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回来那次,那般的欣喜,那般的欢愉,借着心情挥笔而就的一幅美人图,让未曾见过怜衣的小恒子,都是有些惊为天人,心中甚觉,只有此等女子,才能拥有圣上的青睐。只是后来的阴差阳错,实在让人惊觉天意弄人,但入宫的机会已然只有那错过的一次,就算是圣上再爱,也是枉然。时至今日,就在众人都是以为此生无缘与之相见时,怜衣却出现了,而且出落得更加清丽动人,只是,样子,却是变了。“公公何出此言呢还望公公解惑”看到小恒子身后的那几位嬷嬷,怜衣心中已经是猜到了些许的,只是碍于情面,也是开口问了一句。“请姑娘接旨吧”小恒子将手中圣旨轻展开来,对着怜衣开了口。“清荷堂洛怜衣接旨”也是知道宫里的规矩的,口中说着,身子盈盈拜下。“奉天承运,圣上诏曰:特赐清荷堂美人洛怜衣海棠宫沐浴净身之礼。钦此”“谢主隆恩”怜衣轻从小恒子手中接过圣旨,眉宇间虽有忧色,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悠悠起身,口中礼仪不差分毫。“这几位是侍奉美人沐浴的嬷嬷,门外软轿已经准备好了,若是无事,美人便可以启程了”“有劳恒公公了,如此便是走吧”情知此番已经是躲之不过,怜衣也是不便加以推辞,心中微叹口气,只道是该来的,总会来了。今日自己的侍寝,势必将自己推向那风口浪尖之处,若是明白人还好,若是不明白的,自然会有些不长眼,前来找麻烦的。只是如今这番情景,怜衣想避也是无处可避的,圣上一纸诏书,便是将自己的后路堵得干干净净,连半分退路也无。静静端立在软轿之上,怜衣的心中五味杂陈,各种心思都是转悠了个遍,脑海中想象了无数种结果,却还是让她心中悱恻。自小时起,怜衣便是生活在霓裳苑中,虽是清倌人,但男女之事也是见了不少,对之也不是懵懂无知。但怜衣担心的却不是这个,是如今自己这副面容,是否能够让夏荣琪接受,虽然怜衣对于这副容貌有着极高的自信。可是,她清楚地知道,想要得到夏荣琪的心,这副容貌远远不够,而且自己现在尚且还顶着洛怜衣的名字。怜衣心中恍然明悟,自己之所以会在第一晚便是被召见侍寝,或许,仅仅是因为这个名字,但是,圣上应该是见过我的画像的,为何还会如此执着呢怜衣不知道,夏荣琪根本没有参与此次的选秀,更别说是见过什么画像了,至于洛怜衣的名字,都是太后的一书懿旨,尚且才到了夏荣琪的面前。也就是这番莫名的波折,让本是心中已经了然的怜衣,在接下来的事情里,也是有些接受不了,原来,他爱自己,爱得如此之深;不,他是爱着当初那个霓裳苑的洛怜衣,而不是现在这个顶着美人名头的洛怜衣;“美人请吧”软轿在海棠宫门前缓缓停下,随行的嬷嬷躬身走在前方。“嗯”怜衣轻轻应了声,缓步跟在其身后。海棠宫,宫中礼仪倒是已经培训过了,宫中有着一汪温泉,经过历代洗礼,分为了四个出水池,分别是:专供圣上和皇后沐浴的龙凤双池,太后专用的延年池,和嫔妃专用海棠池;移步走近海棠宫中,一阵暖意扑面而来,虽然是在夏季,但此处温度也是不高,反而有着一种暖意洋洋的感觉,甚是舒服。“还请云茴姑娘和紫儿姑娘在外等候”跟在怜衣身后的两人,正要跟着进海棠宫时,却是被前方的嬷嬷制止了,紫儿刚想说话,怜衣对其使了使眼色,如此才是罢了。前方那个引路嬷嬷也是看到了怜衣的动作,躬身一拜,开了口:“美人莫怪,宫中嫔妃首次沐浴净身,是不得有外人在场的,只能是由宫中专门的嬷嬷来侍奉,这是历来的规矩。”怜衣也是浅浅一笑,欠身说道:“嬷嬷无妨,还是按照规矩来。”末了便是对着云茴和怜衣说道:“既然今日这里用不上你们,那你们就先行回宫去吧”“是,奴婢告退”听到怜衣的吩咐,两人也是不加扭捏,行礼后便是退去。怜衣也是不怕这里的嬷嬷动手脚,毕竟,自己可是今晚圣上指名要的人物,若是出了差池,她们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当然,出于谨慎,怜衣还是让云茴和紫儿先行回宫,自己在此时众人都有目共睹的,若是出了事,未曾归去,这两人自然是可以有理由来找人的。“走吧,美人,我们进去吧”见到云茴和紫儿两人离去,前方的嬷嬷微微欠身开了口,今日事关重大,可不能误了吉时的。点了点头,怜衣随身进了殿中,前方倒是如平常宫殿一般是一个大殿,只是里方倒是不能一眼望穿,层层帘帐随风飘舞,池中雾气翩翩蒸腾。“请美人偏殿更衣”怜衣转身,便是看见一旁偏殿之中,已经候着两位嬷嬷,手中拿着一套轻纱,倒是别致,着身其上,尤若无物。