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暗冰顺着洪流冲来,她再想躲已经到了身边,只能等着被砸中后的皮开肉绽,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推了一把,冰块已冲过她的身后,与她背道而驰,越冲越远,她再一看,为她挡开冰块的那人胳膊却是擦伤了,她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月明,冰冷的海水变得不再刺骨。暗冰过后,海水又变得十分安逸,大块大块的结冰面积,连成一条湛蓝色的冰路,船雪等人踩在上面,就像踩着天。海是倒过来的天,天就是凝结的海。这地方,天海相接,茫然一片。又走一小段路,已经来到雪原的边界了,洋洋洒洒的飘着雪花,越往里走,飘的越大,大到覆盖了脚下的路,分不清脚下的是地还是冰。“这里就是雪原吗”妙沉呵出来的气,很快凝结成了冰,他不安道,“万一,我们,真的回不去了”“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该来的。”船雪的眼睫毛上,头发上全都是雪,她抱歉道,“你几次三番为我送信,我感激还来不及,我们不会回不去的,只要,我们采集到幻日弧光便可以立即返回去,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月明把手也搭在妙沉的肩头道,“你小子总是真么胆小,每次到关键时刻就想往后退,放心吧,我们不死,你也死不了,就算回不去,也留下一起做个伴儿。”妙沉拿开月明的手道,“你说谁呢谁胆小了每次关键时刻还不是我给你们送信,我怎么就往后退了我这一路上,来的容易吗”“好啦好啦,你俩别吵了,你们说这幻日弧光会出现在什么地方这雪原上到处都是冰和雪,十分寒冷,我们待久了,若没有新生活力,马上就会冻死,还是赶紧想办法采集吧。”船雪提醒道。“船儿说的对,还有冰郎花,我一定要为你采到此花。”月明坚毅的说。过了冰川极地,便来雪原的中央,这里的树木因为天气的原因,生长的十分缓慢,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灌木上错落交织着雪,形成一座白色的林海,这里的世界,除了白色就是灰白色,终年很难见到明媚的阳光。“你们说,这里这样寒冷,有人居住吗”妙沉道,说着,拨弄了一下松叶上的雪,雪簌簌往下掉落,她猫着身子,搓起一骨碌雪砸向船雪。船雪也毫不示弱,也猫下身子搓起了雪球,对准妙沉就砸,她见月明傻乎乎地站在一边,看着她俩玩,她给妙沉挤挤眼,两人一起把雪球砸向月明,原本木讷,深沉的月明此事被他俩砸的措手不及,他也放下了沉重的心事,一起玩着砸雪球。那些伤的,痛的,苦的,累的日子过够了,放松一回,竟是这般愉悦。三个人玩了一阵子,忽听“轰隆隆”的一声,月明内力最好,自然最先发现异端,他停下来摒气道,“嘘别吵。”大家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聆听,“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妙沉最先发问。“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月明道。“没啊,这里连鸟兽都见不到,能有什么声音,你是不是听错了”妙沉嘲笑道,说着,他又玩弄起雪来,只有月明警觉的观察着四周。雪原树木稀疏,后方为山,相处不远,后方的山坡上的雪,排山倒海的翻滚而来,他们却浑然不知,这雪流沙快速滑动,倾泻而下,势如破竹,这种自然灾害,时常会发生在雪原。船雪也感觉不对劲,道,“大家小心。”她听到那呼呼悉嗦的声音,马上想到,可怕的灾难要来临,她道,“月明,你快上树看看,是什么来了”月明用轻功跳上低矮的灌木,眺眼望去,长龙一般的雪流沙快速向他们这边涌来,他大声喝道,“快跑,是雪崩来了。”三个人再怎么跑,也跑不过雪崩,再怎么逃,也逃不出雪原,可怕的事情终将来到,天震地骇的雪崩声,如雷鸣击鼓又如沸水煮开,不绝于耳,“轰隆隆”,在浩瀚声中,雪崩湮灭了这里,盖过灌木,盖过船雪等人的头顶一场浩瀚的雪流沙过去了,又恢复了雪原上特有的清冷寂静。在一个深坑里,有一只手颤抖了一下,随后,扒开雪,爬了出来,他又扒开被雪流沙冲下来的另外两个人,“船儿,船儿,妙沉,妙沉,你们醒醒,快醒醒啊。”这两个人也被喊醒了,可是,面对这个深坑却无法出去,他们就像被圈养的宠物,没有神通法术,逃不出铁打的囚笼。“这下好啦,被困到这儿,哪儿也去不了,不等采到幻日弧光我们就困死在这里了。”