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她话里没用“请回”、“慢走”等字,而用了“退下”,就是要苏嬷嬷弄清二人的主仆身份。苏嬷嬷的话头被她噎了回去,气得老脸紫红,双手也跟着发抖。这苏嬷嬷本是大太太的陪房,在府里伺候了二十年,本比年轻的主子还尊贵些,莫说是玉萱一个庶出的小姐,就是二姨娘、三姨娘也要忌她三分。从前的玉萱很瞧不起自己的亲娘,到是想着法的巴结周氏,因而见了苏嬷嬷,总是争抢着讨好,苏嬷嬷也从没将她放在眼里,哪知今儿教训她两句,竟碰了这么个钉子绿萼倒茶归来,正看见这一幕,心尖一跳,忙道:“苏嬷嬷快请喝茶”“你没听见我的话么”玉萱神色一厉,瞥了绿萼一眼,“将茶撤了去,送客”“嬷嬷别见怪,小姐小姐她”绿萼面色惨白,为难地看着苏嬷嬷。她这人心眼死,自幼被分到玉萱房里,虽说主子性格暴躁,又不得势,却还是一心一意为主子筹谋。如今见她竟得罪了苏嬷嬷,只想着如何为她打个圆场,话到一半,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苏嬷嬷恼羞成怒,抬手指着玉萱的脸,“你这小杂种,做出这么下作的事儿,竟还不知悔改”玉萱一听这话,双目陡然而厉,黑瞳中露出一抹冷光。她起身下床,冷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玉萱身材高挑,比苏嬷嬷快高出一个头。小脸白里透红,仿佛三月里初开的花蕊,玲珑剔透。她低头睨着苏嬷嬷,神态高贵清冷,苏嬷嬷心中一阵发慌,这丫头今儿怎么像变了个人儿似的可苏嬷嬷此时若服了软,半辈子的老脸也别想要了,强撑着道:“怎么你、你、你还不认错么”玉萱冷笑一声,忽然抬手,“啪”的一声,打了苏嬷嬷一个响亮的耳光苏嬷嬷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动手,惊愕的捂着脸,失声道:“你你竟敢打我”“打你又怎么样”玉萱半眯着眼,“嬷嬷有什么话,咱们不妨到夫人面前说去”苏嬷嬷见她盛气凌人的看着自己,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连退三步,哭天抹泪的道:“这、这、这蹄子疯魔了,没了王法了”苏嬷嬷是有意将事情闹大,连哭带喊的出了屋子。绿萼还兀自心惊肉跳,她本以为这个三小姐受了教训,那乖张的性子能收敛一些,想不到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姐,那那嬷嬷是夫人房里的,咱们咱们是不是去陪个不是”绿萼一脸焦急,战战兢兢的道。玉萱唇边勾起一丝浅笑,“去,自然要去,打盆水来,给我梳洗更衣”绿萼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好出门打了水,并拿来了牙叶、牙盐、面皂、脸帕等物。绿萼服侍她挽了袖子,玉萱临水一照,只见自己生了一张鹅蛋脸,眉弯新月,水剪双瞳,挺翘的鼻梁下是一张小巧鲜润的嘴唇。水盆里洒了几朵花瓣,映着盈盈水波,泛起耀目光华。可这光华与水中的人儿一比,就立刻失去了颜色。玉萱看着这张脸,不禁有些惊喜。上一世的她也算得上清秀,却不想这具身子,竟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玉萱撩起些水,拍了拍嫩滑的脸蛋,水中的倒映随着波纹散开,到使那一双墨玉般的眼珠儿更增灵动。绿萼看着她的侧面,细柔飘展的额发,白玉雕瓶般的脖颈,不禁也有些失神,“小姐生的真是标致,难怪京城的人都说,侯门勋贵之中,再没有小姐这样的妙人儿”绿萼说到这里,忙又停住。这话本是靖国公家的三少爷说的,下一句是:可惜生了个好皮囊,腹内却是草莽。玉萱见她这般,便知道往下定不是什么好话,便也没有细问。洗过了脸,绿萼又扶她在铜镜前坐下,将一头乌玉青丝绾了发髻,又从首饰盒里挑了两个华胜插上。见到这首饰盒,玉萱不禁皱了皱眉。满盒的首饰嵌金缀玉,当真是流光溢彩,华贵耀目。只是宝石都是又粗又大,金玉的层色又不太好,这侯门小姐的妆奁,到比暴发户还不如。“行了,别戴了,就这两个簪子就绾上就好。”玉萱挑出两个,吩咐了一句。“就这两个”绿萼一惊,“小姐平日不是不喜欢玉簪么昨儿还吩咐奴婢拿出去换了。”玉萱真不知用什么话来吐槽这个三小姐了,腹诽道:“是么许是昨儿看走了眼,今日瞧这颜色到好。”“知道了。”绿萼应了一声,将秀发绾成了数个花瓣形状,再已玉簪固定,到是墨色花瓣上开了一株白色花蕊。