缓步移至池中,玉足轻颤,沿着阶梯,一步步下至深处,轻身坐下,池水渐渐漫于脖间,周边的嬷嬷开始往池中撒着花瓣,伴着花香,怜衣有着一瞬间的恍惚。想到今夜便是可以见到夏荣琪,怜衣莫名的多出了一丝期待,只是唯一的惋惜,就是自己如今的身份,已经没有办法像当初那么单纯的去爱一个人。说实话,就算是到了此时,怜衣也只是知道自己的任务,便是将夏荣琪的一举一动统统都是告诉影子。至于影子要采取什么行动,要做什么事,要知道这些消息做什么用,怜衣一概都是不知,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将自己的思想封印在躯壳里的木偶娃娃,行动间,都是被牵上了一根绳子。如今的怜衣和当初那个怜衣,已经是完全不同的身份,那时的她,还有着为自己爱情挣脱的勇气,而此时,她已经是将自己陷在了爱情的囚笼里,只愿为爱人而生。渐渐的,嘴角溢出一丝轻笑,心中默默言道:“此生遇你,是我之幸,不论如何,如今的怜衣,只愿为你而活,风浪面前,我必定在你前面先走。”或许是这突然而来的明悟,让怜衣的心平静了下来,微闭双眸,任水波悠荡,唯心独静。“哗啦”半晌过后,怜衣从池中轻站起身,陪侍在一旁的嬷嬷,四手摊开轻薄纱衣,轻裹于身,不露分毫。纱衣纯白之色,层次繁复,脖领微齐,细密的针脚刺绣,平添一份别致,腰间束带盈盈一握,尤显倾城国色。“美人绝色”一旁随侍的嬷嬷,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心中莞尔,如此佳人,才配得当今圣上。怜衣淡淡一笑,眼神清亮,朱唇微启,言道:“嬷嬷谬赞,怜衣愧不敢当”“美人谦虚,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先启程吧”嬷嬷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已经渐至夜幕,此时过去,倒是时间刚刚好。“圣上,时辰不早了,随侍的洛美人已经在清荷堂中候着了”但见时辰不早,一旁的小恒子见到圣上毫无动静,忍不住出声提醒。“怜衣”夏荣琪低低念了一声,末了却又摇了摇头,暗自说道:“是不是我太想念你了,所以上天才如此安排我们相见的。”或许是对于即将到来的相见多了些郑重,夏荣琪又是磨蹭了半晌,才双手一合折子,扬声开口道:“摆驾清荷堂”“是,圣上起驾”小恒子一听,心中欢喜不已,忙是向外招呼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在门口等着迎接圣驾,此处就留美人一个人就好了,今夜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几位嬷嬷陪着怜衣一同回了清荷堂,对于即将到来之事,怜衣心中依旧是有些紧张,但听见一旁的嬷嬷将云茴和紫儿吩咐下去,自己才稍稍心静些。“之前的话,想必随侍的嬷嬷已经是告诉了的,今夜里,就看美人自己了,在此先像美人道个喜,希望美人自今日起,荣宠加身”“承借嬷嬷吉言了,若是日后怜衣得殊荣至此,定然不会忘记今日嬷嬷栽培之恩的。”怜衣也是知道宫里的规矩的,口中如此说着,伸手也是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包银子,让那位领头的嬷嬷待会下去分了。嬷嬷倒也是不客气,手中接过之后,带着众人躬身叩拜一礼之后,便是转身离了去,此时的屋里,也就剩下怜衣一人了。“奴婢参加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在怜衣出神之际,外间传来的声音,让她惊了一下,稍整一下,忙是起来,静静站立在房中,等候那个即将到来的心上人。空气有些静,连带着呼吸都是变得轻微了许多,“吱呀”是门开的声音,明黄色的袍子,上绣五爪金龙,身姿修长,天子之气。、第二十九章 幻影成殇终相识俊美男子轻推门而入,眉眼微抬,本是有些欣喜的面容,在看到怜衣的一瞬间,骤然冷了下去,恍若和刚才那个如沐春风的男子,并不是同一个人一般。“臣妾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怜衣来不及细想夏荣琪神色间的变化,猛然想起礼仪,急急便是拜下。夏荣琪眼神低低的看着窗外,未曾理会怜衣的跪拜,口中淡淡说道:“起来吧”“是。”怜衣站起身来,口中静静答道。