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就当我是宫女水心了,大宗伯并不杀我,是想拿我牵制陛下,可我当时远在益州,如果我坚持不回长安,大宗伯也拿我没办法,可最后我还是回来了,娘娘知道为什么吗”丽妃摇着头,眼中满是迷惑。“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和陛下同生共死。我们幼时相识、青梅竹马,曾海誓山盟此生不负,我家族蒙冤未雪,陛下受佞臣辖制,我若为了个人安危,撇下他一个人独自承受朝局的压力,我不忍心丽妃娘娘,看得出您深爱陛下,如果是你,你会出宫吗”丽妃摇摇头,叹口气,“我不会我父亲为大冢宰做事,让我监视陛下,可我做不到沁姑娘不用担心,上元节的事我不会告诉我父亲,至于李小姐那里,你”“她不是那样的人,放心吧丽妃娘娘。”我笑着扶起丽妃。丽妃一双眸子眼眶深陷,想必经常熬夜,我看得有些心疼,“丽妃娘娘,您也该好好调养才是,我在益州时闲来无事,种过几年药草,娘娘要信得过,我可以开一个安神的方子给你。”“那真是谢谢沁姑娘了,”丽妃理了理鬓发,发髻上的金簪流苏缀着白玉珍珠,应是极为讲究之人,“我看不得陛下烦忧,却不能为他分忧。”、出使突厥“娘娘自己保重身体的同时,也保重皇上的身体,就是为陛下分忧了。”我将香茶泼到痰盂里,“这茶有些苦了,娘娘以后不要再喝了。”丽妃紧张地睁大眼睛,极力掩饰着眉眼间的焦虑,“沁姑娘,此话怎讲”看她的样子,想必知道大冢宰送来的香茶有问题,淡淡的苦涩太不正常,应该是用曼陀罗花浸染过的,丽妃明知有毒却坚持服用,这其中必有隐情,会是什么呢丽妃确认了我的猜疑,“这茶本来是我父亲进贡,我让太医看过了,说是没有问题,我一直当做珍品招待贵客,平常都舍不得喝。”以我三年来在益州所学的微薄医术,就可以尝出这香茶中的曼陀罗花,难道太医的医术还不如我这江湖郎中,那绝对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医作假,想必被大冢宰收买了罢。这宫里到底埋了多少大冢宰的眼线,想想都觉得后怕,看到泼洒在地上的茶叶,脊背瞬间发凉,“这茶,皇上可喝过”如果宇文邕喝过这茶,那就麻烦了。丽妃困惑地摇着头,“陛下自从登基以来,从不踏足后宫,偶尔去荣妃那里,也只是喝茶赏乐,从不就寝。”宇文邕只喝茶不饮酒,即便当了皇帝也是如此,可那天我去荣妃宫中送绣服,他明明满身酒气,又是为什么呢丽妃显然委屈颓然,“大冢宰怎么会让陛下有自己的孩子我们这些妃嫔,不过是苦命的摆设罢了”我不知该怎么劝她,我甚至不知是喜是忧,宇文邕终究不曾负独孤沁,却辜负了这些痴心的女子。“娘娘,有一个人可以帮皇上摆脱大冢宰的钳制,只是娘娘要受委屈了。”“谁”丽妃眼神中充满期待。“突厥王庭的。”不管是谁,只要能帮上殿下,我愿意牺牲。”丽妃喃喃道:“大冢宰的权势,你是知道的,本宫也是无可奈何,沁姑娘要是能迎回这位突厥公主,本宫愿将这妃位让与你。”丽妃扑通一声跪下,我亦跪下,相扶道:“娘娘严重了,这宫中名分,对我而言如过眼云烟,我只愿皇上掌权,为父兄雪耻,便无憾了。”几个时辰后,丽妃就以皇后名义下旨,宫中精简用度,释放宫女,而我的名单,也赫然在列。这是大冢宰的意思,目的在于将我赶出皇宫,我和丽妃商议后,决定将计就计。上元节过后第九天,各国使臣陆续回国,周国使节将随祁莫王子一起,去突厥求亲,宇文邕这次派出的主使,是他的亲弟弟,六公子宇文直。宇文直虽然和兄长并不亲厚,对突厥屡次悔婚的行为耿耿于怀,是以立誓此次定要竭尽所能,迎回突厥公主。我女扮男装,夹在迎亲的仪仗队里。宇文邕站在城楼上摇摇送别,他心里明白,放我在外面,肯定要比皇宫安全,他虽然会难过,但却更放心。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确保我的安危车队晓行夜宿,餐风饮露,足足行了一个月,才到了突厥王庭,一路上,我尽量不引人注意,祁莫王子骑马在前面带路,并不在后面马车走动,并没有发现我的踪迹。到了王庭,木尊可汗早已列队迎接,阿史那雁穿着一身火红的胡装,蹦蹦跳跳地大喊:“哥哥回来了,哥哥,哥哥”木尊可汗让祁莫协助我们安营扎寨,安排住宿,我突然意识到女扮男装是个严重的问题,宇文直看我一眼,为难地使了个眼色,我看祁莫的眼光朝这边瞥来,忙抱着棉被跟着仪仗队的小伙子们进了帐篷。