妙沉发起牢骚来,他动了动,左脚有些痛,“我的脚。”船雪搬着他的脚看了看,“恐怕你暂时不能走路了,你的脚了,肿了很大的包。”“完了完了,要死了”妙沉拍着头道。“要不是这个坑,我们早就被雪流沙压死了,少说两句吧,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方为上策。”一向话少的月明话也变得多了起来。船雪向四周走了走,这个坑很奇特,是个环形的,三面被围,只有西边断开了,船雪往西走去,脚下的雪特别滑,几乎结为了冰,她很小心地走了几步,已略有不适,越往西越寒冷,她探着身子往下看了看,这一探,脚下却打了滑,一个跟头栽了下去“你等着,我去寻她。”月明急忙抛下一句话,也跟着滑了下去。、埙之音船雪就像坐溜溜梯一样,不断的下滑,根本停不下来,这样滑下去,也不知道最后到了哪里,就在她紧张不已,焦虑恐慌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扑倒,拦腰将她抱住,两人又像滚雪球一样“嘟噜噜”地下滚,直到撞在雪堆上,才终于停下来。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也没有现在的滚雪球这样惊心动魄,滚动的不只是人,还有心,每次滚到心快蹦出来的时候,一个回转又堵了回去,接着再要蹦出,再堵回去,接连不断的这样,弄的人不神经也快神经了。终于静止不动,心也被重新堵回去,心好好的,胃里却十分不好受,如翻江倒海般,歇息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你。”船雪胸口一阵堵得慌,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像兔子似的,她红着脸看着月明道,“我,你,压到我了。”月明深情的看了她一阵,她的唇那样红润,刚想上去一亲丰泽,就被船雪打断了,他赶紧挪开身子道,“你没事吧。”船雪摇摇头,哆嗦道,“这里好冷啊。”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这样,好点了吗”月明抱着船雪道,“我真想一直这样下去。”“你说什么”船雪问道。“没,没什么。”月明结巴道,“只是感觉这里很清净,没人能打扰我们。”“我们还剩几个时辰了要是还找不到幻日弧光,岂不是要冻死在这。”船雪说着,在月明的搀扶下站起身子。这里又是一个静谧的银装世界,零星的雪,广袤的冰原,到处都是又粗又高的冰凌子,很像石笋,又像人的手指。“你说,这是哪里天都要黑了,你说这里会有星星吗和外面的天空一样吗”船雪自言自语道,她抬头看着那暮霭的天,冷得缩了缩身子,“这里没有吃,没有喝,甚至也见不到野兽和树木,到处都是冰的世界,到了晚上,我们会不会真的冻死对,还有妙沉也不知道如何了。”“他还在上面的坑里,应该不会有事吧。”月明不停的搓着船雪的手道,“这里的天,黑的真快,也不知过去了几时了,你看,那里有颗星子,十分闪耀。”月明眼前一亮,兴奋道。“晚上能有星星陪着我们,也不算太寂寞,难道,这里真的是我们的归葬吗你陪我冻死在这里,你后悔么”船雪看着星星伤感道。“傻瓜,你快看,这里,还有那里,多了几颗星星,我真想这样一直陪着你,再也不要出去了。”月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怀中紧紧抱着船雪,一起看那天上逐渐多起来的星星。这里的天黑起来也不算太黑,熹微的光反倒让这里的世界变得更美,所看的东西都是柔和的,善美的,没有憎与恶。脚下踏着会反光的银色冰原,头顶是璀璨的星空,星子眨巴着眼睛,像情人说着悄悄话,又像牛郎织女在会面。“月明,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也许过了明天,再也见不到这片美丽的星空了。”船雪道,“我想知道你的心里话。”“你问吧,我都告诉你。”月明道。