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苦,只要跟着小姐,到哪去都好”玉萱知她这些日子来受了委屈,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哭了个痛快。好半晌,才道:“走吧,跟我到楼上去,咱们好好说说话。”绿萼抽噎地点了点头,跟在玉萱身后,上了楼梯。铺子里的伙计和丫头们瞠目结舌的看着,不知两个又哭又笑演的是哪一出。绿萼这一路上担惊受怕,想不到不仅无恙,还能见到玉萱,这真是悲极生喜,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主仆二人在桌边坐下,玉萱简要地跟她说了这几日经历,至于她如何被杖刑几乎丧命,而萧祤又如何凉薄,自然隐去。绿萼觉得她与武宁侯到底是血浓于水,就这般恩断义绝实在有些不近人情,又嗫嚅道:“小姐,不如不如咱们到府里请罪去,想必侯爷”“你不必说了。”玉萱打断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我跟武宁侯,再无瓜葛。”玉萱别过头,任一抹斜阳静静地洒在脸上,隐藏下眼底的悲伤。也许是她往日里太过强硬,不懂得迂回曲折,也许是武宁侯当真冷血无情,总之,这一世,她败得如此彻底。她以为凭借着自己领先了千百年的眼界,凭借着那灵秀文章,满腹丘壑,就能在这个天地有一番作为,却忘了韬光养晦的道理。过刚易折,强极则辱,无论前世今世,终是她不能领悟的。而这也是绿萼与她最大的不同。两人同样的死心眼,同样的不肯屈服,而绿萼却很懂得忍耐。她忍受着被分配到最不得宠的主子房里,忍受着主子的欺凌,下人的迫害,却逆来顺受,从未想过反抗,也从未转变自己的本心。忍耐,这正是千百年的女性们最为人称道的美德。而生在现代社会,从小接受了平等教育的玉萱如何能做到呢正所谓物极必反,绿萼的一味忍耐,和玉萱的一味逞强,也分别造成了她们的命运。在这个时代,真正能够翻雨覆雨、得心应手的,只有周氏而已,她们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玉萱叹了口气,又回头道:“你我久未相见,还是别说这些事儿了 。我不在这些日子,她们可有为难你”绿萼摇头道:“并没有。”玉萱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还是有些不放心,绿萼安慰她道:“小姐放心,这些天来,府里都忙着二姑娘的婚事,哪有人”她说到这,突然顿住,惊恐地垂下了脑袋。玉萱的心,也略略的紧了一下。其实上次瑞珠和宝珠到铺子里来,她已经隐隐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周氏是什么样的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萧祤是她亲手挑选的金龟婿,如何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所以不用说,能让玉娆下嫁的,京城里除了萧祤,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直到现在她才算想明白,萧祤为何会冒冒失失地将二人的事告诉靖王妃,想必是周氏从中作梗,靖王妃再做出一副宽厚仁和的样子,套他的话。两人再设计弄了这么一出,让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知子莫若母,难怪靖王妃能和周氏做成这么多年的手帕交,二人的心思手段,还是真是难分高下,各有千秋。玉萱不是蠢笨的人,虽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却还是没法向萧祤服软。其实她若能婉转一些,柔和一些,萧祤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将来也不难让靖王妃回心转意。只是有很多事,她不屑为之。若让她如此委曲求全,汲汲营营才能得到的爱情,她不要也罢。可是想到二人的婚事,玉萱的心还是刺痛了一下。前几天她一心念着绿萼,如今事情已经放下,那入骨的悲伤才慢慢的浮现上来。真正的痛苦从来都是这样,它不是突然的,剧烈的,而是在你以为无关痛痒的时候,慢慢侵袭而来,将你一点点吞噬,无处可逃。玉萱起身,强挤出一丝微笑,“你先歇歇吧,铺子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我再来接你。”“是,小姐。”绿萼战战兢兢地回答,不知道为何她听了玉娆要成亲的消息,竟然一句也没有多问。第六十二章玉萱装作若无其事地下了楼,直到走出绿萼的视线,才无助地靠在墙上,泪水顺着两颊无声地落了下来。萧祤要成亲了。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过不会负她的人,终究还是负了她。玉萱不甘心,她想再见萧祤一面,即便结果已经注定,她也要萧祤亲口告诉自己。玉萱是了解萧祤的,他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随便做决定。