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像话的宋甜抱进怀里。“不是让你带孩子你怎么偷听呢。”“我没偷听。”宋甜梗着声音辩解,“你们声音太大了,快把宝宝吵醒了。”“哦,对不起。”宋甜不知所措地摇摇头,也说:“对不起。”安静了好一会,宋甜忽然小声问:“我们是不是要搬出去”秦朝阳说:“不用,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可是潘书记说”“不用理会她。”宋甜没说话了。怎么能不理会呢就算关系再恶化,那也是他的母亲吧况且这恶化的关系,全都因为她。宋甜内疚极了,两手用力地抓着秦朝阳腰上的衣服,秦朝阳“嘶”了一声,抓住宋甜的双手,说:“你要把我的肉抠下来了。”“我搬出去吧。”宋甜说。“不行。”如果真和家里断干净,他们以后的生活就得完全靠自己。两个人的工资并不很高,而养孩子的费用高得吓人,这是长线消费。倘若要完全撑起养孩子的负担,并且保障两个人的基本生活,那么就必须保证没有后顾之忧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车子。无疑,他们都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说话。秦朝阳的脑子飞速转动着,他在思考对策,怀里的宋甜也很安静,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思考对策,或者,她已经崩溃了。“我搬出去吧。”“不行。”秦朝阳揉了揉宋甜的后脑勺,“你不要做决定,这种事让我想办法。如果真的要搬出去,不是你搬出去,是我们一起搬出去。好了,你今天很累了,快进去睡觉。”宋甜点点头,门一合上,秦朝阳就一屁股瘫在沙发里。他在客厅里抽烟,一根接一根,没一会,烟灰缸里就堆了一堆烟头。他想起以前的宋甜,也是这么没节制地抽烟,现在轮到他了,苦笑。他到阳台去给王小春打电话,“傻春,兄弟落难了。”王小春“啊”了一声,明显不在状态。没听出秦朝阳语气不对,还开玩笑:“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兄弟莫怕,你朋友遍天下,在哪都吃得下。”“有没有什么来钱多的活”“啊”秦朝阳说:“王小春,早知今日,当初我就应该和你一起做生意去。”“开玩笑吧老大你家大业大,你爸要退休的,你是家里独苗,等你子承父业了,哇,那可是金山银山诶你还会稀罕和我做那点小生意”秦朝阳苦巴巴地笑笑:“断关系了。”“啊”秦朝阳把现在他和宋甜的情况简单地跟王小春讲了一遍,王小春听完都懵了。断绝关系这种电视剧里的情节居然发生在了秦老大的身上不过,据他对潘书记这个人浅薄的了解,好像,她的确会这么狠。“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秦朝阳望天,长长地叹一口气。王小春试着出主意:“其实你现在工资也不低,宋甜呢,她工资怎么样”“她一个小导游,能有多少薪水。”秦朝阳说,“她自从跟了我,就没享过福。我没打算让她继续回去干,跑来跑去累死累活,还动不动被人投诉。要是碰上胡搅蛮缠的人,她一个女人怎么处理”“也是。”王小春说,“老大,你还是和宋甜好好商量商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肯定帮”秦朝阳吸吸鼻子说:“有你这话,够了。”翌日早,秦朝阳起来,宋甜在餐厅等他。早饭很简单,白粥配馒头,秦朝阳不挑食,坐下拿着馒头啃。随口问:“琴姐呢让她过来一起吃吧。”宋甜说:“琴姐走了。”秦朝阳一愣,“走了”宋甜不知情绪地笑着:“潘书记言出必行,果真辞掉了琴姐。我们再赖着不走,不知她会不会派人来赶我们。”“不会,”秦朝阳神情凝重,“那太绝了。”“昨天我想了很久,我觉得”秦朝阳放下馒头,看着宋甜。宋甜说:“和你比,我的工资太低了,我应该更努力工作才行。我想,提前结束产假回去工作,拿提成会比现在好很多。”“我不同意。”秦朝阳说,“一来你身体不行,二来孩子现在不能没你。你那工作,我的建议是辞掉,太累了。”宋甜笑了:“辞掉那我们更负担不起。”“你别管了,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该怎么着怎么着。”