叫不好,程建霖也是呼风唤雨惯了的人,从来吃软不吃硬。她这么强硬的态度,必然会引起程建霖更强烈的打击。果然,程锦之话音刚落,程建霖就猛地抬头死死地盯住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显然是怒极了,连眼白都微微泛红。程牧白也紧接着起身,将程锦之摁在座位上不让她起来,“程叔,您别急,锦之也是说笑的”程建霖像是没听到,他拄拐杖的手拿着拐杖高高抬起,与程牧白的眉眼齐平,几乎要戳到他的眼珠子,“我没问你,你闭嘴”程牧白神色一凛,这是有史以来程建霖对他说过最重的话。哪怕当年他为了父母之死一蹶不振的时候,他为了激起他的斗志也不曾这么严厉。程锦之生怕程建霖会用拐杖打程牧白,急得伸手将程牧白放在她肩头的手拍开,以光速站起了身,猛地将程建霖的拐杖往左打,另一只手也猛地将程牧白往后一推。程建霖与程牧白都没料到她有这么激烈的反应,拐杖在程建霖手里摇摇晃晃了几下,咣啷一声砸在地上,程牧白也被她推得险些跌坐在身后的地上。“我说,我这辈子,非,程牧白,不嫁”这话她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程牧白才刚稳住身形,就听见她这么大声的怒吼,惊得直想叫爹。这事只要让程建霖静静地想清楚了,也多半就过去了。她却非要将这事闹得这么大,驳了程建霖的面子也就罢了,还将他唯一的台阶也给拆了。这事日后再处理起来,只怕就没这么简单了。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料到程建霖竟是跟手中那跟拐杖一样,摇摇晃晃着,就一头往身后栽了下去。他连忙撩起长腿,单手一撑,越过茶桌,单手将程建霖接住。只见他脸色惨白,满头是汗,五官狰狞地皱在一起,似乎十分痛苦。程锦之被这状况吓得半天不敢动弹,直到程牧白“叫救护车”的怒吼才将她从震惊中拉回。她颤抖着手拨通了救护车的号码,屏幕上蓦地出现一地水渍。感到脸上湿漉漉的,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手背也湿了一片,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早已泪流满面。“爷爷你醒来,我听你的,我不跟程牧白好了”、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3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昏暗不堪,程锦之的胃已经饿到痉挛,鲜红的“手术中”才嘭地一下熄灭。程牧白第一时间抓住出来的主刀医生,“怎么样了”医生摇摇头,程锦之心里咯噔一声,又见他欣慰地笑了一下,“幸亏你们送来的急事,程老爷子也早就跟我们提过这事儿,我们早有准备。不然那,真要备不住你们这种突然袭击了”程锦之闻言心里涌起一真愧疚。她一直知道程建霖血压偏高,高血压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可没想到这两年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居然早早地就在安排手术了,却没透一点风声给她。医生看出她一脸的自责,免不了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你也别太难过了,年纪大了总是不服老,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喜事儿,不必要到处找人说吧”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没什么说服力,摇摇头走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突然出现在眼前,程锦之抬头,是神出鬼没的老王。她牵了牵嘴唇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这声谢谢,也是对程牧白说的。不用想就知道,要不是程牧白发现了她的一直捂住胃部的小动作,然后吩咐老王打包些吃的来,老王又怎么会知道现在的状况程牧白接收到的讯息,斜眼看了她一眼,将程建霖安顿好之后才走过去,“你先回去吧,今天我来守夜。”程锦之哪放心让他一个人守夜他平日里这么忙,前阵子刚把梅远的事情搞定,有好一阵子没睡个安稳觉了。难得偷个闲,还碰上守夜这种事,她是真怕万一他也倒下了,她一个人怎么承受的来可她还来不及拒绝他的好意,就被老王半拖半拽地拉走了。直到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程牧白才长舒了一口气,从医生那儿要了把守夜的躺椅,在病床旁躺下。躺了半日,却没能如愿地入睡。眼睛瞪得像铜铃,大脑转速堪比涡轮。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别说是程锦之了,就是他也有些心力交瘁。原本想着趁着程建霖撞破他们的关系,顺势将这件事情给解决掉,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戴眉也会横插一脚,更没想到程建霖会当场晕倒。这个手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漫长的四个小时,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从他知道那件事的最初,他对程建霖是抱有浓重的仇恨的。可当他看清了自己对程锦之的心,在爱情雨仇恨的焦灼下,他备受煎熬。感情终于战胜了仇恨,他决定将心中的仇恨埋藏在心底,让它彻底尘封。他以为他对程建霖除了仇恨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感情。可当程建霖在他眼前缓缓坠地的时候,他心里竟产生了一丝恐惧,那种对亲人离去的恐惧感。那一刻,他的身体快过大脑,几乎在程建霖倒下的同一瞬间就拔地而起,将他扶住。手术室外的灯明明灭灭,却渐渐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如果说他对程建霖还有恨,更多的则是他这些年来对他不遗余力的栽培的感激。如果不是程建霖,他就没有机会站在程氏总经理的办公室里大展宏图。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有机会认识今生挚爱。如此想着,混沌不堪的心似乎比从前敞亮多了。半夜的时候,程建霖醒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问了几句程锦之的状况,便又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算是彻底醒了过来。