玉萱不禁喜出望外,想不到这丫头还有双巧手,往日跟着那个草包小姐,到委屈了她。梳洗完毕,又去挑捡衣裙,不出玉萱所料,衣橱里尽是些大红、绛紫、鹅黄、葱绿,虽花团锦簇,却俗不可耐。玉萱好不容易挑出件藕色暗纹织锦裙子,外头罩着绯色笼纱,层层叠叠,如云似雾,更衬得她清新明媚,宛如出水芙蓉。第三章玉萱整装完毕,起身道:“走吧,咱们往大太太那去。”绿萼吃了一惊,“太太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呢,只怕”玉萱打断道:“不妨,你只带我去是了。”绿萼没办法,只得领着她,出门穿过左首的锦翠园,又走过两个抄手游廊,行至周氏所住的芷萝苑。刚进了园门,远远的便听见屋里传来声声哭骂:“太太这是宠得她无法无天了,老奴不过是从旁提点了两句,三姐儿就耍起了主子威风,这真是说不得,劝不得,容她这么下去,老奴的脸不算什么,只怕侯爷的脸也叫她丢尽了”玉萱听出是苏嬷嬷的声音,不禁一声冷笑,这婆子动作到快,这会儿就到太太这告状来了。绿萼听了这话,心慌得不得了,颤声道:“小姐,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玉萱也不理她,嘴角微微上翘,提着裙摆,漫不经心的进了屋。门口的丫头一见是她,霎时如遇瘟神,起身喊道:“三小姐不能进去,夫人吩咐了”玉萱只如不闻,双眉一竖,伸手隔开那丫头,掀帘走了进去。惹得帘上珠玉相撞,发出悦耳声响。南向的屋子冬暖夏凉,半屉轻纱窗开着,送进缕缕微风。窗前放着一张桃红木榻,榻上铺着织锦云缎,中央置一八仙矮桌,放着佛手、枇杷、蜜桔等时令水果。一妇人斜靠在榻上,只穿着一件家常的暗红色镶水纹缀玉外衫,生得肤光胜雪,曲眉丰颊,精致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发尾斜插一只凤凰步摇,端的是雍容华贵,妩媚动人。不用说,这便是侯府的嫡夫人周氏了。想这周氏生了三个儿女,年纪要比林氏还大几岁,然其容貌身段,不见一点风霜痕迹,难怪武宁侯纳了数房妻妾,周氏却一直荣宠不衰。周氏不想她突然闯进来,微有些吃惊,转瞬又回复如常,只以杯盖轻轻摩挲杯沿,漫不经心地看着水中的茶叶。“玉萱给夫人请安。”玉萱矮身纳了个万福。苏嬷嬷见她自己往枪口上撞,大喜过望,便趁机落井下石,“姐儿这么大个人,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就这么闯进来,也不知通报一声”玉萱也不生气,柔婉一笑,垂首道:“苏嬷嬷提点的是,玉萱记下了。”苏嬷嬷不想她突然如此乖巧,满腔的话到被噎了回去。周氏微一挑眉,“我又没传你,到芷萝苑来做什么”语气平淡,眼底却带着一丝冷意。玉萱嫣然一笑,道:“太太前日虽打了玉萱,却也因玉萱实在顽劣,丢了父侯的脸,还惹得母亲伤心。玉萱回去之后,思前想后,诚心悔过,又想夫人素日最是疼我的,虽打了我,不过是恨铁不成钢之意,今日身上好了,特来请安,免得夫人挂念。”周氏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丫头到是个明白人,这一番话,既显得周氏治家有方,秉公处理,又显得她疼惜子女,不因玉萱是庶出而有所不同,温言道:“你明白就好,府里的姑娘们,哪个不是我的心头肉,若非你生事,我又怎么舍得打你”声音依旧淡漠,眼底冷意却缓和了不少。苏嬷嬷在旁听着,气得牙根直痒,冷笑道:“姐儿是真悔过呢还是假悔过呢”玉萱眉毛一挑,“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玉萱再糊涂,也知道体谅太太的一番苦心,何况玉萱自幼没有兄弟姐妹,只母亲一人,又未必能事事尽力,一直多蒙夫人眷顾,时刻感念在心。”苏嬷嬷如何不知她在夫人面前装模作样,想当面斥责她打自己耳光的事儿,又怕周氏觉得她轻狂,只站在一旁,气得直喘粗气。周氏斜睨了苏嬷嬷一眼,这老货跟了自己十几年,在府里的确是有些脸面的。俗语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玉萱若真对她动了手,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要给她个教训才好。想到此,周氏又开口道:“过去的事儿便罢了,你若能学得乖觉些,我也对侯爷有个交代。只是咱们府里的规矩你也知道的,年纪长的,服侍过上一辈的奴才,要比年轻主子还尊贵些。”周氏的话并未说透,玉萱却也明白,这是叫自己给苏嬷嬷道歉。