厚着脸皮铺开床被,那些小伙子胡乱把东西往地下一搁,就开始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来,渐渐地酒劲上头,絮絮叨叨地说起胡话来,其中一个回头瞥了我一眼,鄙夷地道:“跟个娘们的似的。”我懒得理他们,虽然很困顿,但也不敢睡觉或做其他事,只凑在门口看宇文直的毡帐在何处,等外面收拾停妥了,便跑到宇文直的帐中,苦恼地一歪脑袋:“怎么办我晚上总不能跟那些人睡一起吧”宇文直哭笑不得:“那能怎样,你不跟那些人睡,总不能跟我睡吧”我凶了他一下:“我是你带来的,你得想办法。”宇文直一手叉着腰,一手倚着帐中柱子,脸一黑,“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可没想带你来。”我嘻嘻一笑,回帐中搬了棉絮被子过来,往宇文直帐中的地上一放,拍了拍手道:“我不管,要么你让我恢复女儿身,我去跟丫头们一起睡,要么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宇文直气得龇牙咧嘴:“好你个独孤沁,恢复女儿身肯定是不行,那个祁莫跟条野狼似的,随时会把你吞了。”我便收拾被褥,麻利地铺了起来,宇文直蹲下来,用手指敲敲我肩头,“哎,我说独孤沁,你就不怕半夜,我把你那个了”我“嘿嘿“一笑,冷静地摇摇头,”你不会的。”“你怎么知道”“因为你心里,只有李馥郁一个人啊。”他被我道破心事,摇着头,冷哼一声,出去了。这一夜睡得很安稳,哪怕是在草原,是在千里之外的异乡,我仍然觉得踏实,此刻才知道,我根本不属于皇宫。次日,帐外熙熙攘攘,我被吵醒,迷蒙中挣开眼睛,宇文直从外面进来,抱怨道:“独孤沁,你害我在草丛里躺了一夜。”我愕然地看向他,突然就愧疚起来,忙不迭地跳下床,打了一盆冷水,生了火炉烧开,给他煮了热茶赔罪,他坐在炉边,皱着眉头,我看出他似乎藏着心事,便问:“你这是怎么了”“嗨,”他放下茶壶,愣愣看着帐外,“真是晦气,偏偏赶上瘟疫,牛羊死了一大堆,木尊那老头忙着处理瘟疫,求亲这事给搁下了。”我端着下巴思考一阵,瘟疫,这并不是什么大病,当初在益州的时候,我研习了一阵草药药性,知道该如何用药才能延缓疫情,这不但不是晦气,或许是喜气呢。“你去跟木尊可汗开个条件,我们帮他除去瘟疫,他答应许配公主,两全其美,岂不是很好”宇文直皱着眉头,随即会心一笑:“独孤沁,你有办法对不对”我点点头,送给突厥王庭的聘礼中,药草是其中一项,在王庭还未答应嫁公主之前,聘礼自然原封不动地在周营中,宇文直按我写的药方,亲自带人配齐了药草,熬了一大锅药水,当着木尊可汗的面,让几只患病的羊饮了,没过几天,那几只羊便恢复了健康。木尊可汗大喜过望,当即写下承诺书,保证出嫁公主。但当迎亲队伍翘首以盼的时候,阿史那雁公主却再次逃婚,离家出走了。这是众人始料未及而我和祁莫预料之中的事,我估计以前阿史那雁能顺利逃脱,多半是因为祁莫也反对这桩政治婚姻,但这次却不知怎么的,祁莫对阿史那雁的婚事极力赞成,恨不得日夜看着妹妹,以免出了差错。是以在这样严密的监督之下,阿史那雁刚到马厩,就被逮了回来,软禁在帐中。就这样又过了几日,我一直鹊巢鸠占,宇文直只能四处借宿,我深深为他的正人君子所感动,便笑着对他说:“这次王庭之行,倒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为了表示感谢,我帮你做两件事,第一,让阿史那公主心甘情愿地嫁给咱大周。其二,在李馥郁面前,多多替你美言。”宇文直手攒在宽大的袖筒里,脸冻得通红,在炭盆里烤着手,嘿嘿一笑:“那也不枉我受了这多日辛苦,拜托你了,独孤沁。”、祁莫王子我让宇文直打晕给阿史那雁送饭的丫头,剥了衣裳换上,端着食案,低眉顺眼通过门口两个侍卫的盘查,显然他们并不想真正为难公主。刚进入帐中,“倏”一声,一只马靴就扔过来,我不会武功,只能勉强躲过,手中的食案一倾,差点从手中滑落。“给我出去,出去”我将食案搁在旁边小几上,摘下帽子,解开束着青丝的发带,笑嘻嘻地道:“看看给你送饭的是谁还不吃吗”阿史那雁回过头来,唬了一跳,端着小几上的羊油灯凑近一看,一双好看的眸子瞬间盛满欢喜,差点就跳了起来,“沁姐姐,竟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拉着她的手坐下,将当日江中分别之后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当然将祁莫如何劫持我那段略去不提,也将我和宇文邕的关系也略去不提,阿史那雁听了,笑着拽着我胳膊道:“那这么说,姐姐现在是使者”我揪着她的鼻子,“对啊,姐姐是护花使者,来采你这朵草原上最美丽的藜芦花,让你嫁到我们大周国做皇后。”