这样的人,他的决定也不会轻易改变。而今满京城的人都在关注萧祤和玉娆的亲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她相见萧祤,萧祤也未必会见她。玉萱靠着冰冷的墙面,阖上双眼,竭力忍住涌出的泪水。忽然,她感到一道阴影遮住了光线,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目眼前是一张美绝人寰的脸庞,那一双凤目狭长而深邃,在夏日的阳光下,仿佛两颗漆黑的宝石。“你怎么了” 许少卿垂眸望着她。玉萱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窘态,侧过了脸,“没什么。”许少卿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心中一疼,“你哭了”玉萱有些羞恼,擦干眼角的泪痕,“你才哭了呢刚才风大迷了眼。”她找了一个最通俗又最不可信的借口。许少卿轻叹口气,沉默半晌,突然道:“你都知道了”玉萱明白,萧祤成亲的事许少卿是知道的,却偏偏瞒着自己。一想到自己傻乎乎被他当猴子耍,心中便觉愤然,“要你多事,让开”许少卿伸出手,支在墙上,拦住了玉萱的去路,涩声道:“子逸是有苦衷的。”“苦衷”玉萱一声冷笑。既然两人已经互通心曲,订下鸳盟,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该两人共同面对才是。可他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自己做了决定,他以为他很伟大那她又算什么呢许少卿了解玉萱,她是一个处处争强的人,萧祤的所作所为,的确给了她沉重的打击。“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即便你见了他又如何你若肯放低姿态,又岂会有今天你再见他,也不过徒增伤害罢了。”玉萱最讨厌这种被他一眼看穿的感觉,她仰起头,“谁说我要见他了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你是我什么人”面对着他咄咄逼人的质问,许少卿心口疼了一下,轻叹道:“我当然了解你,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包括你自己。”玉萱甚为恼火,伸手推开他的胳膊,“了解我你少自作多情了,让开”说完,抬腿便走。玉萱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她很惊讶自己为何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自从来到这里,她屡次被许少卿所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身旁,甚至让她觉得,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玉萱仿佛突然惊醒,她回过头,只见许少卿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袭白衣如雪,黑发迎风飘展,绝色的脸上却带着几分落寞。玉萱咬着嘴唇,低声道:“对不起。”许少卿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带着些许自嘲,“哪来的对不起,我自找的。”纵然玉萱心里很清楚,她和萧祤已经无法挽回,却还是决定要见他一面。只是这个时候,她如果公然去王府找人,肯定会被打出来。若托人递名帖,不用说,凭靖王妃的手段,根本送不到萧祤的手里。唯一能帮她的人,恐怕只有许少卿了。可是玉萱并不打算麻烦他,她已经受了许少卿太多恩惠,他为了自己,公然和霍名启宣战,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处境。玉萱想到这儿,心里有些难受,她明知道许少卿现在的处境不妙,却什么也做不了。偏偏许少卿从不肯将这些压力转嫁给她,每次见面,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天下太平的样子。初四晌午,玉萱交代绿萼自己要留宿在香铺,让她先回紫园。绿萼有些不放心,却经不住玉萱的好说歹说,只得去了。而玉萱却一个人悄悄地去了靖王府。王府的两间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着,两侧挂满彩灯,门前铺着数十米长鲜红猩猩罽,无数工匠忙着装点布置,迎接初九吉日。阳光安静地洒落在这座庄严恢宏的古宅上,显得那些亭台楼阁更加美轮美奂。它已经历了数十年的沧桑,看惯了红尘中的万千繁华,仿佛在诉说着,封建王朝中,无数个悲喜交织的故事。玉萱抬头望着那轩峻楼阁,心中一阵酸涩。萧祤曾亲口许诺过他,要用八抬大轿将她娶进王府。而今他做到了,只是那八抬大轿里,换了另一个人。玉萱绕过院墙,躲在王府北门的一颗大树后。而今靖王府的大门已经封闭,为的是凝气集运,等初九吉日开门迎喜。萧祤平日里出入王府,只走北门,玉萱相信只要她守在这里,总能见到他。