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果然,今日又让玉娆出了风头。周皇后得意洋洋地展开玉娆的题卷,吟道:“雪菊金英两断肠,蝶翎蜂鼻带清香。寒村宿雾临幽径,废苑斜晖傍短墙。近取松筠为伴侣,远将桃李作参商。年来愁容疏杯酒,每忆龙山似故乡。”玉萱听完,心中也暗暗赞叹,这位二小姐果然文采精华,一首诗文笔隽永,格律精准,更将题目中的思乡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失为一篇佳作。“果然好句。”薛贵妃含笑称赞。玉娆得了魁首,却只淡然微笑,豪不娇矜。而婉容只以一朵花的微小差距败北,也依旧端雅沉稳,看不出一丝不悦。薛贵妃目光一转,又瞧了一眼题卷,“皖月秋风,凉阶乱草,一若池中树。泪湿兰烬,天涯望断,又有天涯相阻此句亦是佳作,只以一朵兰花之差败北,未免可惜,不如本宫再加上一朵,让你们同居魁位”说罢,薛贵妃从花篮里挑出一朵,扔在了托盘上面。不用说,薛贵妃读的那一首,正是长公主之女婉容所做。她到说不上与长公主有什么交情,只为了让皇后膈应。果然,皇后脸色一变,今日魁首已定,本是她的亲外甥女,想不到这个贱人又出来搅局皇后强压怒火,露出一个极冷的微笑,“如此甚好。”薛贵妃只如不见,亲昵地招了招手,“玉娆,婉容,你们两个过来,你二人今日端阳节夺魁,还不快向皇后娘娘讨赏”“是。”二人同应一声,轻移莲步,娉娉袅袅的地走到皇后身前。贵女们看着二人,欣羡不已,而有一个人,却霎时如坠冰窟,仿佛周身的血液都已凝结。这个女子,才是武宁侯家的二小姐萧祤转头望向玉萱,只见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色平淡,钻石般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炫目的光泽。从一开始,就是萧祤自以为是,她从没跟自己说过,她就是武宁侯家的二小姐。只是文馆那一首浪淘沙,惊艳了他,萧祤就一厢情愿地认定,这样的气韵,这样的才情,她怎么会是那个庶出的草包呢从出生以来,萧祤就一直在权利和阴谋之中打滚,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无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无可弥补他懊恼不堪,握紧了拳头,将手中的瓷杯捏成了一滩碎片。许少卿目不斜视,却将这细微的一幕尽收眼底。他是何其聪明的人,隐隐猜出了原委,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萧祤怕是没有办法抽身,武宁侯是什么样的人,而周氏又是何等身份,岂容他在爱女的终身大事上出尔反尔萧祤若此时站出来悔婚,不提周氏,只怕靖王妃就会第一个昏过去。何况以他的身份,地位,靖王绝不会让他娶一个庶女。怎么办萧祤浓眉深锁,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皇后娘娘柔婉一笑,一手拉住玉娆,一手拉住婉容,“这样的才情,又都是这样的标致,真叫本宫爱也爱不过来。”说罢,又命小太监拿出两个托盘,“这是西凉国进贡的麝香珠串,夏日带着,清凉润手,肌肤生香,本宫就赠于你二人。”“谢皇后。”二人的脸上均闪现了一丝喜色,不为珠宝,但为皇后所赐的荣耀。侯门勋贵里,再不能有人夺了这锋芒。二人似无意地看了对方一眼,心中均想,若没有她该多好两人接过串珠,戴在手腕上。少女的肌肤凝白如雪,趁着鲜红的玛瑙,分外惹眼。年轻的公子们看着这白花花的腕子,各个心荡神驰,难耐倾慕。而贵女们的眼中有羡慕,有嫉妒,恨不得那只膀子能长在自己身上。唯独玉萱心不在焉,什么麝香珠串,她才不稀罕,只盼着赶紧散场,让她脱了这劳什子衣服才好。皇后又看了一眼靖王妃,笑道:“这首题是祤儿所出,偏又让玉娆接了,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有缘份”玉娆听了这话,羞得花颜通红,忙低下头。靖王妃也喜道,“孩子们脸嫩,咱们到是别当众提这事儿的好。这样周正的孩子,真不知祤儿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呢”贵府夫人们多半都知道玉娆和萧祤定了亲,听了这话,也都咯咯笑了起来,这一笑更将玉娆臊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啦好啦,快让孩子们回去坐吧,咱们只顾着玩笑,瞧把这孩子羞的。”