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怒火,她好歹也算个主子,竟要她对一个嬷嬷卑躬屈膝,真是连大房的狗都不如了玉萱双目射出一道冷光,宝石般的瞳仁凝视着苏嬷嬷,开口道:“之前的事儿,是玉萱鲁莽”苏嬷嬷冷哼一声,高抬着下巴,显然觉得还不够。玉萱却突然话锋一转,道:“只是做奴才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请夫人评判评判。”“哦”周氏微一皱眉,不解的看着她。玉萱道:“嬷嬷是上了年纪的人,见识必然多些,若是真心提点,玉萱自不敢说什么。只是这杂种二字,牵累到父侯,玉萱万不能受。”“大胆”周氏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案上的杯盘嗡嗡作响。苏嬷嬷吓得脸也白了,失声道:“你你血口喷人”玉萱面不改色,沉声道:“当时绿萼也在场,亲耳听到嬷嬷你左一句小杂种,又一句小杂种,嬷嬷你还想否认么”她步步紧逼,盛气凌人,苏嬷嬷做贼心虚,被她气势所慑,连退三步,想要否认,到像是砌词狡辩了。周氏脸色铁青,咬牙看着苏嬷嬷。平日里也是太放纵这老货,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连侯爷也骂进去了苏嬷嬷百口莫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老奴一时糊涂,夫人明鉴夫人明鉴”玉萱依旧不惊不慌,垂首道:“若论起来,此事到底是因我而起,嬷嬷上了年岁,头脑昏聩,一时说错了话,也是有的,夫人千万别见怪,我也只当没听见罢了。”说着,又转头对苏嬷嬷道:“我说的可是”苏嬷嬷如今骑虎难下,又羞又怒又怕,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叩头。玉萱得意一笑,当面对质这种事,比的就是谁能沉得住气,这个苏嬷嬷,实在上不了大阵仗。周氏沉思片刻,强压怒火,“苏嬷嬷,我素日体谅你年纪大了,手眼难免不济,想不到你竟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说到此,微微一顿,朗声道:“来人”门口的丫头忙应了一声,掀帘进屋跪下,周氏又吩咐道:“把这老货给我带下去,狠狠的掌嘴”那丫头也没想到受罚的竟是苏嬷嬷,胆战心惊的应了一声,苏嬷嬷一阵哭天抢地,便被带了下去。玉萱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怜悯和不忍,“夫人,此事都是玉萱惹出来的,玉萱甘愿受罚”说着,俯身跪在周氏面前,挤出两滴眼泪。周氏平复了心神,着实有些羞恼,苏嬷嬷怎么说也是她的人,说出这种话来,自己也免不了教导无方的嫌疑。她又垂眸看了玉萱一眼,皓白如雪的肌肤,清澈如珠玉般的眼神,神态高贵冷艳,明媚却不流俗。周氏心中一动,平日里一直小看了这丫头,怎没留意她竟有这等姿色她能一口咬住苏嬷嬷的错处,从容应对,不惊不慌,似乎并不想她所想的那般无用。这样想着,周氏又警惕地打量了她几眼。玉萱感到她的灼灼目光,仿佛一把尖刀,刺透人心。她坦然抬起头,对上周氏的眼睛,瞳仁清澈坦诚,宛如一汪清泉,一望到底。周氏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狡诈和虚伪,她在后宅之中翻云覆雨,什么人真心实意,什么人想耍心机手段,自问逃不出她的法眼。周氏淡然一笑,伸手托起玉萱,道:“前儿你当街打架,是你的不对,我已责罚过了你。今日的事儿却另当别论,这老货当真骂出这样的话,教训两句也是应当。可你一个小姐,千不该万不该也不应动手打人,我就罚你回去抄写两遍女戒,望你引以为戒。”周氏没有再为难玉萱,她当街衣衫不整,恐怕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将来不过是按周氏的吩咐,送给哪家做妾,于她说,还有什么威胁想到这,周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玉萱装模作样地屈身行礼,“多谢夫人,玉萱甘愿受罚”第四章绿萼想不到这事儿竟被玉萱轻轻松松的翻了盘,直到走回了屋,还仿佛做梦似的。玉萱脱了外衫,懒洋洋的倒在床上。手臂上的伤口还时不时的传来细微刺痛。这刺痛好似在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