阿史那雁站的脸沉下去了,一双善良的眸子充满担忧,“中原的皇帝,能一箭射下凶狠的鹰吗会骑着马给心爱的姑娘唱情歌吗敢拿着弯刀,搁下敌人的头颅吗不能吧不会吧也不敢吧那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我笑笑说:“不止呢,你要嫁的这个皇帝啊,除了会骑马射箭给心爱的姑娘唱歌,还会下棋、弹琴、侍花养草,更重要的是,一表人才风姿绰约,除此之外,他品性纯良、为人和善,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吃亏的。”阿史那雁被我说动了,以手支肘,陷入沉思,嘴角微微上扬。原来,他不是不想嫁,只是和千千万万新娘一样,担心将来的夫君不够出众,承担不起自己一片芳心,可是,他真是多虑了,宇文邕,如果他爱她,她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我不能确定,宇文邕会不会喜欢上阿史那雁,一方面盼着他会,一方面又盼着他不会,我是怎样一种挣扎苦痛的心情,可能,谁都无法理解吧。那天晚上,我趁公主睡后走出帐篷,顺着小道行至北周使臣帐前,轻扣门帘。里面有人说:“请进。”我愣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身正欲离开,袖子却被人拉住,拽进帐内。我一看是祁莫,看着被拽着、怎么挣都挣不脱的手臂道:“王子自重。”祁莫放开我,得意一笑说:“果然是你,我那日看见一个小厮鬼鬼祟祟地抱着被褥,又听闻宇文直这几日到处借宿,为的是给一个下人腾出毡帐,便觉得蹊跷,派人一查,果然金屋藏娇。”我知道瞒也瞒不住了,便坦然道:“既然王爷什么都知道了,我无话可说。”祁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本来就身材高大,我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却终于气势有限,败下阵来。“什么叫无话可说,你不说清楚,不怕我告诉父汗,杀了你。”我冷笑一声,“王子若想杀我,即刻就可杀了,何必要惊动可汗呢”祁莫笑笑道:“奥,那你是不想说了。”“我什么都没有做,王爷让我说什么”“好,嘴够硬,我就喜欢刀子嘴的姑娘。”我笑笑说:“王爷喜欢什么样姑娘,与我何干我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奴婢罢了。”祁莫笑道:“这草原上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跟我这么说话。”他语气中似有恼意,我便忍住没说话,心里却在想,我本来也不是草原上的女人。屋外脚步声渐近,是宇文直,我伸长脖子呼叫,喉咙却被祁莫扼住,拖着藏在虎皮靠座背后,宇文直进来,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奇怪,独孤沁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又提着壶灌了口凉水,出去了。我在心里暗骂,草包就你这粗心大意的性格还带兵打仗呢,祁莫眼风一扫,嘴角勾出一个邪邪的坏笑,一只手任然捂着我的嘴,反缚着我胳膊的另一只手却松开。我冷哼一声,你也太轻敌了,握紧拳头,手肘猛地向后使劲一击,正好撞在要害处,祁莫痛得大叫“母狼”捂我嘴的手一松,我趁机放声大喊:“救命啊”帐外的宇文直立马提着剑跳进来,我吹灭了羊油灯,装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声音紧张而害怕:“登徒子揍他快揍他”宇文直二话没说,放下手中长剑,抡起拳头就打,他虽然楞头呆脑,缺乏谋略,但天生力大无穷,又痴迷武学,大周第一勇士绝不是浪得虚名,密集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祁莫躲躲藏藏,宇文直穷追不舍,外面三四个守卫听见动静,提着羊角灯赶紧来,帐中瞬间昼亮,宇文直一看是祁莫,愣了愣神,费解地看向我。这时候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