薛贵妃忙出来解围,玉娆告了谢,落荒而逃。玉萱看到这一幕,心中“咯噔”一下,她就是再不明白,也看出萧祤一定是和玉娆定了亲既如此,他为何要招惹自己萧祤心意,姑娘不知么他的话深沉温柔,仿佛还在耳边,原来不过是个偷腥取乐的登徒浪子想到自己适才被他占了便宜,玉萱怒火攻心,双目似两道冷箭,狠狠射向萧祤。萧祤一窒,心口似压了一块大石,掀不翻,推不掉,他胸口一热,只想站起来向玉萱解释清楚,身形一动,却被人压住了胳膊。许少卿面无表情,冲他摇了摇头。萧祤看到他,本来纠结无比的心变得更加复杂。他不仅走错了一步,还险些忘了,这个女子,亦是许少卿心仪之人。第三十章赛诗会后,宴会已至尾声,众人又玩闹一番,皇后娘娘准备摆架回宫。太监宫婢忙拿来卤簿,众人前赴后涌,直到目送娘娘与公主上了步撵。临走前,七公主又冲玉萱挥了挥手,满脸不舍。“恭喜姐姐夺魁”皇后一走,玉娆和婉容身旁就围了一群人,有忙着送礼的,有含笑套近乎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玉娆性子随和,含笑一一接待。婉容就冷漠一些,虽也有礼,仪态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又过了半柱香时候,众侍卫夹道开路,护送女眷马车回府。“跟我来”玉萱刚一抬腿,忽觉手腕一紧,被什么人抓住,一抬头,眼前是一双焦急的桃花眼,却不是萧祤是谁玉萱心中一惊,这王爷世子未免胆大了点,已和玉娆定了亲,竟公然跟自己拉拉扯扯玉萱柳眉一竖,挣了下手臂,萧祤执拗地抓着她的袖子,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公子,此时竟如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悲凄可怜,满脸哀求。玉萱心中一阵冷笑,这个靖王世子,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么看来自己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萧祤见玉萱站着不动,心急如焚,低声道:“随我来,我有话跟你说。”玉萱不着痕迹地扫了周围一眼,如果现在公然拒绝他,恐会惹人注意,到时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玉萱沉着脸,冲绿萼使了一个眼色,暗自甩开萧祤的手,与他绕到楼阁后面。萧祤见她肯来,微微放了心。此处是琼楼玉宇后的一处茶室,直通西郊的树林,四面都被廊柱挡住,颇为隐蔽。萧祤停下脚步,回过头,清澈的桃花眼凝视着玉萱,脸上满是懊恼。玉萱眯了眯眼,萧祤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惹不起她一点同情,她只想知道,这个登徒浪子又想玩什么花样看起来到也温文有礼,想不到却是内里藏奸。玉萱不禁同情起玉娆来,嫁给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花花公子,将来不知要有多少惹不完的气。萧祤望着眼前的绝色少女,一袭鹅黄色束腰曳地裙,外边笼了一层绣金丝樱花纹蝉翼纱,轻软薄透,层层叠叠,衬得那如花娇颜似在云里雾中。萧祤心中一阵悸动,越是心动,就越觉懊恼。就在刚刚,他还满心以为面前的女子就是她的娇妻,而现在他自己也不知还能不能挽回。“对不起。”萧祤满肚子的话,却无从出口。玉萱冷眼看他,心中又是一阵冷笑,对不起他当她是三岁小孩子么萧祤抬头,看到她脸上的僵硬,心中沉了一下,“我萧祤并非孟浪轻薄之人,只是”他无从解释,有谁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蠢的人,弄错妻子,还冒冒失失地上门提亲。玉萱突然展颜一笑,“公子言重了,玉萱并没怪你。”这一笑,仿佛一抹绚烂朝阳,让人目眩神迷。萧祤见她不恼,大喜过望,见到那倾国倾城的笑容,心中的情丝忽而收紧,他靠前一步,“真的”玉萱恶心的差点吐出来,却故作羞涩,低头“嗯”了一声。萧祤心潮涌动,柔声道:“是我不好,错认了你是玉娆,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他胸中百语千言,却不知如何表达,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玉萱的手。