只是,意料中的事情,似乎并没有来临两人一个静伫窗前,一个站立在桌旁,都是静默无声,似乎空气都是凝固了一般。“你先睡吧,朕今日累了”终于,男子略微疲倦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却也让怜衣的心,沉到了谷底。此时的怜衣,心中只是不断在回荡着一句话:他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了吗这还是当初那个对自己深爱的琪爷吗心中如此想着,眼眶渐渐有些湿润,却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似乎是不想让眼前的人看见自己如此的模样。未曾听到答复,夏荣琪眉头微皱,转过了身来,本是想要再说什么,却是看到眼前女子梨花带泪模样,不知为何,平生一种厌恶。“别哭了,朕不是眼泪可以打动的。”夏荣琪的声音透着冷意,冻得怜衣直打冷颤。怜衣深吸口气,嘴角一勾,扬声说道:“圣上莫以为天下姑娘都喜欢你,我洛怜衣偏不,以前我喜欢你,算我瞎了眼,今日起,我不会再傻了”听到怜衣此时的狠话,夏荣琪竟是暗自拍了拍手,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声音蛊惑:“好一个刚烈的女子啊,坚韧有性格,还是如此绝色,若非是我知道你的身份,还真是会被你骗过去呢”“身份,我的身份,难道圣上不知道吗我不过是霄王爷妻妹而已,还有什么身份吗”怜衣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气,刚才夏荣琪那番话,着实让她伤了心。“呵呵,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想来你这具身子已经是不干净了吧从霄王府出来的,还能有完璧之身吗”“你夏荣琪,莫以为你是当今天子,就可以如此污蔑一个女子的名节,我洛怜衣清白之身,岂容你玷污”此时的怜衣已经是气急,竟然不顾礼仪,直呼了圣上的名字,从话语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怜衣就没想再活着出去。如此薄情寡义的男子,有什么值得她付出的,只是,怜衣已经是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今的自己,早已经是换了一副模样。两个洛怜衣的身子虽然是一样的,可是这面目,已然是换了一个人,当然,气急的怜衣是将这件事忘至了九霄云外的。“看来这夏荣霄的调教还不够嘛,如此便是沉不住气了,将来还怎么办事呢”或许是觉得对于怜衣的打击还不够,夏荣琪的语气,愈加轻浮了起来。“没想到我洛怜衣爱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怜衣的声音透着阵阵死气,似从九幽传来,如泣如诉。“住口,洛怜衣这个名字也是你可以自称的吗”夏荣琪的一阵厉呵,却是将怜衣从迷雾中震了出来。此时的怜衣不禁是有些苦笑,自己也是急了,竟然忘了现在的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初那番模样,一时不经意,倒是差点铸成大错。“琪爷,花魁大赛,您终究也是忘了吗”怜衣的声音淡淡传来,不带丝毫烟火气,似乎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女子,并不是她一般。夏荣琪的眼神略过一丝不自然的迷离,却在瞬时便恢复了凌厉,眼神直直的看着怜衣,似乎是想把眼前的女子看个通透,唇间暗暗挤出一句话:“你们把怜衣怎么了”“圣上可否还记得,那日花魁夜里的柳叔,还有那河灯,还有那观星,还有那一晚的酒醉夜谈”怜衣没有回答夏荣琪的话,反而是自顾自的说着些旁的,但听在夏荣琪耳中,却是恍若惊雷。他是了解怜衣的,如此女子,绝不会是那种将此等与男子私会之事,到处与人说的人,所以,眼前的女子,定然是怜衣极为信任之人。否则,怜衣怎么可能将这等关乎女子清誉之事,随意告知与人,尽管是身处霓裳苑,但怜衣的性子,亦是清高得紧的。空气中有了短暂的静默,时间过去半晌,夏荣琪才悠悠开口道:“她还好吗”“日夜思君愁断肠,不思量自难忘,幻影成殇终相见,却道眼前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