“宋甜,你信我一次。”、最后隔了两天,秦朝阳和宋甜开始收拾东西,他们打算搬到宋甜原来的小区里去。行李基本是秦朝阳在整理,宋甜在抱小孩。整个过程里,秦朝阳一声不吭。宋甜看着他把衣服裤子袜子毛巾任何东西卷成卷,一股脑塞进大箱子里,踢了他脚踝一下,“干什么呢,一件一件叠好。”他愣了一下,彻底停下来,“我没想到她真这么绝。”两个人带着一孩子还有一大堆大大小小的东西走了,半路上宋甜接到楼丽丽的电话,挂了电话以后告诉秦朝阳,一会她的领导要过来看她。秦朝阳哦了一声,说:“正好搬家缺人手。”宋甜瞟了他一眼,重申:“她是我的领导。”“领导怎么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你就辞职了。”“谁和你说我要辞职了”秦朝阳啧一声:“前两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可没同意。”话题到这里,到地方了,于是无疾而终。两个人把家里稍微打扫了一下,楼丽丽就到了。宋甜放下手里的活给领导端茶送水,楼丽丽跟秦朝阳打招呼,然后对宋甜说:“怎么又搬回这里来了绿城不是挺好的”宋甜笑了笑,一言难尽。楼丽丽不愧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到这里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有个去香港的团,一周豪华游,基本日程就是买买买,轻松加愉快,来钱也多,你有没有兴趣”宋甜点头:“有啊,什么时候”“就这一周内。”“好,那我明天去社里一下。”秦朝阳把孩子哄睡着了,刚从卧室里出来,听见最后一句话,“去干嘛”两个女人回头看他,宋甜不说话,楼丽丽就也不说话。秦朝阳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态度严厉:“去什么去,不许去。你产假还没结束,别动那么多心思。”楼丽丽笑着回看宋甜,“你们意见还没统一那等你们商量好了再做决定。”楼丽丽又坐了一会就走了,等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宋甜问秦朝阳:“饿不饿”秦朝阳招招手,把宋甜召唤过去,拉着她手往肚子上一压,“摸摸,都瘪了。”宋甜笑了:“那吃点什么我去弄。”“我想想啊。”刚搬进来,家里冰箱是空的,厨房柜子里只有几袋挂面。也没什么好想的,秦朝阳愣是想了足足五分钟。想着想着,也没忘记捏捏宋甜的小手,刚开始还搭在肚皮上,后来,五分钟后,就带到下面的地方去了。宋甜及时把手抽了出来,“清汤挂面吧就。”下面的时候,秦朝阳十分打扰宋甜。帮不上忙,还给添乱。一会抱抱她腰,一会摸摸她胸,最后直接啃她脖子。宋甜手肘推了推,“就面,没有别的菜啊。”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老半天都在脖子那,忽然:“你就当我的菜,一盘大肉菜。”宋甜警惕起来,“我是不是胖了”“胖了才好呢,省的别人看上你,省的你到处乱跑。”宋甜叹了口气,听见他幽幽地说:“你哪儿都别去。”特别是旅行社里。宋甜没说话,心却软了下来。第二日,秦朝阳提早回家。家里没有他原先预料的一盏灯一桌菜,一个女人一个娃,反而空空如也。可能出去买菜了。他想,宋甜真是放不下孩子,买菜的时候还带上他。等了好一会,等到饥肠辘辘,他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然后他给宋甜打电话,没人接。打了好几个都是一样的结果。秦朝阳有点担心了。一个尚在坐月子的妇女,还带着一个没满月的小宝宝。他立刻给宋甜的领导打电话,电话是很久以前,他厚着脸皮去参加宋甜旅行社年会的时候拿到手的。幸好那时候他没故意高冷,而是接受了楼丽丽塞过来的电话号码。万幸,楼丽丽告诉秦朝阳,宋甜刚从她那里出去。秦朝阳一颗心松了下来,紧接着,又提了上去,不是因为紧张,而是生气。宋甜还是去了社里,去做什么,不言而喻。“你帮我拦住她,我马上过来。”楼丽丽说:“她已经出门了,怎么拦而且她现在就是准备回家。”“她没车,我开车去接她。”“哦,”楼丽丽欣喜地笑,“真好啊,你对宋甜这么关心。”