玉萱身形一动,并没放开,露出欲拒还迎的娇媚,萧祤顿时气血上涌,忘情握紧她的柔夷,忽然,只觉玉萱手腕一紧,继而下身传来一阵剧痛,直冲脑仁,忍不住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前世的玉萱可是学过防狼术的,这一招又准又很,正踢在萧祤两腿中间,男人最脆弱的部位,他痛得满头冷汗,却只能咬牙挺着。这种部位,他当然不能伸手去揉,尤其是面前还有一个女子。“世子这是怎么了”玉萱明知故问地瞧着他,唇边满是冷笑。萧祤无奈地挤出一丝苦笑,“没没什么。”玉萱面色陡然而厉,“萧子逸,本姑娘没功夫跟你闲话,今天给你个教训,以后若再敢惹我,休怪我手下无情了,二姐夫”她故意将最后的三个字加重了音量,是对他裸的嘲讽。一个刚刚与她二姐定亲的男子,却屡次三番的调戏她,真可谓无耻至极了。玉萱说完,冷冷瞪了他一眼,转身而去。萧祤心中一急,又伸手拉她的手腕,玉萱突然转身,顺手拿起桌案的上的茶杯,右手一挥,将茶水都泼到了萧祤的脸上。今日端阳佳宴,这杯茶也不知是谁喝的,好在这会儿已经冷了,否则非将萧祤烫成猪头不可。他俊逸的眉眼上沾满茶水,一滴滴落下来,狼狈不堪。玉萱大觉解恨,鄙夷地道:“世子爷好自为之。”说罢,轻提裙摆,娉娉袅袅地下楼去了。萧祤靠在墙上,呆了半晌,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坏脾气,小心眼,可为何他偏偏就这样喜欢呢萧祤直起身,缓解了下下身疼痛,一回头,却见一人斜靠墙上,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许少卿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狭长的凤目满是挑衅,“怎么样,要不要让给我”萧祤微一沉吟,笑道:“各凭本事。”马车回了侯府,已近傍晚,一日欢宴,众女都觉得周身疲乏,草草在枕霞堂请了个安,各自回房去了。绿萼伺候玉萱梳洗完毕,将染了酒气的衣服送到浣衣房浆洗,另打了一盆热水,滴了几滴玫瑰露,拿帕子沾了敷脸。热气氤氲,从肌肤外丝丝渗入,床边点着茉莉配芍药味的熏香,清爽怡人。没一会儿,玉萱便昏昏沉沉睡去。第二日一早,玉萱起得有些迟了,正要梳洗,便听得外头的三等丫头来报,太太房里的张嬷嬷来了。这张嬷嬷也是周氏房里头一等的人物,因不是周氏娘家带来的,总比苏嬷嬷矮上一头,心中常有不忿。俗语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玉萱到有了拉拢她的心思。“嬷嬷请进,绿萼,倒茶”玉萱简单披了件外衫,含笑招呼。“姑娘早”张嬷嬷咧嘴一笑,胖胖的脸露出两个酒窝,“茶就不必了,老身今儿来,是太太有句话交代。”玉萱心中一动,却神色怡然,“嬷嬷请说。”张嬷嬷笑道:“太太吩咐了,姑娘年纪大了,从今儿起,就不必进学了,同二姑娘在家里侍奉侯爷,以尽孝道。”玉萱一惊,周氏这决定做得到有些突然,只是她不了解大周朝的风俗习惯,只道是已过了上学堂的年纪,只道:“知道了,有劳嬷嬷。”张嬷嬷含笑点头,转身告辞。刚走到门口,玉萱又道:“绿萼,将玉匣里的那副银镯子拿给嬷嬷。”张嬷嬷一听,老脸乐开了花,却推辞道:“姑娘万万使不得,老奴是个粗人,受不起。”玉萱笑道:“嬷嬷客气了,玉萱年幼,多蒙嬷嬷们提携照顾,往日里总想着报答嬷嬷,却苦无机会,今日既见了面,断不可推辞了”这番话说得张嬷嬷心怀舒畅,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姑娘既这么说,老身老身就拿着了”说着,忙不迭地接过绿萼手里的镯子,揣在怀里。玉萱故意不看她贪婪丑态,一脸从善如流,张嬷嬷道:“那姑娘好好歇着,有什么事儿,就托人给老身带个话。”玉萱唇角一勾, “多谢嬷嬷”张嬷嬷这才左扭又摆地告辞了。玉萱了笑容,靠在美人榻上,轻轻抿着嘴唇。周氏这决定到底有何深意呢按理说韩毅回府,她更应该减少自己与他接触的机会,免得加深他们父女之情,为何还要自己“晨昏侍奉”呢玉萱沉思片刻,心中隐隐不安,只怕周氏又打了什么如意算盘。如今有了张嬷嬷这话,日后还该去打听些风声才好。不用去上学,对玉萱这种懒癌症患者老说,到也是件好事。她索性也不梳洗,又趴回床上,蒙头大睡去了。绿萼正捧着水盆进来,见自家姑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露出半截白花花的膀子,说不出娇媚,又说不出的可爱,摇头一笑,悄悄退出去了。第三十一章过了两日,玉萱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