玉萱只穿了一件粗布衣裳,头上包着头巾,打扮的就如同最不起眼的农妇。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王府在办喜事,因而总有人来门口讨赏,讨布施,一时到没有人注意到她。玉萱靠在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一下午,来来往往地走过不少人,却独独没有萧祤的身影。她并不着急,因为这一面她实在等得太久了。傍晚时候,府门终于吱呀呀地打开,一辆极为精致的马车从回廊后牵过来,绕到门前。没一会儿,只见门内走出一个华服妇人,穿金戴玉,满面红光,笑吟吟地道:“这个季节的晚上最好,在你们园子里走走,别提多舒坦了。”“哈,你明知道我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快,还非叫我出来送你,你可快走吧,真是个难伺候的菩萨”玉萱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靖王妃和周氏,二人还拉着手,神态十分亲昵。“要我说你就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成日里在家闷着,好好的人也病了。”周氏由一个婆子掺着,一面上车,一面又回头交代。靖王妃披着一件孔雀裘彩鸾金丝斗篷,端丽的眉眼满是喜悦,“知道啦知道啦,就你啰嗦,可快走吧”周氏故意板起了脸,“好啊,这你就嫌起我啰嗦来了,将来玉娆进了门,指不定怎么让你这个刁婆婆欺负呢”“哎呦”靖王妃笑道:“玉娆那样好的孩子,我哪里舍得欺负不像你,成日家就知道抢白人,鬼点子又多,还好这孩子不像你。”周氏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像我像谁没看他们韩家什么种都有要不是我,哪给你找个好媳妇”“罢罢罢”靖王妃道:“就知道你嘴上从来不让人的,好好好,玉娆像你还不行么从小就只有你欺负我的份儿,她若像你,不用说,我也不用管家了,以后都叫她做主算了”“这还差不多”周氏晃了晃满头的珍珠,笑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说着,转头上车,一瞥间,正瞧见左首的树林子里站着几个人。玉萱怕她认出自己,赶忙别过头。周氏皱眉道;“那些是什么人怎么敢到王府门前来,还不快撵走”靖王妃阻拦道:“两个孩子大喜的日子到了,我吩咐在这里发布施,自然有贫苦人在这守着,随他们去吧。”周氏一听,方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玉萱一惊,往树后缩了缩,周氏盯了她半晌,冷笑嘀咕,“真是群没见过世面的村妇”说罢,随手一扔,抛给玉萱一锭银子。“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玉萱压低嗓子,赶忙捡起,揣在衣服里。周氏厌恶地别过头,上车驾马而去。靖王妃也扫了他们一眼,“今儿晚上不再散了,你们也都走吧。”村妇们抻长脖子望了望,见再没好处,便一窝蜂的散了。玉萱混在人群当中,也期期艾艾地挪了两步。直到靖王妃的身影消失在那扇朱门里,玉萱才重新走回树下。她掏出怀里那锭银子,发出了一声冷笑。好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啊。夏夜的风并不凉,玉萱整夜都靠在树上,身心上的双重折磨让她有些疲惫,却没有一丝困意。玉萱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扇门,整整一天一夜。无数人从这扇门里进进出出。第二日傍晚,天际突然笼罩了一层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将天地都吞没进无穷的阴翳里。暴雨前夕,家仆们忙碌着撑起帐子,将各色灯笼和彩鸾罩住,街上的民众也如惊鸟四散,纷纷躲雨。玉萱望了望头顶的乌云,那本就压抑的胸口更觉得透不过气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白色的身影终于映入玉萱的眼帘,夕阳之下,他的身形俊逸挺拔,面若冠玉,眼如星辰,那一双桃花瞳似有情又似无情,平白勾去了多少人的心魂。玉萱再见到萧祤,竟似恍如隔世一般,她只觉一道热血突然冲入脑仁,有些晕眩。“萧祤”萧祤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震,猛然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眼前站着一个少女,布衣荆钗,却不掩国色,只是那一张俏脸,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第六十三章玉萱伸手扶住树干,才没晕倒。萧祤见到她,有些惊讶,他负手走到玉萱身旁,“你怎么在这里身上的伤好了没有”玉萱抬头,见萧祤的眼中满是担忧,那份情愫,就如往日一般。可如今再见,她却感觉说不出的可笑。玉萱苦涩一笑,对上他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