他醒来的时候,程锦之正在一旁笨手笨脚地削苹果。见他醒来,程锦之一激动,握着水果刀的右手轻轻一偏,轻巧的割掉了左手大拇指上的小块指甲。吓得程建霖赶紧挣扎着从病床上起身,“你当心点儿”程锦之兴奋得一塌糊涂,她还以为程建霖被她气得再也不想跟她说话了,“爷爷”一开口就带了哭腔,泪水在眼眶里转转悠悠地就要掉下来。程建霖伸手将她眼泪擦干,“别哭了,爷爷不生你的气”他四下看了看,没见到程牧白,“小牧呢”一张口就要见程牧白,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程锦之不开心地撅撅嘴,“他在门口接电话呢,一会儿就进来了。”正说着,病房的门就应声而开,程牧白修长的腿跨了进来。“程叔,您找我”他在门口听电话,也一直留心着里面的动静。听见程建霖找他,他立刻就讲电话挂了进来。程建霖看看他,余光看了眼程锦之。程牧白心领神会,将手机揣进西装口袋,“锦之,你来医院跟人事部请假了吗”话题岔的如此突兀,程锦之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我跟经理说去趟医院就来了,怎么了吗”他不是也没请假吗“去把假条补上。”“”他都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来压她了,要是再看不出来是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跟程建霖商量,就只能怪她太傻了。她放下水果刀,不情不愿地走出医院,望着蔚蓝的天空,一时间竟不知道去哪儿逛,难道真要回公司补一张请假条别闹程牧白站在病房的窗口,看着程锦之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才放心地回到病床旁坐下。“程叔”程建霖迟迟没有说话,看起来是在思考要如何开口。程牧白也不着急,正襟危坐地坐在凳子上,不说话,就看着他,等他先开口。“对不起”程牧白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有些欣慰,更多的却是淡淡的苦涩。一旦开了口,再往下说就显得简单多了。程建霖似乎陷入了很不好的回忆当中。“当年车祸的事,你应该还有很多疑惑吧”这么多年来,程牧白一直明里暗里地在查这件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他靠近真相。“这件事情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我知道你的难处。”这倒是让程建霖惊讶了,惊讶之余也有些欣慰。到底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竟能在他的重重阻碍之下查到真相。当年程牧白在国外游玩,程嵩垣两口子也是难得轮到了休假,便开着车打算去山上烧烤,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可偏偏不巧,当他们收拾好东西开车下山的时候,遇到了程睿。程睿此人不像程嵩垣这般稳重,从小就被程建霖宠坏了,再加上去了戴眉这样爱慕虚荣的老婆。在戴眉的怂恿之下,竟然去参加了劳什子飙车大赛。获胜者的奖金并不丰厚,可是戴眉看上了那款订制的冠军戒指。程睿本对比赛也没什么兴趣,可经不起戴眉言语上的一再刺激,终究没抵挡住她的攻势,冲动之下报了名。这种私人的飙车大赛本就是违法的,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马路上举行。于是举办方就将地址选在了蜿蜒陡峭的山路上,一来那里警察不多,二来更增添了比赛的刺激性。程睿在开车技法上也是颇有研究的人,比赛起初进行地十分顺利。可直到中途,后头有辆车一直紧紧咬着他不放,他盛怒之下一鼓作气将油门踩到了底。转弯的时候一个漂亮的漂移,直直地撞上了正在下山的程嵩垣的车。一场车祸夺去了三条鲜活的生命。程建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血压蹭蹭地往上跳,几乎就要被送进医院。他强定下身形,连忙跑到警局,动用了一切关系将此事压了下来,也派人用重金将参与这次飙车的人的嘴巴都封住了。打理好那些事情,他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家的丧礼都一手办了。等到程牧白回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父母的衣冠冢,就在程睿墓的旁边。也许是做了亏心事,儿媳妇竟妄想程氏的股份,而且还抛下程睿唯一的孙女,跟别人跑了。程建霖痛定思痛,更加用心的照顾程牧白,并且在他学成之时,就将程牧白推到了程氏总经理的位置上,从此自己退居二线。这些年来,他看到程牧白与程锦之交好,心里也是十分安慰。即使知道程牧白对车祸之事一直存疑,也不曾有过动摇之心。直到得知两人关系暧昧之时,他才彻底慌了。他生怕程牧白一时之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危害程锦之。这些事情他原本向让它尘封,就让他带进坟墓里去。可没想到终究还是被程牧白挖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你不恨我”程牧白愣了一愣,“恨过,可是生活并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有程锦之的远方。他对这次对话做了最终总结,“所以,我不会将此事迁怒与锦之,我也会像你一样将此事隐瞒到底,绝不让她知道。”这正是程建霖想要的效果,他正要点头,却被突然冲进来的老王给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老王看起来狼狈极了,脸上纵横着几条不是很显眼的伤痕。他单手撑着门框,嘴里还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跑上楼的,“程小姐出事了”、陪伴你一直到故事给说完程牧白没有给老王指派别的命令,他就干脆在医院门口随时待命。当他打算去对街买份六块钱的麻辣烫的时候,正巧看到程锦之灰溜溜地上了一辆出租车。也不知道是老天开眼还是鬼使神差,他下意识地就把方向盘打直,跟着程锦之的那辆出租车行了一路。起初他还没觉得什么不对劲,越往后越诡异。这行驶的路线,不是回b大的方向,跟去程氏的路也是南辕北辙,更别提什么回家的路了。他心中一凛,拿起手机留给程牧白打电话。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前方的车似乎发现他一路跟随,连拐了几个弯试图甩下他。这下都不用想,就知道那车有问题,多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