“是啊,”秦朝阳脸上也笑,咬着牙,字句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我是得好好关心关心她。”没过多长时间,秦朝阳在宋甜社里找到她,面子还是要照顾一下的,但没办法照顾周全,于是他简快地和楼丽丽告别,拽着宋甜往车里走。进了车里,他的脸就彻底黑下来了。宋甜还无知无觉,她的眼里心里只有怀里的孩子。秦朝阳看了一眼,孩子睡得呼哧呼哧,很好。回去的一路,秦朝阳飞快地开车,没有讲话。宋甜这时才觉得不对劲,把给孩子的目光施舍给他一点。“怎么了”宋甜问。秦朝阳声音像快下雨的乌云,特别低:“回去说。”到了家,秦朝阳伸手:“给我。”宋甜不明所以:“什么”懒得和她废话,他直接把孩子抢过去,还是睡得呼哧呼哧,大步流星往卧室里去,几秒钟,两手空空地出来,反手关了门。“怎么了”秦朝阳看着宋甜一张无知的脸,心里恨恨的。还装呢,都被抓了个现行,还装呢。他气得嘴都抿紧了,几步压过去,把宋甜堵在墙壁上。“你非得和我对着干”宋甜好笑:“我怎么就和你对着干了”“还他妈顶嘴”“我不是让你哪儿都别去么你怎么不听话”宋甜看着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秦朝阳,“你要把我关家里不好意思,腿长在我自己身上。”她推了几下,对面坚如磐石。宋甜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他的猎物,他两臂健壮得很,用起力来很可怕,像定海神针,一下子就把她定住了。这火发得太突然太不知所以然。“你还是接了”宋甜皱皱眉:“接什么”“香港旅游团。”宋甜想了想,笑了。“你他妈还笑”秦朝阳真想一口一口撕碎眼前这个不要命的女人,“你这样还带团,疯了吧万一遇上蛮不讲理的游客怎么办”宋甜说:“这么多年,我遇到最蛮不讲理的游客,只有你。”“我做什么了,就蛮不讲理了”宋甜没说话,秦朝阳也没说话。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鹿园里,才见几次面,他就想上她的情形。秦朝阳咽了咽口水,撇开这个不谈,命令道:“我不许你去,钱再多也不要去。”宋甜逗他:“我要去,怎么了。”“”宋甜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仔细地观察,一个人脸上可以同时出现这么多情绪。生气、担心、害怕、紧张、慌乱宋甜的心又软下来,刚才的不快也忘记了。她想继续逗他,不过他抓她实在太紧了,疼死她了。“你松手。”“我不。”“我疼。”他松了一下,然后继续抓紧,“我也疼。”唉。宋甜皱着脸说:“我没接。”啊“松手吧,我没接。我只是去找丽姐聊聊天,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太寂寞了。”秦朝阳把手放下来。然后是新一轮的质问,“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打了你好几个电话。”扒开宋甜的手机一看,未接来电已经消掉了,肯定是被她按掉了。宋甜解释:“我那时有事。”“你有什么事”宋甜低着头,秦朝阳双手托起她的脸,“什、么、事。”宋甜说:“我去厂里了。”潘书记的厂里。下定这个决心,费了宋甜好大一番功夫。她是真的不想和潘书记打交道,太累。但她又十分愧疚,不想夹在人家母子之间做坏人。于是她去找潘书记,想真心实意地、好好地交流一下,然而几下子就被人打回来了。“我又哭了。”宋甜说,她觉得自己的抑郁症仍旧没有好转,“我也不想没事就哭哭啼啼,但是我忍不住。那时候,我很厌世。”秦朝阳问:“厌世是什么感觉”宋甜停下来回想。海啸肆虐,火山喷发,瘟疫横行,所有毁灭一切的灾难全来吧,世界和我一起消灭。是这样的感觉。宋甜摇了摇头,不敢说。秦朝阳抱住了她,把她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口,“那你为什么要去找潘书记”宋甜还是摇头。她说:“我没想到结果会这么糟糕。”“你别去找她了。”“不行,我还得去。不然会越来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