“我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已经,放下仇恨”船雪顿了顿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后,还能在一起吗”月明敛去嘴角的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让他矛盾,煎熬,痛苦,然而却又没有办法抛开,他曾多次扪心自问,他真的能放下来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船雪拨到他的正面道,“船儿,如果我们不是大禹后代子孙,我不是孟不达的儿子,你也不是楼眉须的女儿该多好,可是,我们是,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改变,我自小失去了父亲,是义父把我养大,我的师父让我为生父报仇,当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竟会被你折服,我不愿与你为敌,却又不得不与你为敌,因为上代的恩怨,我们总是兵刃相向,你可知我心中的痛苦每次,我想,只要狠下心来,一刀断情,你却偏偏让着我,让我的刀无处可煞,那日,你因我掉下武周山下,我大仇得报,应当高兴才是,可我,可我”“是啊,你应该高兴,我没死,教你失望了。”船雪嚅嚅道。“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甚至丧失了意志,不能振作,整日活得浑浑噩噩,不知所终。我们经过这么多的磨难,你多次救我,我却只想要了你的命,我不想再冤冤相报下去,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我姑母也曾说过,谁也不能证明我爹就是你爹杀的,也许我真的误会你了,也许,他们的死都是拓跋焘所为,我不想再让自己活到痛苦之中,不想再为此事纠缠下去,我愿意放下仇恨,听从姑母的遗言,不论冰骨到底是你爹还是我爹的,我都愿意帮你把它寻回,剩下的日子,我愿与你一起面对,一起守护大禹的使命。”月明深情脉脉道。“孟悠哥哥,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船雪红着眼,扑到月明怀里嘤嘤哭泣。“船儿,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得了,就让那个孟悠成为过去,好吗我只想以月明的身份好好的爱护你,陪你走完以后的路,不管它有多长或者多短。”月明抚摸着船雪的头发,悠悠道来。“嗯,嗯。”船雪第一次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我愿意帮你找回记忆,我一定要查出是谁将忘尘芝的种子种在你心房里的,我不会放过他,虽然你体内的毒解了,但种子仍在发芽生长,它会吞噬你的生命,我一定要想办法帮你把忘尘芝拔除。”说完,又是一阵半喜半忧郁的哭泣。两个人紧紧相拥,心儿贴的如此之近,就像天上的牛郎与织女,星月可鉴,情深似海。抱完,月明从怀里掏出埙,“我吹个曲子给你听好不好。”“好。”船雪点点头,抗在月明肩头,望着星星,聆听着。埙的声音深沉悠婉,在这夜空下,显得格外深情,埙的声音将夜空撕裂,将爱情绽放,一曲完毕,余音仍在船雪耳边回旋,她道,“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你教我吹埙吧。”“这是我自创的曲子,就叫它月明雪心吧。”说着,月明便把埙递给船雪手里。船雪翻来覆去的看着,这埙实在是讨人喜欢,她试着吹了几下,月明站在她身后,捉着她的手,教她吹,“船儿,你若喜欢,我便送给你了,这是我自己烧制的。”船雪停下来道,“这是你自己烧的好精致啊,原来你会烧陶器,还会作曲子”“是啊,这个埙用的可不是一般的土烧的,里面里面。”月明凝眉道。“里面怎么了是不是你想起什么了”船雪关切道,“你再吹一遍,或许能想起什么来。”月明执着埙凑了刚才那首月明雪心,船雪也将五弦秘银丝执在冰棱柱上,和着月明的埙弹凑起来。埙声深邃,幽远,曲折,婉转,秘银丝声若落雪之音,轻柔,风风韵韵,潇潇余音,两者将这月明雪心凑的深情款款,洋洋盈耳,旷古肃穆,绵绵不绝。“你看,看是什么”船雪收回秘银丝,又陷入了极端的紧张中,这一路走来都不太平,难免再发生些什么意外,便警惕高涨。月明也停下来,顺着船雪手指的方向,看到北极星旁边出现了一道极光,起初,那极光颜色像烛火,泛着微弱的黄,之后,又有了橙,绿,青,蓝颜色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像倒挂的彩虹,轻盈,美丽。“我懂了,这就是幻日弧光,原来它只有在情人和瑟的时候,被打了动天神,才会呈现,并且我们的时间很对,若是白天,恐怕难以见到,月明,我们找到幻日弧光了。”船雪兴奋道,“我们该如何采集呢,它很快便会消失的。”“这就是幻日弧光”月明也惊讶不已,他道,“我想起来了,火龙蛇说我的埙里有幻日弧光,我却不自知,我总算明白了。”说着,他将手腕割破,让血浸到埙孔里,然后再抛向幻日弧光的方向。